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密码锁传来轻微的开启声。
孟宴臣走进公寓,手里搭着西装外套。
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昏暗。
樊胜美蜷在沙发角落,手里拿着一本书,但一页都没翻过去。
听到声音,她抬起头。
左脸颊的红肿还没完全消退,在昏黄光线下依然明显。
孟宴臣在门口停下,目光落在她脸上。
停留了几秒。
然后,他把外套随手搭在沙发背上,走到她面前。
居高临下。
“脸怎么回事?”他问,声音没什么起伏。
樊胜美垂下眼睛,手指收紧书页。
“没什么。”
“我问你,”孟宴臣的声音冷了一度,“脸怎么回事?”
空气凝固了几秒。
樊胜美吸了口气,低声说:“我妈打的。”
孟宴臣没说话。
他俯身,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
力道不轻。
迫使她抬起头,转向落地灯的方向。
灯光直射在红肿的脸颊上,每一道指痕都清晰可见。
樊胜美被迫迎着他的目光,身体有些僵硬。
孟宴臣仔细端详那片红肿,眼神像在评估一件受损的物品。
“疼吗?”他问。
樊胜美想挣脱他的手,但没成功。
“不疼。”她撒谎。
孟宴臣轻笑一声,拇指轻轻摩挲过红肿的边缘。
动作带着一种奇特的、近乎残忍的温柔。
“记住,”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你现在是我花钱买来的。你的价值,由我评估,由我决定。”
他顿了顿,一字一顿:
“在我说‘不值’之前,任何人——包括你自己——都没有资格损毁它。”
樊胜美瞳孔微缩。
“花钱买来”四个字,像冰锥扎进心脏。
孟宴臣松开她的下巴,直起身。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接通后,他开了免提。
“李律师。”他说,“给我发一封函给樊淑华女士——樊胜美的母亲。内容就一句。”
电话那头的律师恭敬应声:“孟总请说。”
孟宴臣看向樊胜美,眼神平静无波。
然后,对着手机清晰地说道:
“再扰我的‘资产’,法律责任自负。”
“资产”。
这个词从他嘴里吐出来,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当然。
樊胜美浑身冰凉。
电话那头的律师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专业:“明白,孟总。我立刻处理,今晚就送到。”
“嗯。”孟宴臣挂断电话。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重新看向樊胜美。
“这样,”他说,“他们应该会消停一阵子。”
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件已经解决的小事。
樊胜美坐在沙发上,手指紧紧攥着书页,纸张边缘已经起了皱。
她看着孟宴臣,喉咙发紧。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孟宴臣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威士忌。
冰块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
“为什么?”他抿了一口酒,回头看她,“我刚才说过了。你是我的资产。如果有人未经允许损坏我的资产,我有权采取行动保护它。”
他走到窗边,背对着她,看着窗外的夜景。
“这和你个人无关,樊小姐。”他声音很淡,“只是基本的财产保护原则。”
樊胜美坐在那里,感觉血液一点点冷下去。
财产。
资产。
原来在他眼里,她连“人”都不是。
只是一个标了价的物品。
可笑的是,就在几分钟前,当他说要警告她母亲时,她心里竟然掠过一丝可悲的庆幸。
至少,有人能暂时制住那些吸血鬼。
至少,她能喘口气。
可现在她明白了。
那不是庇护。
只是所有者在维护自己的“物品”不被他人损坏。
屈辱像水一样涌上来,淹没了那一点点可悲的安全感。
胃里一阵翻搅。
自我厌恶感强烈到几乎让她作呕。
她慢慢站起来,膝盖有些发软。
“如果没别的事,”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很平静,“我想休息了。”
孟宴臣转过身,看着她。
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然后扫过她微微发抖的手指。
“去吧。”他说,“记得涂药。脸肿着,影响观感。”
最后一句话,像一刺。
樊胜美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脚步很稳,但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关上房门,她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
手捂住脸。
左脸颊还在隐隐作痛。
但她感觉不到。
只能感觉到心脏那里,空了一个大洞。
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她拿出来看。
是母亲发来的短信,一连好几条:
“樊胜美!你让那个男人给我发律师函?你什么意思?!”
“我是你妈!你敢这么对我?!”
“行!你狠!我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那个男人不就是图你年轻漂亮吗?等你没用了,看他还要不要你!”
字字句句,像刀子。
樊胜美盯着屏幕,看了很久。
然后,她一条一条地删除。
删除到最后一条时,手指停顿了一下。
母亲说的没错。
孟宴臣图什么?
图她年轻漂亮?可他能找到无数更年轻更漂亮的。
图她聪明能?她在他面前拙劣得像个小丑。
他图的,或许就是这种掌控感。
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他的“资产”。
随意评估,随意处置,随意“保护”。
手机又震了一下。
这次是孟宴臣发来的消息。
只有一张图片。
点开,是律师函的扫描件。
上面那句“再扰我的‘资产’,法律责任自负”被特意圈了出来。
下面附着一行字:
“收好。下次他们再来,直接把这个给他们看。”
樊胜美看着那行字,许久。
然后,她回复:
“知道了。”
发送。
她关掉手机,起身走到床边。
从抽屉里拿出药膏,对着镜子,一点一点涂抹在红肿的脸颊上。
药膏冰凉,缓解了辣的疼痛。
镜子里的人,眼睛很红,但没有眼泪。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慢慢擦完药。
然后,躺到床上。
脚踝处,银色脚环的蓝光在黑暗中幽幽闪烁。
像一道烙印。
像一句无声的宣告:
从今天起,你是他的“资产”。
屈辱的,可悲的,但暂时安全的。
她闭上眼睛,手轻轻搭在小腹上。
那里空空如也。
但总有一天,她会把今天的屈辱,连本带利地还回去。
一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