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公寓B座707室。冰冷的铅合金墙壁无声地吸收着光线,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能量液混合的刺鼻气味。禁锢舱幽蓝的光芒是这间实验室唯一的光源,映照着周易因震惊而僵硬的侧脸,和他灵魂深处那片因“哭泣”而剧烈翻腾的空白。
禁锢舱内,那银发银瞳的小女孩依旧悬浮着。她瘦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空洞的眼眸“望”着周易的方向,无声的悲鸣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凿击着他空白的灵魂核心。那精纯的“模仿”与“饥饿”气息,如同无形的触手,缠绕着他,既熟悉又令人心悸。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清越、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疲惫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你果然找到了这里,周易。”
周易猛地转身,肌肉瞬间绷紧!强化类异能的防御本能自动激发!
门口,站着去而复返的 云清教授 。
他依旧穿着那身月白长袍,长发束在脑后,面容清雅。但此刻,他深邃如星河的眼眸中,没有了往日的温和笑意,只剩下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以及…一丝深藏的沉重。他的目光越过周易,落在禁锢舱内的女孩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怜惜,有疲惫,有无奈,唯独没有意外。
“教授。”周易的声音如同绷紧的弓弦,充满了戒备,“她是谁?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她和外面的连环凶案…有什么关系?” 他的问题如同连珠炮,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质疑。左胸的官徽在幽蓝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提醒着他作为GIBA官员的责任。
云清没有立刻回答。他缓步走进实验室,动作依旧带着那种独特的韵律感,仿佛行走在星轨之上。他走到禁锢舱前,伸出手指,隔着冰冷的晶壁,轻轻触碰着女孩悬浮身影的轮廓,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
“她叫‘零号’。”云清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灵魂,“一个…本不该存在于世的‘回响’。”
“‘回响’?”周易皱眉,这个词苏晚也用过。
“裂变历元年,蓝星剧变之初。”云清的目光变得悠远,“全球各地发现了多处远古‘灵能文明’的遗迹。其中一处位于东升国西漠深处,代号‘回音壁’。我们在那里…发现了一些东西。”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一些被封印的、扭曲的灵能造物…以及,这个沉睡在培养舱中的孩子。”
“她是灵能文明的…遗民?”周易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不完全是。”云清摇头,“她是‘回音壁’核心装置,为了适应裂变后的世界规则,强行抽取遗迹能量和…部分探索队员的生命信息,扭曲融合后诞生的…‘活体样本’。她承载着遗迹核心的‘模仿’与‘适应’法则,却也因融合的扭曲,诞生了无法满足的‘饥饿’本能。”
模仿!饥饿!
这两个词如同闪电,瞬间将一切串联起来!连环凶案的凶手!那吞噬生命核心和异能本源的怪物!
“所以…外面的凶手…是她的…”周易的声音带着寒意。
“‘子体’。”云清接口,语气沉重,“或者说,‘失控的衍生物’。零号自身被‘回音壁’的封印和我布下的禁锢力场压制,她的意识大部分时间处于混沌状态。但她的‘本能’太强大了。在无意识的精神辐射中,她偶尔会无意识地‘投影’出一些碎片化的、承载着她扭曲本能的灵能造物…我们称之为‘回响子体’。它们如同拥有简单意识的幽灵,游荡在能量场契合的区域(比如这座学院),遵循着‘模仿’与‘吞噬’的本能行动…就像你遇到的那个。”
“所以,王小雨和那个气象系的学员,都是被这个‘子体’…”周易看着舱内那仿佛无知无觉的零号,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是。”云清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力,“‘回响子体’无形无质,难以追踪。它们会本能地寻找精神波动剧烈、异能本源活跃的目标…尤其是低阶学员,更容易被它们的精神污染影响,产生被窥视的幻觉,成为猎物。它们吞噬受害者的生命核心和异能本源,一方面是为了满足‘饥饿’,另一方面…也是在‘学习’和‘模仿’,试图变得更完美、更接近零号的本源状态。”
一切都解释得通了!凶手为何能神出鬼没,为何能模仿异能,为何目标选择低阶学员!为何现场残留的气息与零号同源!
“为什么不报告GIBA?不彻底消灭她?”周易的质问带着愤怒,“就为了研究?为了掌握这种力量?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吗?!” 他想起了王小雨胸腔的空洞,想起了那气象系学员腹腔的虚无。
“彻底消灭?”云清猛地转头,那双深邃的眸子第一次爆发出锐利如刀的光芒,直视周易,“你以为我没有尝试过?你以为总局不知道‘回音壁’的存在?!‘零号’是远古灵能法则与现代裂变能量扭曲融合的产物!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座活着的、通往未知灵能领域的桥梁!她的‘模仿’与‘适应’法则,蕴含着突破人类现有异能体系瓶颈的关键!甚至可能是理解下一次全球裂变的关键!”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和无奈:“总局最高层,包括德公在内,都清楚她的存在!消灭她?谈何容易!强行摧毁她,极可能引发她体内扭曲灵能的彻底暴走,其威力足以湮灭整个中港市!禁锢和研究,是目前唯一的、也是风险最小的选择!至于那些‘子体’…它们就像从本体逸散出的病毒孢子,防不胜防!我只能尽力压制零号的精神辐射,布下更强大的屏蔽力场,尽量减少‘子体’的诞生…”
“所以,为了所谓的‘研究价值’和‘潜在威胁’,就放任这些‘子体’在学院里杀人?”周易的声音冰冷刺骨,“那些学员的生命,在你和总局的权衡中,就如此微不足道?!”
云清沉默了。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看向禁锢舱中零号空洞的银眸:“是…这就是代价。一个残酷的、无法两全的选择。我禁锢她,研究她,试图找到剥离她扭曲本能、或者无害化利用其法则的方法…但这太难了。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不断扩散的污染源。我承认,我的研究…失败了太多次。孙秉文…就是被一个早期实验中意外泄露的、较为强大的‘子体’精神污染所控制,成为了它在学院内部的眼线和工具。”
孙秉文是被“子体”控制的?难怪他行为异常,能访问加密档案!他只是一个被扭曲本能操控的傀儡!
“那灵研会呢?张浩、李薇他们?”周易追问。
“灵研会是我建立的幌子。”云清直言不讳,“我需要一些有天赋、又对远古文明感兴趣的助手,来帮我处理外围的数据收集和遗迹文献解读,同时也能转移一些视线。他们接触不到核心,更不知道零号的存在。活动室的‘模仿’残留,很可能是孙秉文或者某个游离的‘子体’利用那里作为临时据点留下的。”
就在这时!
嗡——!
禁锢舱内的零号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束缚她的能量力场发出刺耳的嗡鸣!她空洞的银色眼眸中,第一次有了聚焦——死死地“盯”着周易!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充满了原始“饥饿”与“模仿”渴望的精神波动,如同海啸般从她体内爆发出来,狠狠冲击着禁锢舱壁!
“不好!她感应到你了!你的‘空白’对她而言是巨大的吸引和…威胁!”云清脸色剧变,双手迅速结印,月白长袍无风自动,磅礴的精神力涌出,试图加固禁锢力场!
但零号的精神冲击太过猛烈!尤其是针对周易的方向!那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想要吞噬同源“空白”来补全自身的疯狂欲望!
咔…咔嚓!
禁锢舱的晶壁上,竟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呃!”周易闷哼一声,灵魂深处的空白区域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撕扯!剧烈的痛苦伴随着更加清晰的幻象碎片涌入脑海:不再是冰冷的舱壁,而是无尽的星空、破碎的巨大齿轮、流淌着液态星光的管道、以及一声声更加古老、更加绝望的… 非人哭泣 !仿佛来自宇宙的深渊!
“她的精神失控了!快离开这里!”云清额头青筋暴起,全力维持着力场,对着周易大吼!
然而,周易没有动。
他强忍着灵魂被撕扯的痛苦,死死盯着禁锢舱内那因疯狂而扭曲了精致面容的零号。在那些破碎的幻象中,他捕捉到了一个极其关键的、一闪而过的画面:
一座巨大、残破、风格与“回音壁”遗迹截然不同的 星门 !星门周围,散落着一些闪烁着奇异光芒的… 星尘矿 !而零号身上逸散出的扭曲灵能,似乎与那些星尘矿的光芒… 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 !
星尘矿?怒涛帮在四岛国风暴中抢夺的星尘矿?
一个可怕的猜想瞬间划过周易的脑海!
“教授!星尘矿!零号的本源能量是否与高纯度星尘矿有关?!”周易顶着精神冲击,大声问道。
云清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你怎么知道?!星尘矿是裂变后出现的稀有矿物,其能量频谱与部分灵能遗迹的残留能量有高度相似性!我们怀疑它们是远古灵能文明能量造物的‘残骸’或‘灰烬’!零号体内的扭曲灵能,确实会对高纯度星尘矿产生异常反应…这也是禁锢力场需要定期更换星尘矿供能的原因!你…”
云清的话还没说完!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伴随着剧烈的震动,从学院西侧方向传来!紧接着,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云霄!
【警告!警告!学院西区能源储备库遭受不明袭击!】
【警告!检测到高纯度星尘矿能量反应异常活跃!】
【警告!能量辐射强度突破临界值!危险!】
能源储备库!星尘矿!
周易和云清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周易瞬间明白了!
旧实验楼冷库的爆炸,孙秉文的暴露…全都是幌子!
凶手(或者说,控制孙秉文的那个“子体”或更高存在)的最终目标,是能源储备库里的高纯度星尘矿!用大量的星尘矿能量,来刺激甚至… 引爆 零号体内的扭曲灵能!
“它想毁了这里!毁了零号!毁了整个学院!”云清的声音带着一丝惊骇!
仿佛印证他的话语!
禁锢舱内的零号,在感知到西区传来的、如同潮汐般汹涌澎湃的星尘矿能量波动后,彻底陷入了疯狂!银色的长发如同狂蛇般舞动!空洞的眼眸被纯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占据!
“啊——!!!”
一声尖锐到超越人类听觉极限、直接在灵魂层面响起的凄厉尖啸,从她口中爆发!
轰!!!
禁锢舱的晶壁,在内外夹击的恐怖能量冲击下,如同脆弱的玻璃般,轰然炸裂!
狂暴的、充满毁灭性“饥饿”与“模仿”欲望的扭曲灵能,如同挣脱牢笼的远古凶兽,以零号为中心,瞬间席卷了整个707室!铅合金墙壁上的符文寸寸碎裂!能量导管被扯断,爆出刺目的火花!
“噗!”云清首当其冲,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
周易也被这股狂暴的灵能洪流狠狠掀飞!强化类异能的防御如同纸糊般破碎!他感觉自己的意识都要被那纯粹的“饥饿”吞噬!灵魂深处的空白区域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失控了!零号,这个远古灵能法则的扭曲造物,在大量星尘矿能量的刺激下,彻底失控了!
“拦住她!不能让她出去!”云清挣扎着嘶吼,试图凝聚精神力。
但已经晚了!
挣脱了束缚的零号,悬浮在狂暴的灵能漩涡中心。她那双被黑暗占据的眼眸,缓缓转动,最终,死死地“盯”住了被灵能冲击得半跪在地、灵魂“空白”如同灯塔般吸引着她的周易。
她的嘴角,缓缓咧开一个非人的、充满贪婪的弧度。
下一个吞噬的目标,不言而喻!
学院西区,能源储备库方向,冲天的能量光柱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映红了半边阴沉的天空。
而教师公寓B座707室,一场更加恐怖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