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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焚天妖帝……墨岩。”

低沉沙哑的嗓音在灼热腥风中缓缓荡开,带着一种沉淀了漫长岁月的古老韵律与不容置疑的威严。凌尘的目光越过那狰狞的兽首,落在其额心一枚若隐若现、形似燃烧山峦的暗金色妖纹上,一个尘封于记忆深处的名号浮现心头。

墨岩。南离妖域近千年来最为桀骜难驯、也最为强大的新生代妖帝之一。传闻其本体乃远古熔岩巨兽异种,出生时便引动万里地火,性情暴烈,战力滔天,曾因不满妖族长老会的某些决议,一怒之下焚烧了三座妖城,因此得“焚天”之名。后虽被更古老的妖圣镇压,勒令其于领地内静思,但其凶名早已传遍三界。只是,此地距离南离妖域何止百万里,这位凶名赫赫的妖帝,怎会出现在东华神洲与人族地域交界的荒芜群山之中?而且似乎……状态有异?

凌尘心念电转,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将苏澈更严实地挡在身后,直面那如同两轮小型烈日般的赤红兽瞳。尽管此刻自身状态糟糕至极,灵力枯竭,道基濒危,但他挺直的脊背和眼神中那份属于“万剑之尊”的沉淀与平静,却并未因对方的滔天凶威而有丝毫弯曲或动摇。

“误入此地,只为暂避,无意惊扰帝君沉眠。” 凌尘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却平稳如古井无波,“即刻便走。”

“走?” 墨岩巨大的头颅微微偏了偏,赤瞳中闪过一丝残忍的戏谑,喉咙里发出轰隆的低笑,“惊醒了本帝,扰了本帝的清梦,一句‘误入’、‘便走’,就想揭过?人族,你还是第一个敢在本帝面前如此‘轻描淡写’的。”

它那燃烧着暗焰的长尾不耐烦地扫过地面,留下一道焦黑的沟壑,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让凌尘身后的苏澈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小脸被烤得通红。

凌尘眉头微蹙,脚下未动,体内仅存的那一成灵力悄然流转,在身周布下一层极淡的无形屏障,隔绝了大部分热浪。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让墨岩的赤瞳骤然一眯!

“咦?” 巨兽鼻翼耸动,灼热的气流如同小型风暴,“你这剑意……有点意思。虚弱的像随时要断气,但这味道……纯粹得让本帝讨厌。” 它似乎对凌尘身上那属于至高剑道、却又因道基裂痕而变得复杂晦涩的气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更准确地说,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排斥与警惕。“还有你身后那个小不点……”

墨岩的目光越过凌尘的肩膀,落在紧紧抓着他衣角、吓得浑身发抖却强忍着没哭出来的苏澈身上。当它的目光触及苏澈左肩时(尽管隔着衣物),那赤红的兽瞳猛地收缩了一下!

“这味道……更奇怪!” 墨岩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充满审视,“纯净得诡异……香甜得让人作呕!像是……像是那些该死的‘昊天’造物的气息!”

昊天!它提到了昊天!

凌尘心中剧震,但面色丝毫不变。果然!这位妖帝与天道,或者说与“昊天”之间,必有龃龉!这或许是绝境中的一线转机,也可能是更快的催命符。

“帝君此言何意?” 凌尘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询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此子乃我徒儿,不过一普通凡人孩童。”

“普通凡人?” 墨岩发出一声嗤笑,震得四周山石簌簌滚落,“能让你这样一个……嗯,虽然现在像个破布口袋,但底子恐怕吓死人的剑修,如此拼死护着,狼狈逃窜到此地的‘普通凡人’?当本帝是那些没开智的蠢兽吗?!”

它猛地踏前一步,大地轰鸣,灼热的气息形成实质的威压,如同山岳般向凌尘碾压而来!“说!你们是谁?为何被‘昊天’的走狗追杀?身上为何有如此令本帝厌恶又……熟悉的气息?”

最后“熟悉”二字,墨岩说得有些迟疑,赤瞳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困惑与痛楚,但很快被暴戾取代。

恐怖的妖帝威压绝非之前元婴修士可比。凌尘本就虚弱,此刻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灵力屏障剧烈波动,几欲破碎。他喉头一甜,强行将涌上的鲜血咽下,脚下如同生根,纹丝不动,只是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身后的苏澈更是感觉呼吸困难,仿佛被扔进了熔炉,小脸由红转白,眼神开始涣散。

不能硬抗!

凌尘眼中寒光一闪,不再犹豫。他猛地咬破舌尖,一缕蕴藏着其本尊至高剑道真意、且夹杂着道基裂痕特殊波动的精血,混合着最后一股灵力,被他以秘法逼出,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直指神魂与法则层面的“剑讯”,不是攻击,而是——信息投射!

这道“剑讯”精准地穿越墨岩的威压领域,瞬间没入其巨大的头颅!

墨岩庞大的身躯猛然一僵!

赤红的兽瞳中,倒映出的不再是眼前苍白虚弱的剑修和孩童,而是无数破碎、跳跃、却蕴含着惊天信息的画面与意念碎片:

——九天之上,冰冷无情的“诛澈祭剑”法则大字!

——“洗心剑”不受控制的饥渴杀意与指向!

——柳叶巷旧屋中无声的观察与挣扎!

——乱葬岗地底古老怨念的共鸣与妖魂的咆哮!

——天命阁修士的追杀与“昊天镜”的金光!

——最后,是凌尘携苏澈血遁时,回首一瞥中,那对苍穹深处、冰冷规则的无尽怒意与逆意!

这些画面与意念,尤其是最后那份强烈到几乎凝成实质的“逆天”意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墨岩的神魂深处!

“吼——!!!”

墨岩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但这咆哮中,愤怒依旧,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惊与共鸣!它那庞大的身躯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周身的暗红色火焰明灭不定,灼热的威压出现了瞬间的紊乱与收敛。

就是现在!

凌尘在“剑讯”发出的同时,已经用最后的气力,将几乎昏厥的苏澈紧紧搂在怀中,同时脚下步伐玄奥一变,并非后退,反而向前——向着墨岩那因情绪波动而略微松懈的威压领域边缘,斜斜踏出三步!

这三步,看似简单,却暗合某种空间挪移的残破之理,是他此刻状态能施展的极限。身影如同水纹般模糊了一瞬,竟险之又险地从墨岩威压最集中的正面,滑到了其侧翼相对薄弱的位置!虽然未能脱离其掌控范围,但压力骤减。

墨岩猛地回过神,赤瞳死死锁定凌尘,其中的暴戾并未完全消退,却混杂了更多复杂难明的情绪。它死死盯着凌尘苍白却平静的脸,又看看他怀中脸色惨白、气息微弱的苏澈,巨大的鼻孔喷出两股灼热的白气。

“你……抗拒‘祂’?” 墨岩的声音低沉下来,不再如闷雷咆哮,却带着一种沉重的、仿佛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以身为棋,携‘钥’叛逃?”

“钥?” 凌尘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心中一动,但面上不显,只是淡淡道:“凌某不知帝君所指何‘钥’。只知天道不仁,视众生为刍狗。凌某不愿做那刽子手,更不愿这孩子沦为祭品。仅此而已。”

“祭品……祭品……” 墨岩低声重复着这个词,赤瞳中的火焰疯狂跳动,仿佛勾起了某种极其不悦甚至痛苦的回忆。它那布满鳞片的巨大头颅缓缓低下,凑近凌尘,灼热腥臭的呼吸几乎喷到凌尘脸上。“你说……天道不仁?”

它的声音里,第一次没有了戏谑和纯粹的杀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实质的、积郁了无数岁月的恨意!

“那些冰冷的、贪婪的、窃取一切的锁链……你也感觉到了,对不对?” 墨岩赤瞳紧紧盯着凌尘,仿佛要透过他的眼睛,看穿他道基深处的那道裂痕,“你那身破烂剑基里……有被‘祂’摆弄、然后又被抛弃的臭味!还有不甘心腐烂的味道!”

凌尘沉默。墨岩的感知敏锐得可怕,竟能隐约察觉他道基状态与天道之间的诡异联系。这妖帝,对“昊天”或者说“天道枷锁”的了解,恐怕远超他的预期。

见凌尘沉默,墨岩似乎将其当成了默认。它猛地直起身,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啸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愤懑与苍凉,震得群山回响,夜鸟惊飞。

啸声良久方歇。墨岩再次低头看向凌尘和苏澈时,眼中的暴戾与杀意已经消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与……权衡。

“本帝讨厌人族,更讨厌身上有‘祂’味道的东西。” 墨岩缓缓道,声音恢复了之前的低沉威严,“但本帝更讨厌‘祂’,以及‘祂’养的那些忠犬。”

它巨大的尾巴烦躁地扫动着,暗焰灼烧空气。“你们被忠犬追杀,惊扰本帝,按律当吞。但你们反抗‘祂’……有点意思。” 它赤瞳眯起,打量着凌尘,“虽然你现在弱得像只虫子,但刚才那道‘意’……不是虫子能有的。这小子……” 它目光又扫过苏澈,“‘钥匙’也好,‘祭品’也罢,能让‘祂’如此兴师动众,必不简单。”

凌尘心中微松,知道最危险的关头或许已经过去。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只是静静地看着墨岩,等待其下文。

“本帝给你一个选择,人族。” 墨岩最终说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一,本帝现在就把你们俩连同那点可笑的叛逆心思,一起烧成灰烬,清净。”

“二,” 它顿了顿,赤瞳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留在本帝领地。本帝可暂时庇护你们,隔绝那些忠犬的鼻子。但作为交换……”

它巨大的爪子指向凌尘:“你要告诉本帝,你所知道的一切关于‘祂’、关于这‘钥匙’的事。还有,等你稍微不那么像块破布的时候,陪本帝……打一场!让本帝看看,你那让本帝都感到‘讨厌’的剑,究竟还剩下几分斤两!”

它又指向苏澈,语气变得有些古怪:“至于这小东西……本帝领地深处,有一处‘冷焰泉眼’,或许能暂时平息他体内那让人不安的‘香味’外溢,也能洗掉点你们身上那些忠犬留下的臭味。不过,能否承受得住,看他的造化。”

庇护?交易?战斗的约定?还有能为苏澈暂时遮掩气息的“冷焰泉眼”?

凌尘迅速权衡。留下,意味着置身于一位脾性莫测、凶名在外的妖帝掌控之下,风险未知。但离开,以他们目前的状态,不出百里,必被天命阁或天罚追上,十死无生。墨岩对“昊天”的仇恨似乎极为真切,这或许是短期内唯一的生路。至于战斗约定……若真能恢复些许实力,与一位妖帝交锋,或许也是印证己道、探查对方虚实的机会。

“冷焰泉眼”更是意外之喜。若能暂时压制或改变苏澈“道种”气息的外泄,无疑是雪中送炭。

“可以。” 凌尘几乎没有犹豫,沉声应道,“但凌某需确保徒儿安全。帝君领地,需守诺。”

“哼!” 墨岩不屑地冷哼一声,“本帝一言,重于山岳。岂会诓骗你这蝼蚁般的人族?不过,你若恢复后胆怯,或有所隐瞒……” 它赤瞳中凶光一闪,“后果自负!”

说完,它不再多言,转身,迈开沉重的步伐,朝着群山更深处走去。“跟紧。掉队了,被领地里的其他小家伙当成点心,本帝可不管。”

凌尘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虚弱与不适,抱起依旧昏昏沉沉的苏澈,紧随其后。

夜色中,庞大的暗红兽影与渺小的人影,一前一后,消失在山峦的阴影里。

焚天妖帝的领地,危机与机遇并存的暂时避风港,就在前方。

而凌尘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身后遥远的夜空,几道晦涩难明的流光悄然划过,如同搜寻猎物的夜枭,在失去目标踪迹的区域反复盘旋,最终不甘地转向了乱葬岗方向。

更遥远的九天之上,那片深紫色的雷云并未完全散去,而是缓缓收缩、凝聚,化作一枚冰冷的、仿佛眼睛般的符文印记,隐入虚空,只留下一丝若有若无、却更加持久的锁定之意,如同悬于命运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并未真正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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