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的科举制度流程比较规范,主要分为这么几步:童试:这是科举的入门考试,不管年龄大小,应试者都叫 “童生”。童试又分三级:
童试:由知县主持,考四到五场,考中后才能参加下一级考试。就像黄天要参加的这次。
府试:由知府主持,考一场,通过后就成了 “童生” 里的 “生员”,但还不算正式科举出身。
院试:由各省的学政(教育官员)主持,考两场。考中后就是 “秀才”,算是有了功名,能享受一些特权,比如见官不用下跪、不用服徭役等。
乡试:秀才才有资格参加,每三年在各省省城举行一次,考期在秋天,所以又叫 “秋闱”。考中后称为 “举人”,第一名叫 “解元”。中了举人就有了当官的资格,也能参加更高一级的考试。
会试:由礼部主持,在乡试后的第二年春天举行,所以又叫 “春闱”,地点在京城。参加者是各省的举人,考中后称为 “贡士”,第一名叫 “会元”。
殿试:这是科举的最高级别,由皇帝亲自出题考试,考期在会试后不久。参加者是贡士,殿试不淘汰人,只排名次。考中后统称为 “进士”,分三甲:
一甲三名,分别是状元、榜眼、探花,直接授翰林院官职;
二甲若干名,叫 “赐进士出身”;
三甲若干名,叫 “赐同进士出身”。二甲和三甲的进士,还要通过朝考才能确定官职。
洪武十年开春,李家村的冻土刚化透,黄天院子里的石桌上就天天摆着书本子。那堆书脊磨得发亮的四书五经,是他跟村里王秀才借来的,页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全是他用大白话翻译的句子 ——“三人行必有我师” 旁边写着 “仨人走路总有个比你强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下面画着个土豆,旁边标着 “你不爱吃别硬塞给别人”。
“狗剩哥,该吃饭了!” 春桃端着个粗瓷碗进来,碗里是冒着热气的土豆粥,上面卧着个荷包蛋。这半年她天天准时来送饭,手里的针线活也没闲着,给黄天缝的笔袋上绣着俩小人,一个捧着书一个扛着锄头,一看就知道是他俩。
黄天抬头揉了揉眼睛,把手里的《孟子》往桌上一扣:“可算把这页啃完了,孟子说话真费劲,绕半天不就是说要让老百姓过好日子嘛。”
“王秀才说你悟性高,” 春桃蹲在旁边帮他整理散落的纸,“人家学三年的东西,你半年就摸透了。”
“那是咱有秘诀。” 黄天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上面画着些奇奇怪怪的表格,“你看,把这些道理按‘为啥、咋做、好处’列出来,跟种土豆育苗、培土、收获一个道理,好记着呢。”
春桃看不懂表格,却觉得他说得特在理,从布包里掏出包东西塞给他:“这是俺用攒的钱买的新毛笔,笔杆是枣木的,结实。” 笔杆上还缠着圈红绳,是她昨晚连夜搓的。
黄天捏着笔杆试了试,顺手在纸上写了 “春桃” 俩字,写得比以前好看多了。春桃瞅见那俩字,脸 “腾” 地红了,转身就往厨房跑:“俺再去给你盛碗粥!”
县试前一天,村里跟炸了锅似的。二柱子天不亮就把家里的牛车刷得锃亮,车辕上绑了圈红布条,说是去镇上庙里求的 “状元红”。李叔带着几个老头蹲在晒谷场抽烟,商量着等黄天中了就请戏班子,里正更是杀了只老母鸡,让春桃给黄天炖鸡汤。
“狗剩啊,这是俺年轻时考童试带的护身符。” 李叔往黄天兜里塞了个布包,里面是块磨得光滑的桃核,“当年俺没中,现在传给你,准中!”
黄天兜里被塞得鼓鼓囊囊的,有二柱子塞的烤土豆,有张婶给的煮鸡蛋,还有春桃缝的暖手炉,里面装着烧得通红的炭块。
傍晚时分,春桃拎着个包袱来找他,打开一看是身新做的蓝布长衫,针脚密得看不见线痕。“明天穿这个去,体面。” 她低着头小声说,手指绞着衣角,“俺还缝了个荷包,里面装了点茴香,说是能安神。”
那荷包是用紫花布做的,上面绣着朵土豆花,黄天一看就乐了:“还是你懂我,绣啥都忘不了土豆。”
春桃被逗得抿嘴笑,突然想起啥似的,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这是俺托人从县城买的墨锭,说是写出来的字黑亮。”
黄天接过来一看,墨锭上刻着 “金榜题名” 四个字,心里暖烘烘的:“等我中了,回来就用这墨给你写首诗。”
“谁要你写诗。” 春桃红着脸跑了,跑到门口又回头,“晚上别熬太晚,明早俺来叫你。”
第二天三更天,黄天就被春桃的敲门声叫醒了。她拎着个食盒站在门口,头发上还沾着霜:“俺做了土豆糕,路上垫肚子。” 食盒里的土豆糕金黄金黄的,上面撒着芝麻,是用新收的小米面做的。
村口早就聚满了人,火把把半边天都照红了。里正举着个灯笼来回踱步,见黄天出来赶紧喊:“都让让,让状元公上牛车!”
“啥状元公啊,还没考呢。” 黄天笑着往车上爬,二柱子已经跳上车辕,手里攥着赶牛鞭:“肯定中!俺这牛昨儿都多吃了两把料,知道要送贵人!”
春桃挤到车边,把件厚棉袍往他身上披:“城里比村里冷,别冻着。” 她的手不小心碰到黄天的手,跟触电似的缩回去,引得周围人一阵哄笑。
“走喽!” 二柱子甩了个响鞭,牛车 “吱呀” 一声动了。黄天回头看,春桃还站在火把底下,手里挥着块蓝帕子,像株站在寒风里的向日葵。
县城考场设在县学大院,门口俩衙役跟门神似的杵着,手里的水火棍擦得能照见人影。黄天跟着考生队伍往里走,听见有人小声嘀咕:“听说今年题目难,主考官是州里下来的学政。”
进了考场才知道,所谓的号房就是一排隔开的小格子,每个格子里就一张破桌子一把烂椅子,墙角堆着些干草,闻着一股霉味。黄天刚把笔墨纸砚摆好,就听见隔壁格子传来动静,一个戴眼镜的瘦书生正对着墙壁叹气,手里的笔杆都快被捏断了。
“铛 ——” 考场中间的大铜锣一响,考务官扯着嗓子喊:“第一场,四书文,题目‘学而不思则罔’!”
黄天拿起春桃给的墨锭,往砚台里倒了点水,慢慢磨起来。他脑子里压根没想那些之乎者也,净琢磨着种土豆的事 —— 去年二柱子光知道往地里埋土豆,不知道翻土施肥,结果收的全是小疙瘩,这不就是 “学而不思则罔” 嘛。
想到这儿,他提笔就写,把笔锋蘸得饱饱的:“就像种土豆,光知道往土里扔,不想着啥地适合种、啥时候浇水,那肯定长不好。念书也一样,光死记硬背不琢磨,跟瞎摸黑走路没啥区别……”
他越写越顺,把 “温故而知新” 写成 “去年的土豆种今年得挑挑,不然长不出好苗”,把 “举一反三” 说成 “会种土豆了,就知道红薯也得这么伺候”,满纸都是农家话,却句句对着题。
中午发的午饭是俩黑窝头,硬得能当石头砸,黄天咬了一口差点硌掉牙。他从包袱里掏出春桃做的土豆糕,刚打开纸包,就听见隔壁传来咽口水的声音,那瘦书生估计也饿坏了。
下午考写诗,题目是 “田园乐”。别人都写啥 “杨柳依依”“莺歌燕舞”,黄天提笔就写:“婆娘挎着筐,地里刨土豆。娃娃跟在后,捡到小的乐悠悠。锅里炖着肉,炕上晒着薯。一家围着火,日子热乎不发愁。” 写完自己都乐了,这哪是诗啊,就是段顺口溜。
第二天考经义,题目是 “民为邦本”。黄天想起那个自称朱老爷的粮商说的话,笔尖一顿,写道:“老百姓就是国家的根本,根本要想壮实,就得让他们吃饱饭。那土豆一亩能收三千斤,顶十亩谷子,让老百姓都种上,国家才能稳当……” 他还把《尚书》里 “食为政首” 那句话搬出来,说 “当官的先得让老百姓有饭吃,不然说啥都白搭”。
策论考 “如何劝农” 时,黄天更来了精神。他不光写要教百姓种土豆,还画了个简单的图,标着 “坡地种土豆,平地种谷子,洼地种水稻”,连怎么组织村民互相帮衬、怎么留种子都写得明明白白,末尾加了句 “啥政策都不如让老百姓能吃饱穿暖实在”。
最后一场考时务,问的是 “遇到灾年咋办”。黄天结合现代救灾的法子,写了三条:一是多存土豆,这玩意儿能放半年;二是让灾民干活换粮食,修修水利啥的,别光等着救济;三是每个县都建个大粮仓,一半装谷子一半装土豆。写完数了数,竟有满满三页纸,比旁边格子里那瘦书生多写了一倍。
五场考下来,黄天的手腕都酸得抬不起来,可心里却亮堂得很。走出考场时,太阳正挂在县学的飞檐上,金闪闪的晃眼。
“狗剩哥!” 刚出大门就听见有人喊,春桃和二柱子正蹲在墙根下啃干粮,旁边放着个大包袱。
“你们咋来了?” 黄天又惊又喜。
“俺们不放心,” 春桃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二柱子哥说考完肯定饿,俺们带了土豆炖肉。”
二柱子在旁边抢着说:“俺们赶了一夜牛车,天不亮就到了,就在这儿等你!”
黄天看着他俩冻得通红的鼻尖,心里热乎乎的,拉起他们就往街里走:“走,今天咱吃县城最好的馆子,我请客!”
放榜那天,县学门口跟赶大集似的,黑压压挤满了人。黄天被二柱子推着往前挤,听见前面有人喊:“快看!第一名是黄天!”
“啥?” 黄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二柱子一把拽到榜前。红纸上头一个名字就是 “黄天”,旁边用朱笔写着 “第一名”,那三个字红得晃眼。
“中了!中了!狗剩哥是第一名!” 二柱子跳起来大喊,引得周围人都转过头来。
“这不是李家村种土豆的那个吗?”
“听说他文章写得怪得很,全是种地的事儿。”
“怪咋了?主考官说他的策论最实在,还画了土豆图呢!”
正热闹着,几个穿官服的人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正是县太爷张大人。“黄天,恭喜啊!” 张大人笑眯眯地拱手,“本官就知道你准行,走,跟我回府衙坐坐,咱聊聊府试的事。”
黄天这才想起,县试第一名还要被知县召见。他回头找春桃,见她站在人群外,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紫花布荷包,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
“等我回来。” 黄天对她笑了笑,跟着张大人往府衙走去。阳光照在红榜上,“黄天” 两个字被晒得暖洋洋的,他摸了摸怀里春桃给的荷包,心里琢磨着:这童试只是头一关,后面的路还长着呢,可只要身边有这些人,再难的关也能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