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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破晓的晨光漫过堤东镇具有特色的青瓦屋顶,为冷清的街道镀上一层浅金。

卿推开客栈的木窗,晨风带着市井渐醒的生机扑面而来。

他小心地将那枚禁锢着雷光的幽绿色半透明球体放在洒满阳光的窗台上,看着依旧沉睡的狮鹫。

“我要去珠水会当弟子了,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望着恢复生机的小镇,昨夜的情形不由浮上心头——

戈虺与鸿在他面前化作两道稀薄的魂影,如烟似雾地穿过正打盹的小二身躯,径直走上二楼。

戈虺随可汗进了东厢,而他则与那位名唤“鸿”的鸟人同宿一室。

鸿几乎整夜都静坐窗边,宽大的鸟嘴帽檐将他双眼完全遮蔽,卿无从判断他是否醒着。

而几乎一整天都处于紧绷状态的卿早已筋疲力尽,他攥紧怀中微温的光球,根本顾不上这群精力无穷的生物举动,躺在软绵绵的床上立马呼呼大睡。

……

客栈大堂里,店小二正擦着桌子,见卿下楼,立刻堆起热络的笑容:

“小兄弟你醒啦?您那位兄弟嘱咐了,让您去珠水会招募处寻他。”

卿低头应了一声,接过小二递来的荷叶包——里面包的是两条热腾腾的鸡蛋肠粉,转身便踏出了客栈大门。

目送少年瘦小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小二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他望着那道背影,摇头轻叹:

“这才多大点年纪……看着也就十一二岁吧,就要去珠水会那种地方讨生活了。唉,怕又是个没爹没娘的苦命娃儿……”

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拎起抹布,转身上楼去收拾那两位“刚走”的客人房间。

而在客栈一隅的角落方桌前,坐着一位与众不同的少女。

她身着一袭米蓝色长衣,头戴蓝白遮罩,如瀑的雪白长发直垂腰际。衣服丝毫不刻意遮挡窈窕的身姿。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天蓝色的眼瞳——那绝非人间应有的色彩。

自卿下楼起,她的目光便如影随形。少女唇角微扬,白净剔透的脸颊上竟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红晕,直到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她眼底的温存瞬间冻结,化作一道凌厉如刃的寒光,直射向刚刚下楼、正欲离去的鸿。

鸿的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鸟嘴帽檐稍抬,与那道充满警告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对视仅持续了一瞬。

鸿未作任何回应,只是沉默地压低帽檐,身形如鬼魅般掠过厅堂,悄无声息地汇入了门外熙攘的人流。

少女仍端坐原处,指节无声地扣紧了桌沿。

店小二把二楼打扫完毕后,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捧着打包好的食盒,放到女子的方桌上:“这、这位客官,您要的饭菜都备好了。”

少女并不多言,将一块碎银轻轻放在桌上,拿起木盒便起身离去。店小二望着她走向珠水会的方向,不由得挠了挠头——这位客人衣着不俗,怎么看也不像是需要去珠水会讨生活的穷苦人。忽然,他想起那双不属于人间的天蓝色眼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低下头用力擦起桌子:“罢了罢了,少管闲事为妙……”

珠水会招募处门前可谓人山人海。

卿被人潮推搡着前进,目光所及尽是面黄肌瘦的老人、衣衫褴褛的孩童、身有残缺的残疾人……仿佛全镇的穷苦之人都汇聚于此。

“这哪里是什么修仙宗会,分明是寺庙施粥的场面……”

他正暗自思忖,后背便被鸿不动声色地推了一把,整个人不由自主地穿过人群,被一路推至最前方广场的石阶下。

虽然坐过戈虺的尾巴,但卿对这种具有侵略性的接触依然有些膈应。

他压下心头的不适,抬头望向高台——那里站着三位身着珠水会深色道袍的修士。

居中那位看来比周围的年轻修士年岁最长,身形修长偏瘦,穿着一袭略显宽大的深灰蓝色道袍。

他面容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倦怠,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整个人透着一股“日日如此、年年如是”的疲惫感。

就连他扫视台下人群的眼神,也像是在完成一件重复了千百遍的差事,淡漠中透着无力。

“入珠水会,皆有机缘!若有向道之心,便上前来触摸这测灵石,莫要辜负尔等天赋,更莫要辜负这一世仙缘!”

留海朗声念着这套早已滚瓜烂熟的招新词,心底却叹了一声。

他巴不得这群人赶紧摸完灵石,自己好早点收工回去照看药田。目光懒散地扫过台下——尽是些老弱妇孺,怕是连个像样的苗子都挑不出来。

年复一年,都是这般走过场,实在无趣得紧。

他意兴阑珊地转身,在测灵石后的太师椅上坐下,等着下面的人依次上前。

卿混在人群中,仔细观察着测灵过程。灵石时而泛起三色光芒,时而闪烁四色光华,更有甚者,灵石竟毫无反应。然而无论结果如何,这些人都被分到了不同区域,并且都拿到了入门令牌!

“伪灵根尚可理解,但毫无灵根的凡人也能入门?”卿心头警铃大作,脚跟不自觉地往后挪了半步。

突然,一股蛮力从背后袭来——鸿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到了测灵石前。

“测。”

一个扭曲变形的声音在卿的耳畔响起,将那股暴戾强行拧成了人类语言的形状!

这声音让卿的脊背瞬间窜起一股寒意——身后这个无形的拟人怪物,不仅时刻紧盯着他,甚至连他一丝一毫的退缩都无法容忍!

“…啧!”

卿紧紧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想起昨日戈虺掌中那五颗血淋淋的修士内丹。出汗的掌心已被掐出深深的指印,这个十二岁的少年,一步步走到测灵石前,随即猛地举起拳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灵石——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全都发泄在这拳头中!

“木火双灵根!”

执事记录时声音不由提高了几分,难掩诧异——这残羹冷炙里竟还藏着这种货色?连太师椅上的留海也停下喝茶的动作,抬眼多看了卿一眼,目光在他倔强的眼神上停留一瞬,才缓缓啜了口茶。

卿被引至一旁单独的区域盘膝坐下,周围立刻投来无数羡慕的目光,他却始终面无表情。

内心暗自下定决心:“活下去,然后,找到反击的机会。”

!!?

“暗!是暗灵根!!”执事死死盯着测灵石上迸发出的深邃幽光,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尖锐走调。

“什么?!你再说一遍是什么灵根?!”留海道长脸色剧变,手中茶杯“啪”地摔碎在地,一柄青光流转的长剑瞬间自他袖中飞出。

他本人更是从太师椅上一跃而起,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几乎是同时,周围原本维持秩序的数位珠水会道长,如临大敌般纷纷抢步上前,各式法宝——罗盘、符箓、飞剑,齐刷刷对准了场中那位白发少年,凛冽的杀气瞬间将他笼罩。

“他就这样暴露了?!”卿的心跳骤停,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沉默的可汗淡淡扫了一眼混乱的场面,目光落回测灵石上。

只见那抹令人不安的漆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化为幽暗的紫色,并迅速纯净、明亮起来,最终定格为一种璀璨而纯粹的紫色光华,隐隐还有电光流转。

站在最前面的执事使劲揉了揉眼睛,待看清那纯粹的紫芒后,长长舒了口气,带着几分后怕和尴尬高声道:“是、是雷属性!变异雷灵根!刚才……刚才怕是光线晃了眼,看岔了!”

“原来是搞错了!”

“真是吓死个人!你这眼神差点惹出大乱子!”

围上来的珠水会众人这才纷纷放下手中法器,抱怨声、松气声此起彼伏,紧张的气氛骤然缓解。

留海道长也顺势收回飞剑,假意咳嗽两声,捋了捋胡须掩饰方才的失态:

“咳咳,一场意外,纯属意外!嘿嘿,大家不必惊慌,继续测试!有我珠水会布下的驱妖大阵在,堤东镇固若金汤,绝对安全!”

他这番话如同给受惊的众人打了一剂强心针,场内的秩序渐渐恢复。

只有卿清晰地知道,刚才那一瞬间绝非错觉。

“柯瀚,变异雷灵根。喏,这是你的门牌。”

执事将一块刻着闪电纹路的木牌递给可汗,语气恢复了平静。

“下一个!”

柯瀚面无表情地接过门牌,信步走到卿对面的分区站定。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又迅速错开,仿佛只是陌路人,不曾有过任何交集。

然而,隐形的戈虺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它四臂舒展,其中两只手各执一本人类编纂的书籍,卿用余光瞥去,书封上赫然写着《姓名源流考》与《字海拾遗》——竟是专门研究起名的典籍。

“人类的文字,当真玄妙。”戈虺低沉的声音带着学者般的痴迷,直接在卿的脑海中响起,“每一笔每一划都如同星辰轨迹,组合起来,便如炼出的灵丹般,蕴藏着美轮美奂的意境。”

它其中一只手指向书页上的某个字,头却转向卿身后沉默如影的鸿。

“‘鸿’字用了这些岁月,气韵已与汝相合。不过,我近来又斟酌出几个新选,其意蕴……”

“吵死了。”

一道冰冷、毫无波动的传音悍然切入,如同利刃斩断丝线,瞬间掐灭了戈虺的喋喋不休。

鸿依旧站在原地,宽大的鸟嘴帽檐纹丝不动,仿佛在说:天气真好。

……

珠水会坐落于龙脊山脉东南麓。

雪白的瀑流如天河倾泻轰鸣着坠入深潭。充沛的水源滋养着百姓依山开垦的千层梯田。

在这片湿润的沃土上,农耕打破了四季的界限。

稻穗一年可熟三季,而真正让珠水会名扬四方的,是那些生长在云雾深处的灵药仙草。

种类众之多一年多收品质中上乘深得不少修仙者青睐。

然而,丰饶也招来了不速之客。

温暖潮湿的环境成了不少妖虫的繁育之地。

即使整个堤东镇已经有驱妖阵做防御,但也避免不了从地面而生的妖兽。

一丈多高的蜘蛛和两丈多长的幼年蜈蚣妖时常从林间探出触须。这些成了精的虫妖嗅着灵药的芬芳,不时闯入人类村落,所过之处,一片狼藉,让这一带的农民心疼不已。

……

戈虺粗壮的蛇尾缓缓滑过潮湿的林地,鳞片在泥地上留下一道道深痕。

他惬意地昂起脖颈,鲜红的独眼满意地扫射周围:

“把这一带的灵气抽干,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虽说他外表看起来跟已成妖的蛇怪毫不相干,但也不影响他就偏爱这样湿润的环境——特别是瀑布周边。水汽氤氲的岩壁,每一处都浸透着让他舒坦的湿意。

领队的张师兄带着一众新人穿过轰鸣的瀑布流水,来到山腰处。

而师兄背后就是三条去往不同方向的梯道。

“无灵根者住静心苑;伪灵根者住逐锋院;至于双灵根与单灵根者,住盈水院。”

师兄立在堂前,声调平板如诵读规章,“床铺管够,但规矩只有一条——安分些。明早鸡鸣之时,广场集合,误时者自误。”

语毕,他转身即走,毫不拖沓。

……

卿走进分配好的盈水院,只见床铺皆以简屏稍作隔断,令他微感意外的是,房中竟已有一位女子在此整理行装——这里竟是不分男女混住?

那女子一抬头,目光正好与卿对上。她眼睛一亮,几步便轻快地走到他面前,微微弯下腰来,笑吟吟地说道:

“你可算来啦!我叫雨敏,我知道你——你就是那个火木双灵根的卿,对不对?”

她的语气亲切又自然,仿佛早已认得他一般,那姿态就像个忽然见到了弟弟的姐姐,热情得让卿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雨敏却毫不见外,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引他到隔壁床铺前,利落地帮他把行装归置到床头柜里。

她一边整理,一边柔声说:“我一见到你,就想起我家小弟,也是这般年纪……”话音稍顿,眼底掠过一丝黯然,“他病了,需要一味特殊的灵药。……只有珠水会后山的某种妖兽所制成的药才能救他。”

说到此处,她指尖微微收紧,眼中重新燃起坚定的光。

卿悄然打量着她的衣着——虽已略显陈旧,但衣领袖口处精细的吉祥纹样依然可见,绝非寻常百姓家庭。

“雨敏,十八岁,土金双灵根。家族三代经营矿产,与三大法器商行皆有往来……呃…有意思。”

卿猛地回头,只见戈虺不知何时已如一道幽影立在身后。它全身布满的墨黑鳞片在昏暗中泛着金属般的冷光,随着它压抑着兴奋的低语微微开合,发出细微的“喋喋”声响。

卿瞳孔骤缩,压低声音质问:“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戈虺四臂在身前优雅地交叠,喉间发出一阵类似轻笑的声音:

“人类无法嗅出同类在空气中留下的痕迹——那些贪婪与家世渊源,就像墨汁滴入清水般分明。这种感知对我而言,就如同你们人类喝水一样自然。”

卿用眼角余光飞快地瞥了一眼不远处背对他们的可汗,那人依旧静坐如钟,仿佛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就在这时,雨敏方才显然注意到了卿凝视柯瀚的视线,此刻凑到卿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你……认识那个人吗?”

卿迅速收敛心神,转过头含糊其辞:

“不算认识,只是上山路上打过几次照面。”

雨敏闻言明显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胸口:“那就好……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有点……可怕。”

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温柔地笑了笑,伸手替卿理了理衣领,“许是我多心了。你还小,这些没由来的感觉,不该让你平白担心的。”

……

收拾好行装,卿趁闲余时间摸到盈水院后山的大瀑布前。

从衣服最里头的袋子中拿出巴掌大小缩在球体里的雷光,在阳光下,能清晰地看清楚雷光身体一直散发出的紫黑色雾气。

卿太清楚这种雾气,只要一接触,所有生灵顿时化为尘埃,所接触之处必定死亡。

但这个回囊术却似乎有一种魔力,似乎一直在吸收这种有增无减的邪祟雾气。

卿回忆起可汗解析回囊术的作用时那个嘴角微翘的表情,眉头一皱。

“必须有一件能隐藏雷光气息的法器!”在这满是修士的宗门里,就这般放在衣兜里实在太不安全。默默收回雷光,往宿舍走去。

戈虺四个手掌一并合十,猩红独眼一直注视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至今我还无法从阅览的所有知识来分析为何只有他是被我们都已知的‘神’给眷慕过。”

“即便他只是大地的其中一个孩子。”

低头看着一直沉默的鸿说道。

‘吱,吱’

一只雪白色的翠鸟落在戈虺鲜红的独眼前。而透过这只翠鸟的蓝白色双瞳,从瞳中穿梭到翠鸟本体—那位客栈的神秘女子。

“原来你也进来了。”把气息隐藏得如空气一般。

“大地的另一个孩子。”

而在瀑布对面山上,一棵长满荔枝果实的树上站着一位少女,透过翠鸟的眼睛看着瀑布下的小小身影,嘴角微勾,眼睛温柔得能让见到她真容的男人都为之动情。

“哥哥,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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