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随驾太监看到地上的我,腿一软,声音也跟着打颤:
“皇上驾到……”
谢辰彧染血的指尖还停在半空,听见那声呵斥时,脸上甚至还挂着未褪尽的阴鸷笑意。
他急忙丢下匕首,转身跪地,身后的小太监呼啦啦跪一地。
叶初雪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也慌忙下跪行礼。
“参见皇上。”
“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却看也没看他们一眼,脸色阴沉的可怕,一路小跑到我面前。
他颤抖着双手不知该拿我如何是好。
我双目泣血,沙哑的声音哽咽:
“皇上,我们的孩子……”
话未说完,我便再也撑不下去,昏死过去。
皇上紧紧握住我的手,双目如染血般猩红,声如怒兽:
“快传御医!”
随驾太监浑身颤抖,抹着额头豆大汗珠,不停重复:
“快传御医,快传御医,快快快,把御医都叫来!”
谢辰彧没听到我们的谈话,膝行向前,冷冷看我一眼,回禀皇上道:
“皇上,这贱妇原是奴才婚配妻子,这三年,我净身为奴,一心为皇家效力,从未归家,她生性放浪,水性杨花,竟然趁我不在,与人私通,还怀了别人的野种!”
“我朝自有规定,凡不守妇道,与他人私通者,理应受到严惩,以正风气。”
“奴才只是小小惩罚了她,她死就死了,万不可劳烦宫中御医救治。”
随驾太监急得拿拂尘狠狠抽在谢辰彧脸上:
“你这个贱婢,你可知罪!”
今日琼林宴,才子云集。
皇上特意招来在京中养胎的我进宫,沾沾才子佳人的才气,能为他诞下一位聪慧伶俐的皇太子。
可宴会过半,迟迟不见我前来请安。
迎我进宫的嬷嬷又说早已将我送至皇后才能居住的玉坤宫。
皇上知我怀有身孕,生怕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我,这才急急来寻。
没想到,还是出了变故。
谢辰彧却不明所以,捂着被打出血的嘴,一脸怒气看向随驾太监。
他身为掌事太监,官职比随驾太监更高一等。
在这宫中,除了身份尊贵的主子,没人敢如此对他。
可皇上在此,他也不好发作,只是耐着性子反问:
“我惩戒自己妻子,所犯何罪?王公公何至于此?”
随驾太监瞟了一眼皇帝脸上的杀意,吓得双腿打颤。
他知道谢辰彧这次在劫难逃,暗暗叹气,便也不再开口多说什么。
“谢辰彧!谁给你的胆子,准你在宫中动用私行!”
皇上的声音冷得能结出冰棱。
龙颜震怒,祸及九族。
谢辰彧即使心中再有不甘,此时也不得不俯地谢罪。
叶初雪踉跄着扑到皇上脚边,哭哭啼啼道:
“皇上,这贱人怀上野种挑衅谢掌事在先,又冲撞妾身,谢掌事为维护皇家威严,才不得已就地惩罚她。”
“这贱人不但不知悔改,还大言不惭,妄议皇家子嗣,说她怀着龙子。”
叶初雪展开我方才签字画押的罪证,信誓旦旦道:
“皇上您看,这就是那个贱人……”
话音未落,清脆的耳光声骤然响起。
“给我狠狠掌这个无知蠢妇的嘴!”
叶初雪捂着脸跌坐在地,精致的妆容被打得花容失色:
“皇,皇上……”
迎我进宫的嬷嬷见我如此,满眼心疼,早就想撕了叶初雪。
她走到叶初雪面前,高高抬起手,咬牙切齿道:
“得罪了,贵妃娘娘!”
然后用尽全力左右开弓,猛扇下去。
这时几个御医快跑过来,看到我被划开的肚子,露出半边婴孩皮肉。
吓得倒抽气,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皇上怒喝道:
“就算耗光太医院所有药材,也要保住朕的皇后!”
“太医令若救不回皇后,朕便拿你们所有人陪葬!”
听到“皇后”二字,谢辰彧瞳孔猛地睁大,视线缓缓移到被他开膛破腹的我身上。
6
皇后?
苏清瑶是皇后?
谢辰彧与叶初雪震惊地看着彼此,难以置信的脸上一片茫然。
皇帝子嗣单薄,那他们,岂不是亲手杀了小太子?
谢辰彧不肯相信,他跪行到皇上面前,脸色惶恐:
“皇上息怒,皇上是不是弄错了,那贱,那妇人明明是奴才曾经的婚配妻子,怎么可能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住口!清瑶乃我朝第一皇商,这三年她独自支撑门楣,又与朕平旱灾,除流寇,是百姓口中的活菩萨,当之无愧的巾帼女英雄,你怎配提她名讳!”
皇上咬牙切齿,一把抽出近身侍卫的挎刀,劈在他肩上。
谢辰彧吃痛哀嚎,鲜血瞬间浸湿外衣。
“畜牲!若清瑶醒不过来,朕第一个,活剐了你!”
皇上弯腰将我从地上抱上担架,龙袍下摆沾满我的血。
他声音发颤得厉害:
“将贵妃贬为庶民与谢辰彧押入天牢!”
叶初雪嘴被扇烂,顶着如同被蜂蛰的脸,爬到皇上脚边,苦苦哀求: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臣妾不知那苏清瑶就是皇后娘娘,若不然,给臣妾一百个胆子,臣妾也不敢处置她啊。”
皇上看她的眼神满是嫌弃与厌恶,一脚将她踢开。
这时御医颤抖着回禀:
“回皇上,龙嗣,已无胎心,体温过高加上皇后失血过多,恐难……”
皇上握紧拳头,咬牙怒视两个罪魁祸首。
“全力救治皇后!”
叶初雪突然疯了般扑向谢辰彧,尖利的指甲几乎要戳进他的皮肉:
“皇上,是他,是他要弄死龙嗣的,跟臣妾没关系。”
谢辰彧难以置信地看着叶初雪,满脸被背刺的痛苦。
她猛扇谢辰彧两巴掌:
“你快向皇上解释,是你,是你害了龙嗣,本宫不要做庶民,本宫要做皇后。”
“都是你说她怀的是野种!你说只要除掉她腹中孽障,皇上就会立本宫为后!”
“你答应过本宫,拼了命也会帮本宫坐上皇后宝座的,你说啊!”
谢辰彧像被抽走灵魂,身子猛地垮塌,麻木地愣在原地。
任凭叶初雪对他又打又骂。
皇上的声音比极北之地的寒冰更冷。
“拖下去,不准让他们死了!”
侍卫上前拖拽时,叶初雪突然瘫软在地,发髻散落,珠翠滚了满地:
“皇上饶命!臣妾被谢辰彧蒙蔽!臣妾是无辜的……”
“皇上,皇上!”
叶初雪紧紧抓住凉亭的扶手,她忽然像想到什么,神情亢奋,大吼道:
“皇上,你不能这样对待臣妾,臣妾也怀了龙嗣,臣妾也怀了龙嗣啊!”
皇上看她一眼,抬手,侍卫又将人拖了回来。
“诊脉。”
叶初雪犹如抓住救命稻草,急忙伸出手,连最基本的仪态都不要了。
当诊断出真是喜脉后,她开心地向皇上撒娇:
“皇上,臣妾一定会让龙嗣平安降生的。”
皇上后宫嫔妃众多,却子嗣稀薄。
不是没有子嗣,而是落不住。
所以皇上才没急着迎我进宫,让我在宫外养胎。
叶初雪以为这次她定能子凭母贵,独得圣宠,娇羞着往皇上怀中钻。
却不想,皇上又赏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来人!赐二人,凌迟!”
“皇后受过的罪,他们必须百倍偿还,记住,皇后醒来之前,别让他们死了!”
叶初雪当场吓昏死过去。
7
我被抬回玉坤宫救治。
整个太医院不眠不休三天三夜,才将我从鬼门关救回。
等我悠悠醒转,入目是装饰华贵的寝殿。
皇上坐在我床前,握着我的手,曲肘撑在床前休息。
没想到,我还活着。
察觉我的动静,皇上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
看清我的那一刻,眼中盛满欣喜,急切问道:
“皇后终于醒了,身体可有哪里不舒服?”
想起我那苦命的孩儿,眼泪夺眶而出。
“皇上,是臣妾无能,没保住我们的孩子……”
“臣妾没想到,还能留得性命,再见到皇上。”
皇上心疼地拍拍我手背,声音哽咽:
“我已知晓事情来龙去脉,皇后遭罪了。”
“那两个畜牲,我特意留给皇后处置。”
回想当天所受凌辱,胸中涌起滔天恨意。
在皇上走后,我强撑虚弱身子,在嬷嬷的搀扶下,迫不及待去了天牢。
刚走进大牢,一股腐臭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谢辰彧被铁链吊在刑架上,左眼肿得只剩血窟窿,右耳被削去半截。
叶初雪被铁链锁在寒冰柱上,十指钉着三寸长的竹签。
我让狱卒替他们松绑,两人卸力地跌跪在地上。
看他们如此狼狈模样,我郁结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谢辰彧见到我,灰败的眼神亮了亮,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
“清,清瑶,求你,救救我,我受不了了……”
“当年是我错了,不该弃你而去,求你看在我们从小青梅竹马的情分上,饶了我好吗?”
叶初雪突然剧烈咳嗽,吐出一口鲜血,却扯起一丝讨好的笑:
“清瑶姐,妹妹也有错,不该怀疑的你的话,你原谅妹妹一次,以后妹妹愿意给姐姐当牛做马,一起侍奉陛下好不好?”
我抚过手中为孩儿亲手缝制的小衣,忽然冷笑出声。
“饶了你?”
“原谅你?”
“你们毁我容貌,断我十指,把我丢在炭火上炙烤,挖我孩儿时,我苦苦哀求,你们又曾想过饶了我!”
两人神情惊恐,无语可答。
我看向谢辰彧,心中满腔恨意。
“谢辰彧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以为当年叶初雪向你提出退婚,真是因为被皇上选中,身不由己?”
谢辰彧闻言,缓缓睁大眼睛。
“呵,真正原因是她根本看不上你,她自持风华绝代,必定能赢得皇上宠爱,自愿入宫。”
“叶父在朝中混迹多年,堪堪坐上户部侍郎的位置,叶父想依靠女儿平步青云,叶初雪盼着母凭子贵登上皇后宝座。”
“你,只不过是她争宠路上的一枚棋子罢了!”
谢辰彧恶狠狠瞪着叶初雪。
早在她背刺谢辰彧那天,他对她的感情就荡然无存,只剩满腔不甘和恨。
他挣扎着身子向叶初雪爬去,被削得枯枝一样的手猛地掐住她的脖子。
“我掐死你,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在谢辰彧掐死她之前,嬷嬷将他拉开。
我从地狱走了一圈,好不容易爬回来,怎么可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就死。
“我为了挽回你谢家脸面,替叶初雪嫁给你,你却仗着我爱慕你,肆意践踏我的真心,在你一走了之的那一天,我对你再没有任何情谊可言。“
“当日谢母便取消我们的婚事,我虽恨你无情,但也体谅谢母不易,为了生存,我一个弱女子四海行商,苦苦替你支撑谢家门楣。”
“行商期间,偶遇微服出巡的皇上,我们互生情愫,坠入爱河,私定终身,他以普通人的身份将我明媒正娶,直到我怀孕,才知晓他的真是身份。”
“那日,我奉命搬回宫中,参加琼林宴,却不曾想,被你二人残害至此!”
“我何其无辜,我的孩儿又何其无辜?!你们有什么脸面,让我饶了你们!”
我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残害皇后和皇嗣,罪可诛九族!”
8
闻言,两人疯狂磕头赔罪。
“清瑶,我母亲年事已高,你是皇后,只要你开口,皇上一定不会跟我们计较的。”
“清瑶姐,求你饶了叶家,他们都是无辜的…….”
我冷冷看着他们,想到谢辰彧之前的话,轻启薄唇:
“如今知道求饶了?可惜,太晚了!”
在两人悔恨的表情中,我命人抬来那扇碳床。
我笑得温柔又残忍:
“叶妹妹不是想看被炭火烤过的孩子吗?正好你也怀有身孕,那就烤熟了自己好好看吧!”
叶初雪吓得瘫倒在地,突然癫狂笑起来:
“不可以,我怀的可是龙种,皇上唯一的孩子,你不能这样对我!”
听她这么说,让我觉得她真是愚不可及。
“你们不会以为,你们暗中苟合的事,真的做得天衣无缝吧!”
“你肚子里的是皇上的孩子还是谢辰彧的,你们怕是比谁都清楚!”
“你们联手残害了皇上多少孩子,他马上就会查清,就算我放过你们,你们觉得皇上,会放过你们吗?”
见求生无门,两人立刻变得面目狰狞。
谢辰彧朝我吐了口带碎牙的血水:
“贱妇!不过是爬上龙床的婊子,当真以为自己成了凤凰?”
“苏清瑶,你这个低贱的贱人,凭什么能当皇后,凭什么你就能轻而易举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不公平,不公平!”
看着他们发疯,我只是冷冷吩咐道:
“把碳床再加三层炭火,势必要让二位也好好享受皮肉被烧焦的滋味。”
“把他们,扔上去!”
几个狱卒一起动手,像扔烂肉一样将两人丢上碳床。
在滚烫的炭火之上,两人为了活命,彻底撕破脸皮。
谢辰彧瞪大眼睛,满脸狰狞地扑向叶初雪,试图将她摁在身下,当作抵挡火焰刀挡板。
他红着眼,嘶吼:
“叶初雪,都是你害的!若非你勾引我逃婚,我怎么会落到今日这个地步,你去死吧!”
叶初雪也不败下风,指甲死死嵌入他受伤的皮肉,痛得谢辰彧崩溃嚎叫。
“谢辰彧,你这个懦夫,是你背叛了苏清瑶,抛家弃母,如今想把责任都堆到到我身上,你休想!”
她废了一番力气才把谢辰彧压在身下,得到片刻喘息时机。
可任叶初雪如何厉害,毕竟养尊处优多年,不是谢辰彧的对手。
谢辰彧用膝盖重重抵住她的后背,将她的脸死死按进滚烫的碳床。
随着“滋滋”的炭烤声和声嘶力竭的哀求声。
叶初雪曾经引以为傲的美貌再也不复存在。
在一次次摧残下,叶初雪下体出血,脏污的裙摆被染成墨黑色。
两人很快被烧的面目全非,全身是泡。
看够了两人的互相折磨,我挥挥手,让狱卒将两人拉下来。
“让医官来瞧着,吊着一口气也成,明日,全城之人都将围观他们行刑。”
“死在皇上赏的凌迟极刑之下,你们也是,死得其所!”
“好好享受这十八层地狱的滋味,等你们受尽折磨而死,我会将你们的骨肉磨成粉,撒去喂最下贱的野狗!”
说完,我转身离开天牢,身后传来两人无尽的哀嚎。
9
烈日炙烤着午门刑场,谢辰彧与叶初雪被铁链锁在猩红的木架上。
谢辰彧左眼空洞的眼窝爬满苍蝇,叶初雪焦黑的手指蜷曲如爪,两人脸上写满了恐惧与绝望。
刑场被黑压压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判官拿着文书向众人宣布谢辰彧和叶初雪的种种罪行。
二人私通苟且、试图狸猫换太子争夺皇后之位,祸乱皇室正统。
残害皇后皇嗣,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
行刑台下一阵唏嘘后,爆发山洪般咒骂。
围观群众纷纷向他们投掷烂菜叶、臭鸡蛋。
“还皇后孩子命来!”
“杀了这对奸夫淫妇!”
行刑开始,每一刀下去,都伴随着他们凄厉的哀嚎,和围观群众的叫好声。
“这种恶人就该千刀万剐!”
“真是大快人心!”
当夕阳染红天边时,木架上只剩两具血肉模糊的残躯。
我坐在凤辇里,看着围观群众对他们深恶痛绝,听着此起彼伏的“活该”“报应”,终于露出释然的微笑。
后来,我恳请皇上从轻发落了谢母,她早年丧夫,老年丧子,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可叶家却没那么幸运,牵扯到朝政,我不好多言。
只知道没多久叶家被抄家,家中老小都被流放到宁古塔。
皇上吩咐御医用最好的药材将我娇养着,还给来我一场盛大的立后庆典。
因为身体有亏,我无法再生育。
皇上承诺,不管哪个妃嫔先有子嗣,都养在我名下,都是以后的皇位继承人。
后来,我尽心尽力打理后宫,虽得皇上偏爱,但我也不忍他后继无人。
多次劝导他要雨露均沾,多去其他姐妹宫里留宿。
为此,我还特意拟定了侍寝记录指南。
经过本宫的不懈努力,皇家子嗣终于枝繁叶茂起来。
前朝后宫出现百年难得一遇的繁盛、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