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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河边的青石板被水冲刷得发亮,像块被打磨过的青玉。刘氏蹲在上面捶衣裳,皂角泡在木盆里泛着白沫,左手食指的弯月疤随着捶打动作上下晃动。古德柱坐在不远处的老槐树下,帮着把拧干的布条往竹竿上搭,眼睛却瞟着通往村口的小路 —— 根据原主的记忆,这是崔氏每天挑水的黄金时段,堪称 “刻薄话放送时间”。

果然,没等他搭完三件补丁衫,就听见拐杖拄地的 “笃笃” 声由远及近。崔氏挑着空水桶走来,看见刘氏就像见了滞销品的掌柜,嘴角撇得能挂油壶:“哟,这不是二房的勤快媳妇吗?破衣裳洗得比大姑娘的嫁妆还上心,是准备穿去赴琼林宴咋地?”

刘氏捶打的动作顿了顿,木槌悬在半空。古德柱心里叹气,这老太太不去说书可惜了,比喻句用得比现代段子手还溜。

“娘,娃子们穿干净点少生病。” 刘氏的声音轻得像棉花,木槌重新落下,“噗通” 一声溅起水花。

“生病?我看是你闲得慌!” 崔氏把水桶往青石板上一墩,震得水珠四溅,“王氏昨天去地里割麦,衣裳汗透了都没空洗,人家那才叫过日子!你倒好,天天守着这破木盆,是想当洗衣西施?”

古德柱差点被口水呛着 —— 洗衣西施?这词儿比 “直播带货” 还超前。他假装没听懂,拿起件小褂子往竹竿上晾,故意提高嗓门:“娘,这衣服上有个洞,我看像‘系统漏洞’,得补补。”

崔氏果然被问住了:“啥统?漏啥?我看你这娃子是摔坏了脑子!” 她转向刘氏,拐杖往地上一顿,“听见没?赶紧洗完去给老大房送柴,昨天王氏说她家柴火不够了!”

“可是……” 刘氏刚想辩解自家的柴火也只够烧三天,就被崔氏打断。

“可是什么可是?” 老太太眼睛一瞪,“长嫂如母,让你送点柴怎么了?难道要让德财冻着?他可是要进学的!” 说着故意撞了下木盆,浑浊的污水漫出来,浸湿了刘氏的布鞋。

刘氏的肩膀颤了颤,没说话,只是把木盆往旁边挪了挪。古德柱看着母亲布鞋上的湿痕,突然想起实验室的防水涂层,要是能搞出橡胶,别说防水,做双雨靴都没问题。

“奶奶,” 他忽然开口,举着手里的破布条,“这布太旧了,我看像‘淘汰款’,不如让大伯娘给件‘升级版’?”

崔氏被这新鲜词儿绕懵了,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你个小孽障帮腔?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扬起拐杖就要打,却被刘氏猛地扑过来挡住。

“娘!娃子不懂事,要打就打我!” 刘氏把古德柱护在身后,后背挺得像块门板。

这阵仗把挑水的村民都引来了,围着看热闹。崔氏的拐杖举在半空,下也不是收也不是,脸红得像被晒过的红薯。古德柱心里暗笑,这叫 “舆论压力”,现代法庭都讲究这个。

“哼!懒得跟你们计较!” 崔氏把拐杖一收,挑着水桶气冲冲地走了,路过古永干家时还特意喊,“王氏!把二房送来的柴劈细点!”

村民们见没热闹看了,渐渐散去。刘氏这才转过身,摸着古德柱的头,眼圈红红的:“傻娃子,跟她争啥?”

“娘,她骂你就是骂我。” 古德柱攥着她的手,掌心的老茧硌得他心疼,“等我改好水车,咱就有粮食了,到时候给你做双新鞋。”

刘氏笑了,眼角的皱纹像朵绽开的菊花:“好,娘等着。”

晨露还挂在草叶上时,古德柱就背着竹筐上山了。他打算采些草药去镇上换粮食,脑子里正盘算着哪种草药值钱,身后就传来 “呼哧呼哧” 的喘气声。

“哥!等等我!” 古德宝背着个比他还大的筐,跌跌撞撞地追上来,小脸蛋跑得通红,像个熟透的苹果。

“你咋来了?” 古德柱停下脚步,这小不点平时连村口都不敢出,今天居然敢上山。

“我…… 我帮哥割猪草。” 古德宝把筐往地上一放,从怀里掏出个用桐叶包着的东西,献宝似的递过来,“哥,你看!”

桐叶里包着几颗野草莓,红得像玛瑙,上面还沾着露水。古德柱心里一暖,这小家伙怕是跑了半座山才摘到的。“你咋知道我爱吃这个?”

“娘说的。” 古德宝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娘说哥以前总抢她的野草莓吃。”

古德柱笑了,原主还挺皮。他拿起一颗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比前世吃过的进口草莓还好吃。“真甜,你也吃。”

“我不吃,给哥补身子。” 古德宝往后退了一步,小手背在身后,突然想起什么,凑近他耳边小声说,“哥,我昨天看见三叔往咱家窗台上放了个布包,里面是米!”

古德柱心里一动,三叔古永生看着闷,没想到这么细心。“这事别跟别人说,尤其是奶奶。”

“我知道!” 古德宝拍着胸脯,“我嘴严着呢,跟保险箱似的!”

这词儿用得,古德柱差点笑喷。他拉着弟弟往山里走:“走,哥带你找更好的东西,能换好多米。”

两人在山坡上采草药,古德宝认识不少:“这个锯齿草能治拉肚子,那个紫花能止咳……” 说得头头是道,比村里的赤脚医生还专业。古德柱惊讶地看着他:“你咋知道这么多?”

“娘教的。” 古德宝捡起株蒲公英,吹了口气,白色的绒毛随风飘散,“娘说多认识草药,就能少生病。”

古德柱心里发酸,这家人是把生存技能刻进骨子里了。他想起实验室的显微镜,要是能看到细菌,娘就不用靠草药治病了。

正采得兴起,古德宝突然指着前面:“哥!那里有只兔子!” 说完就追了过去,小短腿跑得飞快。

“别跑太远!” 古德柱赶紧跟上,生怕他摔着。追了没几步,就见古德宝蹲在地上,手里捧着只受伤的小野兔,前腿流着血。

“它受伤了。” 小家伙的眼圈红了,抬头看着古德柱,“哥,咱救救它吧。”

古德柱看着那只瑟瑟发抖的兔子,心里有了主意。他扯下衣角的布条,小心翼翼地给兔子包扎:“行,回去养好了,就让它当‘储备粮’。”

“不要!” 古德宝急得直跺脚,“它好可怜,咱养着它吧,叫它‘雪球’!”

古德柱被他逗笑了,这取名水平跟自己有一拼。“行,听你的。”

两人轮流抱着雪球往回走,筐里的草药已经装了大半。古德宝一路上叽叽喳喳,说等雪球好了,就让它跟自己的弹弓作伴。古德柱听着,觉得这穷山沟的日子,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傍晚刚到家,古德丫就像只小麻雀扑过来,拉着他往柴房跑。小姑娘的羊角辫上还别着野菊花,兜里露出半颗野山楂 —— 那是刘氏偷偷给她留的。

“哥,我给你看个宝贝!” 古德丫的声音脆生生的,像山涧的泉水。

柴房里堆着枯枝,光线昏暗。古德丫蹲在柴火堆后面,窸窸窣窣翻了半天,掏出个用花布缝的小布袋,献宝似的递过来:“你看!”

布袋里装着一堆五颜六色的石子,红的像玛瑙,绿的像翡翠,还有带着花纹的。古德丫拿起一块最大的红石头,神秘兮兮地说:“哥,这石头晚上会发光!是山神爷的宝贝!”

古德柱拿起石头看了看,就是块普通的鹅卵石,被溪水冲刷得很光滑。他憋着笑:“真厉害,那它能当‘手电筒’不?”

“手电筒是啥?” 古德丫歪着脑袋,小辫上的野菊花蹭到他脸上,“反正它会发光,我晚上睡觉都抱着它。”

古德柱心里一动,想起原主的记忆 —— 古德丫的双胞胎弟弟去年夭折了,当时她哭了好几天。“丫丫,这石头像啥?”

“像星星!” 古德丫眼睛一亮,把石头放回布袋,“娘说人死了会变成星星,我把它们藏起来,就像弟弟在陪着我。”

古德柱的鼻子一酸,摸了摸她的头:“真聪明,这样弟弟就永远陪着丫丫了。”

“嗯!” 古德丫用力点头,从布袋里拿出块蓝石头塞给他,“哥,这个给你,它会保佑你不被奶奶骂。”

古德柱握着那块冰凉的石头,心里暖烘烘的。他想起前世的孙女,也总爱捡些没用的小玩意给他。这跨越时空的童真,竟如此相似。

晚饭时,刘氏端上来的还是稀糊糊和硬窝头。古德丫把自己的窝头掰了一半给他,小脸上沾着糊糊:“哥,你吃。” 古德宝也把野草莓往他面前推:“哥,这个甜。”

古德柱看着两个小萝卜头,突然觉得手里的窝头比山珍海味还香。他把草莓分给弟妹,自己啃着窝头,心里的计划越来越清晰 —— 先改水车,再搞农具,然后种草药,总有一天能让家人吃上白米饭。

夜深了,古德柱躺在炕上,听着外屋的动静。古永行吧嗒着旱烟,刘氏在缝补衣服,两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句句钻进他耳朵里。

“他爹,明天别去帮大哥犁地了,咱自家的麦子还没割呢。” 刘氏的声音带着疲惫。

“忍忍吧。” 古永行叹了口气,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不然娘又要骂你不懂事。”

“可…… 可柱儿他们总吃不饱……” 刘氏的声音哽咽了。

古永行沉默了,只有旱烟锅偶尔亮一下。过了半晌,他才说:“明天我去山里下几个套,看能不能套只兔子。”

“别去!” 刘氏赶紧阻止,“太危险了,上次王大叔就被野猪伤了。”

古德柱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悄悄起身,从枕头底下摸出白天捡的铁矿石 —— 这是他准备做工具的材料。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矿石上镀了层银辉。

他要快点把水车改好,快点做出新农具,快点让爹娘不用再看别人脸色。他不是八岁的古德柱,他是带着六十年智慧的工程师,这点困难,难不倒他。

窗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像在为他加油。古德柱握紧铁矿石,冰凉的触感让他无比清醒。明天,就是改水车的日子了。他仿佛已经看到清澈的河水顺着新水渠流进田里,爹娘和弟妹的笑脸在阳光下绽放。

这穷山沟的日子,该换个活法了。

第二天一早,古德柱就被鸡叫声吵醒。他一骨碌爬起来,看见古永行正往扁担上捆绳子,准备去山里下套。“爹,别去了,咱去改水车。”

古永行愣了愣:“现在?”

“对!” 古德柱拿起昨晚画好的图纸,上面用炭笔勾勒着水车的新结构,“今天天气好,正合适。”

刘氏端着糊糊出来,看见图纸眼睛一亮:“柱儿画的?这轮子看着真精巧。”

“娘,等改好了,咱的地就能多浇两亩,明年就能多打粮食。” 古德柱拍着胸脯,“到时候给你和爹做新衣服,给弟妹买麦芽糖。”

古德宝和古德丫凑过来,看着图纸上的水车,小脸上满是期待。“哥,真的能转得更快吗?” 古德宝问。

“当然,这叫‘涡轮增压’……” 古德柱赶紧改口,“就是转得飞快,比大伯家的牛还快!”

古永行看着孩子们的笑脸,把绳子解了下来:“好,爹听你的,咱去改水车!”

一家人浩浩荡荡往河边去,古德宝抱着受伤的雪球,古德丫拿着她的石头布袋,刘氏背着工具筐,古永行扛着斧头。古德柱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图纸,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

路过祠堂时,正好撞见崔氏和古永干一家。王氏看见他们,立刻阴阳怪气:“哟,这是要去游山玩水啊?地里的活不用干了?”

崔氏也皱眉:“老二,不去割麦跑啥?”

古德柱举起图纸,大声说:“我们去改水车,改好了能多浇地,让全村人都有饭吃!”

古道整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看着图纸上的水车,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哦?你真能改好?”

“能!” 古德柱挺起小胸脯,“要是改不好,我就把我的‘储备粮’赔给大家!” 他指了指古德宝怀里的雪球。

众人都笑了,连崔氏的嘴角都撇得不那么厉害。古道整点点头:“好,我跟你们去看看。”

一行人来到河边,老水车还在吱呀作响,转得有气无力。古德柱指挥着古永行拆车叶,自己则拿着尺子测量尺寸 —— 这尺子是他用竹片做的,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刻度。

“爹,车轴要加粗,车叶角度得调三十度……” 古德柱一边说一边比划,嘴里蹦出 “摩擦力”“扭矩” 等词,听得众人一头雾水,却又觉得很厉害。

崔氏站在岸边,看着孙子爬上爬下,拐杖在手里转了转,突然对刘氏说:“去,把咱家的米拿点来,给娃子们垫垫肚子。”

刘氏愣了,怀疑自己听错了。古德柱却心里一笑,这老太太,终于被 “技术入股” 打动了。

阳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老水车的旧零件被拆下来,新的车叶正在安装。古德柱擦了擦汗,看着越来越成形的新水车,心里充满了希望。

这不仅仅是一架水车,这是他在这个时代扎根的第一步,是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的希望,是让这穷山沟变样的火种。

他仿佛已经听到新水车转动的轰鸣声,看到金黄的麦子堆满粮仓,闻到白米饭的香气…… 这一天,不会太远。

古德丫跑到他身边,把那块蓝石头塞给他:“哥,你看,它真的发光了!” 阳光下,石头上的水珠折射出七彩的光,像颗真正的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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