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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梦泽国·墨鳞城===

连日跋涉的风尘,终于被故乡的界碑抚落。霜翼飞马清越的嘶鸣划破天际,载着三名身着青衫的书生装扮旅人,掠过刻有梦泽徽记的石碑。

那石碑历经风雨侵蚀,斑驳的纹理间隐约透出古老而神秘的气息,仿佛在诉说着这片土地的悠久历史。

帷帽下,云袖轻揉着酸胀的腰肢,小声抱怨:“这墨鳞城究竟还有多远?我的骨头架子都快被颠散了!一路上的颠簸,简直比翻越千山万水还要艰难。”

“前方那片黑瓦连绵、临水而筑的城郭便是。”泠月抖开磨损的羊皮地图,指尖精准地指向临河之处,“此地曾产墨玉莲,《南疆药典》有载,其根可制续接经脉的奇药……那墨玉莲色泽如墨,花瓣细腻如丝,乃是难得一见的灵药。”

青翎突然勒紧缰绳,霜翼飞马温顺地悬停半空。她目光锐利地投向城门方向,那鎏金匾额之下,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正纵鹰嬉戏,姿态张扬。

少年的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脸上带着肆无忌惮的笑容。

“此乃昭武侯封地。”青翎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丝凝重,“城门下那位,是侯府嫡子墨宸。此人……性格暴戾,恶名昭彰。入城后,务必低调行事,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穿过东市喧闹的绸庄,一声凄厉哭嚎骤然刺破市声!那声音撕心裂肺,瞬间攫住所有目光。

“贵人饶命啊——!”一个布衣汉子被狠狠踹翻在冰冷的青石路上,怀中晒干的龙芽草散落一地。

那华服少年——墨宸,正狞笑着用镶金嵌玉的靴底,死死狠碾汉子的脊背:“不长眼的东西!惊了本侯的雪豹,剁了你的手脚来赔罪!”他眼神冷酷,视人命如草芥。

侍卫腰间佩刀寒光一闪,眼看就要劈落!泠月袖中匕首几欲破袖——

“不可!”青翎的藤蔓如灵蛇般瞬间缠住泠月手腕,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殿下!男装能掩容貌,却掩不住您月灵之力!切记身份!不可暴露!”她语速急促,眼中掠过一丝焦虑。

就在二人争执间,血光迸溅!断腕的汉子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在青石路上翻滚。混乱中,一名玄衣医师排开人群,疾步上前:“让让!伤者急需止血!”他步伐稳健,眉宇间透着冷峻。

只见那人掌心倏然翻涌起一片暗红血雾,断腕处喷涌的鲜血竟如被无形之力操控,瞬间倒流回缩,眨眼凝成一层暗红、活物般蠕动的血痂,封住伤口!血痂幽光闪烁,诡秘异常。

“好精妙的控血术……”泠月瞳孔微缩,心下一凛。她迅速记下医师衣襟上栩栩如生的青蛇衔芝纹样,以及药箱侧面小楷书写的“济生堂”三字。

三人迅速避入临街茶肆二楼。轩窗微敞,正对着昭武侯府那对狰狞的鎏金兽首门环。门环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却透出刺骨威严。

泠月指节捏得泛白,手中粗陶茶盏咯咯作响:“墨宸不过区区五阶武者,竟敢如此当街行凶!满城修士,就无人能制他?!”怒火与无力在她胸中翻腾,眼中压抑着火焰。

青翎按住她微颤的手腕,蘸取冷茶,在粗糙木案上缓缓画出一个清晰圆圈:“公主可知,为何满街修士噤若寒蝉?”

她指尖点住圆心,“墨宸,便是此城之‘心’。”指尖向外划出第一环,“侯府豢养的精锐亲兵,便是紧护其身的‘第一环’。”指尖再划外圈,“环外,还有依附侯府的商贾巨富、盘根错节的官吏、乃至受其供奉的宗门……”指尖猛地戳破水圈中心,水渍迸溅,“您今日若出手伤他,明日便有千百把无形之刀,悬于您咽喉之上!斩不断,逃不脱!”

泠月怔怔看着那滩迅速漫过木纹的茶水,仿佛看见权力织就的窒息巨网,正一寸寸收紧。

“您此刻能护那药农,”青翎声音沉冷如铁,“只因您背后,矗立着整个梦泽皇室的无上权威与铁骑。而旁人耗尽一生成为修士,逞一时之气得罪侯府,何其不智。若褪去公主的华服……”

未尽之言,被楼下说书人醒木脆响骤然斩断:“啪!”

“且说当年上古之时…”

泠月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粗陶杯沿。微凉的茶汤晃动着模糊容颜,水面扭曲、变形,幻化成深宫中万千琉璃镜组成的镜殿——镜中倒映的华服公主,璀璨夺目。

可若剥去金玉珠翠,卸下皇室光环……她,泠月,究竟还剩下什么?还能做什么?深不见底的迷茫与不安,如浓雾般笼罩前路。

子夜时分,天地仿佛陷入死寂,万籁俱寂,唯有檐角悬挂的风铃偶尔叮咚作响,清脆如夜空中最纯净的音符,却在不经意间敲碎了整座城市的清梦。

幽深夜色中,泠月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悄然浮现,身姿轻盈如烟,悄然化入流淌如水的月华。

她仿佛一缕银色的轻烟,无声掠过重重屋脊,轻盈得连空气都未曾扰动。足尖轻点青瓦,数缕银辉般的细丝自她掌心无声垂落,精准渗入下方沉睡医师的眉心,开始无声拓印其毕生医术的精粹。

“第三十七人…”泠月轻声自语,收回空茫的银丝,仿佛完成一场无声仪式。檐角风铃仿佛感应其动作,应和般轻响一声。这满城的《正骨经》《金疮谱》早已在她记忆中重复千百遍,索然无味。

直至白日里那名玄衣医师所施展的诡谲“控血术”,再次浮现于她记忆,激起心底深处的探究欲望。

她身形飘忽,如夜风中一缕幽魂,四处搜寻,终在西城陋巷深处,觅得那医师栖身之所。悄无声息潜入房中,只见榻上之人正沉浸于一场春风得意的美梦——梦中他挥金如土,博取美人一笑,口中发出痴痴傻笑,仿佛世间所有欢愉尽汇于斯。

泠月静立床榻边,指尖凝聚一缕月华清辉,轻轻点向医师眉心。瞬间,梦境天翻地覆!那医师正沉醉温柔乡,忽觉脖间传来刺骨冰寒,如坠冰封世界。

泠月冰冷的声音似自九幽寒狱而来,在他神识幻化的冰封世界中回荡:“此刻,你的梦境由我掌控。抹去你的神识,不过一念之间。接下来的话,你需字字如实回答。否则…”

“女侠饶命!饶命啊!”医师神识在冰狱幻境中瘫软跪倒,身体抖如筛糠,声音因恐惧而颤栗,“您问!小的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缠绕其脖颈的月络丝微微收紧,沁出细小血珠,映衬着他惊恐面容。

“你白日施展的止血之术,从何处习得?我竟从未听闻。”

“那…那那是我…我偶然在…在黑市淘到的一本古籍上看到的…并且那个只是残本”神识声音因恐惧结巴,断断续续答道。

“古籍何在?”泠月的追问如冰锥般锐利,直刺心灵。

“在…在我书架第三层…第二格…最下面一本…用蓝布包着的…”医师神识在恐惧中艰难吐露答案。

银丝骤然收束,梦境如镜破碎!榻上医师猛地惊坐而起,冷汗瞬间浸透中衣,大口喘着粗气,如从死神掌中逃脱。

脑中关于那“控血术”的记忆,竟如退潮般迅速消散,只留下些破碎模糊、令人心悸的噩梦残片,在脑中嗡嗡作响,久久不散。

夜幕掩映下,泠月如幽灵静立屋脊之巅,指尖轻柔捻动着一本自书架暗格取出的泛黄古籍。

古籍散发着陈腐气息,仿佛承载千年秘密。书页在夜风吹拂下沙沙作响,宛如邪恶低语在耳畔徘徊。“此术…竟能操控他人血脉流转…”她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异,指尖因紧张而冰凉。

眼前蓦地浮现一幅可怖幻象:敌将冷酷地挥动手臂,尸山血海便如沸腾般翻涌奔腾,血水横流,白骨累累,那场景令人心悸不已,仿佛地狱之门在眼前洞开。

她心中剧震,浑身冰凉,不由自主将书卷紧紧攥入掌心,指节因用力而苍白如纸,连呼吸都凝滞了。

此术邪恶异常,一旦流传,必将祸害苍生,绝不能让它重见天日。

一阵疲惫感袭来,泠月正欲悄然离去,却在这时,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味毫无预兆地钻入她的鼻腔。

她心中一凛,警觉地循着这股气味悄然寻去。最终,在一条幽暗的死巷尽头,她发现了仰卧在冰冷血泊中的黑衣人影。

泠月屏息凝神,步步小心翼翼地靠近。借着清冷月光的勾勒,她惊讶地发现——那染血的蛇纹面具,以及那缕从面具边缘散落、浸透着暗红色的银发…此人竟是栖云城千面祭上,与她有过惊鸿一瞥、遥遥相望的那个神秘白衣人!

她迅速蹲下身,并指探向男子胸腹间那道狰狞的伤口。凭借着书中记载的那精妙的控血术,她强行归拢那混乱奔流的相斥力量,稳住男子的生机。

接着,她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秘制药膏,轻轻敷在伤口上。新生的肉芽竟如藤蔓般在月光下肉眼可见地蠕动、疯长起来。

伤势稍稳,泠月这才借着月光,仔细端详眼前昏迷的男子。蛇纹面具覆盖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在月色下显得异常苍白。不知为何,她的指尖仿佛不受控制般,缓缓探向那冰冷面具的系带…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的刹那——

面具之下,倏然睁开了一双眼睛!那赤金色的瞳孔,如同熔化的黄金般璀璨,深处隐约流转着太阳般的日轮纹路,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冰冷而锐利!

泠月那双银紫色的眼眸,清晰地映出了对方瞳孔深处的日轮之纹;而男子的赤金双瞳,亦如烙印般,捕捉了她睫羽上未及落下的、沾染着月华的微光。

“我…”泠月如同触电般猛地缩手,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然而,对方的动作更快!一只染血却依旧有力的手,猛地攥住了她披散在肩头的一缕青丝!发带随着如瀑的三千青丝瞬间倾泻而下,几缕发丝连同发带,一同飘落在他沾满血污的掌心。

泠月再不敢停留,身影如惊鸿般急退,瞬间消失在死巷浓重的阴影里。

巷口,只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冷冽幽香,袅袅飘散。那香气奇异,似寒梅初绽时揉碎了雪蕊的清冷,又似沉淀千年的樱花被月魄浸透的幽寂。

“我曾在哪见过她…” 低哑的、带着血腥气的呢喃,在死寂的巷中幽幽响起,随即被夜风吹散。

===旅店·厢房===

泠月轻盈地翻窗而入,悄然落回到自己的床榻之上,尽管身体已经安顿下来,但她的心脏却仍在胸腔里狂乱地擂鼓,那急促而有力的跳动,就如同受惊的小鹿在广袤无垠的莽原上仓皇奔突,无法平息。

她的手指腹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轻轻抚过方才被他紧紧攥住、如今已然散开的发尾,那微妙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指尖,带着一种奇异的、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灼热,仿佛那短暂的接触已经在她心底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她猛地一个激灵,将滚烫的脸颊深深埋进冰冷的锦被深处,试图用那丝凉意来平复内心的躁动。

任由发间沾染的那缕似梅似樱的冷冽残香,在静谧的夜色中悄然弥漫,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她无声地拖拽进一片光怪陆离、心绪难平的梦境之中。

在那片梦境里,她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肆意奔腾,却又无法找到归宿,只能在无尽的迷惘与纷扰中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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