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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那颗劣质得如同坟头泥丸的阴魂珠,在贴身口袋里像块烧红的炭,又像块捂不热的冰,硌得陈一穷心神不宁。卖相太差,能量微弱,他自己都嫌弃,怎么拿去换钱换东西?但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料”。

孙老板的废品站不能再去了,刚交易完又拿着“新货”上门,太惹眼。乌老板的阴柳巷更是龙潭虎穴。包子铺老王或许是个选择,但陈一穷直觉老王不会对这种来路不明、品相低劣的阴邪材料感兴趣,反而可能引来更深的盘问。

他想起了之前桥洞下那个神秘老乞丐的话,以及自己摸索出的规律:在这条隐藏的“暗路”上,交易和信息交换,往往发生在最不起眼、甚至令人作呕的地方。栖霞寺的功德箱藏在宝殿角落,乌老板的当铺躲在阴森小巷,孙老板的废品站在火葬场背后,那个破“客栈”藏在铁路桥边的废墟里……

那么,更低层次、更隐蔽、流动性更大的“鬼市”或者“黑市”,会出现在哪里?

他回忆着这几天在旧货市场、废品站、桥洞、破客栈听到的只言片语,结合城市地图上那些被标注为“治安死角”、“流动人口聚集区”、“待拆迁混乱地带”的区域,心中隐隐有了几个猜测。

最终,他将目标锁定在了城市西北角,一个因为多条地铁线交汇、施工多年导致周边环境复杂、大量临时建筑和地下通道错综复杂的区域。那里白天是混乱的城中村和批发市场,到了后半夜,据说某些废弃的施工通道、地下涵洞、甚至无人值守的地铁设备间和公共厕所,会成为各种见不得光交易的发生地。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信息流通快,但也危险丛生。

去那里,需要极大的勇气和运气。但陈一穷别无选择。

他花光了身上最后一点钱,买了够两天吃的压缩饼干和水,又用最后的几个硬币,在一个快要关门的杂货店买了顶最便宜的鸭舌帽和一副平光眼镜(镜片有裂痕)。简陋的伪装,聊胜于无。

深夜,接近零点。城市的大部分区域已经沉睡,但西北角这片“法外之地”却仿佛刚刚苏醒。昏暗的路灯下,人影绰绰,大多行色匆匆,面孔隐藏在兜帽或围巾后面。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香烟、汗臭、宵夜摊的油烟和地下污水渠泛上来的混合气味,令人窒息。

陈一穷压低帽檐,戴上破眼镜,将粗陶香炉里最后一点香灰刮出来,混合着一点唾沫(他实在找不到别的粘合剂),胡乱抹在兽牙吊坠上,然后挂在最外面衣服的领口下——希望这两件破烂法器的微弱气息,能稍微混淆一下他身上的“杂味”。敛息法全力运转,让他看起来像个营养不良、神情麻木的流浪青年,尽量不引人注目。

他像一滴水,汇入了这片浑浊的暗流。耳朵竖起,捕捉着一切有用的信息碎片。

“……东边巷子口,老瘸子那儿,新到了一批‘硬货’,听说有带‘血光’的……”

“……妈的,昨晚上在3号涵洞折了两个兄弟,那地方的‘东西’太凶,啃不动……”

“……收‘消息’,关于城南老锅炉房下面那口‘锁龙井’的,价钱好商量……”

“……‘青蚨引’还有没有?妈的,追踪那孙子跟丢了……”

“……别挤!排队!‘虎狼汤’每人限购一碗!先到先得!”

各种黑话、暗语、争吵、低语,混杂在劣质音响放出的、震耳欲聋的土嗨音乐和远处施工机械的轰鸣声中,形成一片混乱不堪的背景音。

陈一穷心脏砰砰直跳,表面却强作镇定。他小心地避开了几处明显有“看场子”气息聚集的窝点(那些地方通常有体格彪悍、眼神凶狠的人在把守或巡逻),专挑人流边缘、阴影更重的地方移动。

他的目标是找到一个“收料”的,尤其是收阴魂珠这类基础阴属性材料的。但转了快一个小时,看到的交易大多是刀具、药剂(非法的)、赃物、伪造证件,或者一些稀奇古怪但他看不懂的“杂物”,真正涉及“那条道”上物品的,少之又少,而且都极为隐蔽,往往是一个眼神,几句暗语,就迅速完成交易,消失在人群深处。

正当他有些焦躁,考虑是不是要冒险去那些“看场子”的窝点附近碰碰运气时,一阵极其隐晦的、与他怀里黑木牌产生了一丝微弱共鸣的阴冷气息,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气息来自一条更加偏僻、堆满建筑垃圾和馊水桶的岔道深处。岔道尽头,似乎是个临时搭建的、用来当公共厕所的彩钢板房,门口连灯都没有,只有里面透出一点昏黄摇晃的光,混合着更加浓烈的氨水和粪便的恶臭。

就是那里!

陈一穷心中一动。厕所?果然是“暗路”特色,越恶心的地方越可能藏着交易。

他屏住呼吸(主要是抵挡臭味),再次检查了一下伪装和敛息状态,慢慢走了过去。

厕所没有门,只有一个脏得看不清颜色的塑料门帘。他掀开门帘一角,里面空间狭小,只有两个隔间和一个肮脏不堪的小便池。昏黄的光来自隔间上方一盏接触不良的节能灯,滋滋作响,光线忽明忽灭。

一个隔间门紧闭,里面传出压抑的、痛苦的呻吟和某种液体滴落的声音。另一个隔间门虚掩着。

小便池边,靠墙蹲着一个人。穿着脏得看不出颜色的羽绒服,戴着毛线帽,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半张胡子拉碴、布满油污的脸。他手里拿着个巴掌大的、屏幕碎裂的旧手机,正低头看着什么,对陈一穷的到来毫无反应。

但陈一穷能感觉到,那股微弱的阴冷共鸣气息,正是从这个蹲着的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不是他本身的气息,而是他怀里或者身边,带着某种东西。

陈一穷没有立刻上前,而是走到小便池边(尽管他毫无尿意),装作整理衣服,同时用眼角余光观察。

蹲着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微微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那是一双浑浊、疲惫、布满血丝的眼睛,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麻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有事?” 对方声音嘶哑,像是很久没喝水。

陈一穷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压低声音,用上了刚刚在市场上听到的、不知对不对的黑话切口:“兄弟,手头有点‘阴料’,想出。找‘识货’的。”

对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光:“什么‘料’?‘成色’怎么样?”

陈一穷没有立刻拿出那颗泥丸似的阴魂珠,只是含糊道:“‘珠子’,刚‘出锅’的,‘成色’……一般。” 他故意把成色说差,避免对方期望过高。

“珠子?” 对方似乎来了点兴趣,身体稍微动了动,“看看。”

陈一穷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个用纸巾包着的小包,慢慢打开,露出里面那颗不起眼的黑色小珠子。他没有递过去,只是托在掌心,让对方能看清楚。

对方眯着眼,凑近了些,仔细看了看,又耸动鼻子,似乎在嗅着什么。看了几秒钟,他直起身,摇了摇头:“太次。‘杂气’多,‘阴元’少,还是个‘生瓜蛋子’。这种‘边角料’,没多大用。”

陈一穷心中一沉,果然被嫌弃了。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兄弟,刚入行,手生。你看……能值多少?或者,换点实用的东西也行。”

对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再次打量了陈一穷几眼,目光在他领口下若隐若现的兽牙吊坠和身上那若有若无的、混杂着劣质香灰、阴煞气和微弱“静气”的复杂气息上停留了片刻。

“你身上‘味’挺杂。” 对方忽然说道,“有‘新’有‘旧’,有‘正’有‘邪’。得罪人了?还是捡到‘破烂’了?”

陈一穷心中一凛,这人眼力不差!他含糊道:“运气不好,沾上了点麻烦。”

对方“嘿”地笑了一声,笑声干涩难听:“这地界儿,谁还没点麻烦。你这颗‘珠子’……” 他顿了顿,“说实话,扔地上都没人捡。不过,看你小子还算实诚,又是‘新人’……”

他伸手,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印着某超市logo的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两样东西,放在旁边一个稍微干净点的废弃瓷砖上。

一样是个巴掌大的、扁平的铁皮盒子,锈迹斑斑,上面用红漆歪歪扭扭地写了个“兵”字。

另一样,是个拇指大小的、黑褐色、像是干瘪枣子一样的东西,皱巴巴的,毫无光泽。

“这个,” 他指了指铁皮盒子,“‘行军散’,老方子,止血、化瘀、防感染,对一般的皮肉伤和阴邪入体的体表溃烂有点用。野外或者‘干活’的时候备着,比普通药好使。”

“这个,” 他又指了指那干瘪枣子,“‘阴枣’,听说过没?不是吃的!是用特殊法子炮制过的,戴身上,或者在某些阴气重的地方点燃了当‘信香’,能稍微安抚低级的阴魂野鬼,让它们暂时不找你麻烦。效果很弱,持续时间短,但关键时刻能顶一下。”

“你那颗‘珠子’,换这两样,换不换?”

陈一穷看着这两样同样其貌不扬、甚至有些可疑的“货物”,心里飞快盘算。“行军散”听起来是实用的伤药,他现在一身是伤,确实需要。“阴枣”虽然听起来玄乎,效果存疑,但或许在某些场合能派上用场。最重要的是,这次交易能让他接触到这个“圈子”最底层的交易规则和货物标准。

那颗劣质阴魂珠,在他手里确实没什么用。

“换。” 他不再犹豫,将那颗黑色小珠子递了过去。

对方接过珠子,看都没看,随手丢进那个塑料袋里,然后将铁皮盒子和“阴枣”推给陈一穷。

“钱货两清。” 对方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小子,提醒你一句。这地儿水深,你身上‘味’杂,容易招‘东西’,也容易被人盯上。没事早点滚蛋。”

说完,他也不等陈一穷回应,转身掀开门帘,消失在门外浓重的夜色和臭气中。

陈一穷拿起那两样东西。铁皮盒子入手很轻,摇晃一下,里面是粉末状的沙沙声。“阴枣”则轻飘飘的,干硬粗糙,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像是陈旧中药混合了淡淡血腥的古怪气味。

他将东西收好,也迅速离开了这个令人作呕的“交易点”。

重新回到稍微“干净”一点的街道上,陈一穷深深吸了口气(尽管空气依旧污浊),感觉像是从某个肮脏的下水道里爬了出来。这次交易,让他对底层“暗市”有了更直观的认识:粗陋、直接、充满欺骗和危险,但也确实存在着最基本的、以物易物的生存法则。

他得到了两样可能有点用的东西,付出了几乎无用的阴魂珠。不算赚,但至少没亏,还开了眼界。

怀里的黑木牌依旧沉寂,但陈一穷知道,它“饿”了,或者需要“消化”了。刚才在厕所里,它似乎对那个交易者身上散发出的、某种更“优质”的阴冷气息,产生过一丝更强烈的共鸣。那个交易者身上,肯定有更好的“料”,或者……他本身就是个“麻烦”。

陈一穷甩甩头,将这些念头暂时压下。他需要找个地方,检查一下新到手的“行军散”和“阴枣”,也需要休息,恢复体力,消化今晚的见闻。

他朝着记忆中另一个可能的、更隐蔽的落脚点——一段废弃的、高于地面的热力管道下方的狭窄空间——走去。

就在他转过一个堆满建筑废料的街角时,前方昏暗的路灯下,忽然出现了三个身影,呈品字形,不偏不倚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三个人都穿着深色夹克,带着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中间一人个子较高,双手插在口袋里。左右两人稍微矮壮一些,眼神在帽檐阴影下,如同两点冰冷的寒星,牢牢锁定了陈一穷。

虽然没有散发出什么强大的气息波动,但那训练有素的站姿、冷漠的眼神,以及那种毫不掩饰的、捕食者般的锁定感,让陈一穷瞬间明白——这不是鬼市里那些捞偏门的混混。

是“专业”的。

很可能是……一直在找他的人!从栖霞寺后山,到废弃工厂,现在,终于在这最混乱的鬼市边缘,堵住了他!

陈一穷心脏骤然缩紧,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直,如同拉满的弓弦。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刚刚到手的铁皮盒子紧紧攥在了左手手心,右手则悄然摸向了怀里——不是羊皮卷,不是残参,而是那块冰冷沉坠的黑木牌。

跑?来不及了,对方的气机已经锁定。而且这里地形复杂,对方显然有备而来。

打?凭他这半吊子敛息法、微弱气旋和两件破烂法器?加上一块不知道听不听话、还可能反噬的黑木牌?胜算渺茫。

谈判?对方明显是来抓人,甚至可能是来灭口的。

绝境,又一次降临。

陈一穷缓缓抬起头,破眼镜后的眼睛,死死盯住了中间那个高个子。路灯昏黄的光线,在那人的帽檐下投下一片深沉的阴影,看不清面容。

“几位,有事?” 陈一穷的声音干涩发紧,但竭力保持着镇定。

中间的高个子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偏了偏头。他左侧那个矮壮男人上前一步,声音低沉而短促:

“陈一穷。跟我们走一趟。”

果然!连名字都知道!

陈一穷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乌老板的人?废弃工厂那伙人的同党?还是……别的什么势力?

“我要是不跟呢?”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将一丝微弱的气息,尝试着注入手中的黑木牌。这是他目前唯一可能翻盘的、也是最危险的倚仗。

矮壮男人冷笑一声,没有回答,只是右手缓缓从夹克口袋里抽出。握着的,不是枪,而是一个巴掌大小、闪烁着暗哑金属光泽、造型奇特的……罗盘?或者说,是某种能量探测和干扰装置?

“别耍花样。” 矮壮男人低喝道,同时,他手中的装置,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让陈一穷耳膜刺痛的低频嗡鸣!

嗡鸣响起的瞬间,陈一穷感觉怀里那块正要被“唤醒”的黑木牌,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猛地一滞!那股刚刚升腾起的、冰冷贪婪的意念,像是遇到了天敌或强烈的干扰,瞬间缩了回去,变得晦涩不明,连带着他与黑木牌之间那微弱的联系,也差点被切断!

同时,他感觉自己运转的敛息法,也被这奇特的嗡鸣干扰,气息出现了明显的紊乱波动,身形在对方眼中,恐怕已经彻底暴露!

对方有备而来!有针对性的装备!

陈一穷心中大骇,知道自己最后的依仗可能也失效了。他不再犹豫,猛地将左手攥着的、装着“行军散”的铁皮盒子,朝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矮壮男人脸上狠狠砸去!同时,身体向着右侧,那个看起来相对薄弱、身后是建筑废料堆的方向,亡命般撞去!

“动手!” 高个子冷喝一声。

铁皮盒子砸在矮壮男人抬起格挡的手臂上,盖子崩开,里面灰白色的药粉猛地爆散开来,弥漫出一片刺鼻的辛辣气味,暂时遮蔽了视线。

陈一穷趁此机会,已经撞开了右侧那个拦截者的半个身位!那人反应极快,一记凌厉的手刀带着风声,狠狠斩向陈一穷的后颈!

陈一穷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凭借本能,将体内那点微薄气旋的力量和这些天逃亡锻炼出的反应速度,全部集中在后背和颈部,肌肉瞬间绷紧到极限!

“砰!”

手刀斩中!一股剧痛和强烈的眩晕感传来,陈一穷眼前一黑,喉咙一甜,差点当场扑倒。但他咬紧牙关,借着这股冲击力,反而向前踉跄扑出,顺势抓起地上半块断砖,头也不回地朝着身后砸去!

“噗!” 断砖似乎砸中了什么,传来一声闷响和压抑的痛呼。

陈一穷不敢回头,也顾不得体内翻腾的气血和几乎要散架的骨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片建筑废料堆和更深的黑暗里,连滚爬地冲去!

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怒喝声紧追不舍!

“追!他跑不远!”

“小心点,这小子有点邪门!”

陈一穷像只被猎犬追赶的兔子,在堆满钢筋、水泥块、废木料的建筑垃圾堆里疯狂逃窜,身上又添了无数新的刮伤和擦伤。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黑木牌沉寂无声,敛息法时灵时不灵,两件破烂法器更是毫无用处。

他只知道,不能被抓住!绝对不能!

前面就是那段废弃的热力管道了!管道下方,有个极其狭窄的、被废料半掩的缝隙,他曾在那里藏过一次身!

到了!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猛地扑向那道缝隙,身体如同泥鳅般,拼命往里钻!

就在他大半个身体刚刚挤进缝隙,脚踝却猛地一紧!

一只戴着战术手套的大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了他的脚踝!

“抓到你了!” 身后传来矮壮男人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得逞的狞笑。

陈一穷心中一片冰凉。

完了吗?

就在这绝望的刹那,他怀里那块一直沉寂的黑木牌,似乎感应到了他极致的恐惧和生死危机,又或许是受到外部那干扰装置持续嗡鸣的刺激……

嗡!!!

一股远比在废弃工厂时更加狂暴、更加冰冷、充满了纯粹毁灭与吞噬欲望的无形波动,如同压抑了千年的火山,从黑木牌内部,轰然爆发!

这一次,不再仅仅针对阴邪之物!

那股恐怖的吸力,如同一个骤然张开的、无形的黑洞,以陈一穷为中心,疯狂地席卷向四面八方!

首当其冲的,就是紧紧抓着他脚踝的矮壮男人!

“啊——!”

一声短促而凄厉到极致的惨叫,戛然而止!

陈一穷只感觉脚踝一松,同时,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伴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生命精华被瞬间抽干的“空洞感”,溅射到了他的小腿和裤脚上!

他甚至来不及回头去看发生了什么,就感觉到那恐怖的吸力,如同失控的洪流,正将他自己也往那“黑洞”中心拖拽!他的生命力、他的气息、甚至他的灵魂,都在疯狂地流失!

不!不能这样!

陈一穷心中发出无声的呐喊,用尽最后一点意志,拼命抵抗着那股吸力,同时将身体死死卡在管道缝隙里,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吸力持续了大约两三秒钟。

然后,如同它出现时一样突兀,猛地消失了。

黑木牌再次沉寂下去,甚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死寂”,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量,变成了一块真正的、冰冷的顽铁。

管道外,一片死寂。

没有追赶的脚步声,没有怒喝,什么都没有。

只有夜风吹过废料堆的呜咽,和远处鬼市隐约传来的、更加微弱嘈杂的背景音。

陈一穷瘫在狭窄的缝隙里,浑身冷汗已经湿透,身体因为脱力和恐惧而剧烈颤抖。他慢慢转过头,透过缝隙边缘的废料,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昏暗的光线下,管道外的空地上,躺着两个人影。

一个是之前那个高个子,他仰面朝天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胸口没有任何起伏,脸色在昏暗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仿佛全身的血液和生气都被抽干了。

另一个,是那个抓住他脚踝的矮壮男人,姿势扭曲地趴在地上,一只手还保持着前伸抓握的动作,但手臂干瘪如同枯枝,整个身体也呈现出一种极度萎缩、干枯的状态,像是瞬间被风干了千年的木乃伊。

死了。

都死了。

被黑木牌……吸干了?

陈一穷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和恐惧涌上心头。他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当场吐出来。

第三个呢?那个拿着干扰装置的人呢?

他警惕地扫视四周,没有发现第三具尸体,也没有任何动静。可能逃了,可能躲在暗处……

他不敢久留。

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他从缝隙里爬出来,踉跄着,甚至不敢去看那两具恐怖的尸体,跌跌撞撞地朝着与鬼市相反、更加黑暗荒凉的方向逃去。

怀里的黑木牌,冰冷死寂,仿佛刚才那场恐怖的吞噬,与它毫无关系。

但陈一穷知道,他与这块牌子的“绑定”,已经深入骨髓,无法分割。

它救了他,以最残忍、最恐怖的方式。

也让他,彻底踏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仙修的……

陈一穷一边逃,一边扯动嘴角,想笑,却只尝到了满嘴的铁锈和苦涩。

真他妈……没法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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