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们到底有没有别的想法，衡明秀不介意再帮他们加深一点印象。
“滚一边儿去。”衡明秀踢了踢李卫平屁股下的凳子。
李卫平小声地嘟囔，“以前不都是这样坐的，为什么就找我一个人的麻烦……”
衡明秀挪了挪凳子，坐下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从今天开始，这就是我的位置了。”
三兄妹齐刷刷地看着李福东。
李福东满怀深意地看了衡明秀一眼，“吃饭。”
还没等他话音落地，衡明秀已经端着最大的那个洋瓷碗，从搪瓷盆里挑了一大筷子的面条。
其余人不满的、皱眉的、哀怨的，脸色变来变去，精彩极了。
可大家长不发话，三兄妹也不敢多言。
李卫平窝窝囊囊地挨着李冬坐下了。
衡明秀自顾自地挑着面，差不多快装满的时候，她才把筷子从搪瓷盆里抽走，把碗放在了桌上。
就在几人以为她终于能消停了，就见她端起那盒麻婆豆腐就往自己的碗里扒拉，两三筷子下去，一饭盒的豆腐瞬间少了三分之一。
“啧，面挑的多了点。”
衡明秀暗自后悔，遗憾地放下铝制饭盒，又拿起另一个装着回锅肉的饭盒，同样往碗里拨了三分之一。
汤汁顿时漫过碗沿往下淌，衡明秀赶忙放开饭盒，低下身子，“呲溜”一声，汤汁便被吸进了嘴里。
“真香啊！”
就在此刻，衡明秀终于有了重生的实感。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到这样丰富的一餐了！
衡明秀举起筷子，三两下就把满满当当的一碗面拌匀，“呼噜呼噜”，一大团面条就嗦了下去。
“爸！”李卫红把筷子猛地拍在桌面上。
一桌子就这两个菜，外加一碗泡菜。
这女人这样搞，等于她一个人就吃了一个菜。
剩这点菜，让他们四个人怎么吃？！
今天她能拿着晕倒的事情搞七搞八的，以后是不是还要骑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了！
“叫什么叫，不想吃就滚出去！”李福东的声音格外得低沉，“在这个家里，还轮不到你来大呼小叫。”
“她是你妈，多吃两口怎么了？！你一个大男人，就是一晚上不吃都饿不死你。”
三兄妹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己亲爸发火生气的样子，看他黑着一张脸，分外得吓人。
李卫平两个乖得如同两只受惊的鹌鹑，耸着肩膀、捧着碗安静地呆坐着。
李卫红的脸色也十分得难看，到底是忍了下来。
·
衡明秀当没听见他们几人的机锋，“唏哩呼噜”的，没一会儿，一大碗面条就吃了个干干净净，连口面汤都没剩下。
她把洋瓷碗放回桌上，好像此时才发现这里少了个人似的，“李春呢？”
李卫红埋着头吃饭，根本不理人。
李福东看着坐在下方的两兄妹。
李冬，“婆说她过来的时候，走得太急，伤到腿筋了，就让李春扶她回去了。”
说完，李冬就把脸埋到碗里。
她没敢说的是，她祖母一进了李家门，就指着昏迷的衡明秀大骂，骂她就是想偷懒、不想上工，所以用睡觉来装晕。
老人临走的时候，还把藏在橱柜里的鸡蛋和腊肉拎走了大半。
要是放在以前，她妈肯定不敢多说什么。
李冬快速地刨着碗里的面条，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可现在……她妈不知道中了哪门子的邪，连她爸都快压不住了！
要是让她妈知道了这些事，指不定还会干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衡明秀一听这话，就明白了。
她这个老人婆，惯会摆出一副老祖宗的架子使唤人伺候她。
老婆子选了李春，不就是看重她不爱多言、干活勤快吗？
把人留到现在都不肯放回来……
说不定这老婆子并不是听到她昏迷的消息后才过来的，是想来找她这个免费的奴隶去老李家干活的吧。
衡明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老婆子的事先放一边，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优先处理。
衡明秀也不管其余几人吃完没有，两嘴一张，就是道歉。
“我刚才回屋里躺着的时候，想明白了。今天的事情，是我做得不对。”
五个人的脸色霎时间就亮了几分。
李福东脸上的笑意也回来了。
“明秀，你能想通，真是太好了！今天这件事，卫平他们确实有错，但只是一点点的小事，我们当父母的，教训几句就行了。”
“你现在把事情闹得这么难看，以后让别人怎么看这几个孩子？别人说孩子不懂事的时候，也会笑话我们当父母的没教好。”
“这样，明天你出门的时候，当着这些邻居的面，就说自己是睡迷了，人不清醒……”
“对，我就是不够清醒！”衡明秀大声地附和道。
“你们一个个都已经长大成人了，我还总把你们当小娃儿来对待，没有把你们当成大人来尊重。”
“我自以为是对你们好，实际上是害了你们！书上都说了，玉不琢不成器！”
“以前是我糊涂，差点耽误了你们的光明前途。幸好我醒悟得不晚，你们正是青春大好、能承担起家庭和社会责任的年纪。”
男人把筷子拍在桌上，“明秀……”
衡明秀再一次截住话头，“我这个当妈的，没文化、没本事，教不了你们什么大道理，只能从家庭小事出发，替你们增加一点点奋斗的动力。”
“妈，你到底想说啥子嘛？”李卫平捧着空碗，眼巴巴地看着衡明秀。
唉，没吃饱啊！
他妈看上去已经消气了，等下问她要两块钱吧，去吃个夜宵垫垫。
衡明秀瞥了他一眼，再次看向众人。
“从这个月开始，家里的每一个人都要交家用。”
“有工作的话，每个月需要上交工资的5成。”
“毕业了、还没有工作的，我可以帮忙给你们介绍零工，什么送水、搬煤、掏粪……只要你们想干，我都能找到。家用的话，加上介绍费，需要上交总收入的8成。”
“如果看不上我介绍的这些活路，你们也可以自己去找工作干，每个月按时上交6块钱的家用就行。”
“没毕业、还在读书的，我可以接受她用劳力来抵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