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6
闻言,顾萋萋眸色一冷,紧接着泪如雨下:“你胡说!我难道会自己放火烧自己吗?”
“那萋萋你说,火哪里来的,要知道,顾九歌住的柴房里,可没有火种。”此刻,两人智商终于在线。
眼见无法糊弄,顾萋萋装作头痛,紧接着脸色惨白:“表哥,阿修,对不起,火烛是我带进去的。”
“我原本想去看看表姐,却不知怎么起了火,那时我太痛了,一切记不清楚。”
“先前可能真的是我误会表姐了,我对不起表姐,你们把表姐找回来好不好?”
她哭的情真意切,沈纪修却满眼冰冷。
他们明白,是他们真的误会了顾九歌,甚至于,还有许多从前他们不知道的一切。
这些年,他们被仇恨蒙蔽双眼,更是因为找不到凶手将一切怪在顾九歌身上。
可他们却忘了,有谁会去害自己的家人呢?
是他们无法接受,才将一切压在一个比他们小的女孩身上,肆意报复。
每一次,他们都站在顾萋萋那边,不在乎对错,只想折磨。
细想下来,他们好像错的太多太多。
此刻,他们真的很想将一切查个清清楚楚,可他们明白,如今最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把顾九歌找回来。
于是,将一切吩咐安排下去后,沈纪修和顾知年匆匆赶去了安王府。
他们不想顾九歌因为这些嫁给一个死人葬送自己一生。
……
而昨日被带走后,王府先安排人带我解了毒和软筋散。
两日过去,我才彻底清醒。
今日,我想来见王爷,履行自己的承诺。
却没想到,会在安王府的门口撞上沈纪修和顾知年。
似有所感,他们的目光落在马车上,眸光灼热到好似要将帘子穿透。
我收回视线,淡然的下马车,想越过他们进王府,手腕却被人拽住。
顾知年嗓音沙哑,五年来第一次唤了我一句:“九儿……”
我记得,这是家里没出事前,他对我的称呼,独哥哥对妹妹的一份。
曾经我无数次梦想回到从前,可如今听到了,我心底却再无波澜。
因为,我已经不再期待了。
于是,我抽回手,却又被人捏住了臂膀。
沈纪修望着我,指尖滚烫到颤抖:“九歌,你不能去王府。”
“我知道你是为了让我们安心不再浑浑噩噩的恨你才答应安王。”
“可你不能因此就和一个死人结亲,毁了自己。”
“你跟我们回去,王府这边我们来应付,好不好?”
他开口,眼眶有些红,甚至带着隐隐的心疼。
此刻,他们眼底寒冰尽化,好像真的要与我冰释前嫌回到从前。
他自以为真诚,可我再不想去期待一次。
“还有,我不是为了你们才答应安王。”
“我只想给爹娘和沈家死去的人一个交代。”
“至于顾家,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顾知年不解,我却已经没了耐心。
“你要回去做什么?继续被你们当做报复的对象,被夺走一切最后悲苦终生吗?”
“扪心自问,你们该恨的,真的是我吗?”
“那五年,我无怨无悔是因为我知道你们心里不好受。”
“我想让你们发泄心中的难过,可时间久了,你们好像认为,我活该痛苦。”
“我累了,不想再纠缠了。”
“断绝书我也写了,以后,我们就当从不相识。”
7
我开口,字字诛心。
他们听着,心底忍不住泛起酸涩。
看着我的眼睛,他们突然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已经对他们彻底失望。
我的质问就是让他们忍不住恍惚。
明明一开始,他们只是想着心里好受一点,可这些年,他们却走得越来越偏。
于是,他们低头看我,都道了一句:“对不起。”
顾知年咽下口中的苦涩,满眼懊悔:“这些年是哥哥忽略了你,都是哥哥的错。”
“哥哥带你回家,我们回到从前,我也绝不会再向这五年一样对你那般。”
“那场火哥哥相信不是你放的,先前你和顾萋萋的无数次真挚,我也让人去查了。”
“哥哥会给你一个清白。”
“但是九儿,你不要赌气好不好?你值得更好的人生。”
沈纪修也忍不住祈求:“九歌,我记得你曾经许愿过,你想要人生圆满。”
“所以,我不希望你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你都说了,那是从前。”
“人总是会变得。”
“只要远离你们,我就不后悔。”
我开口,平淡的同他们拉开距离。
见此,两人心底皆是一空,晦涩如潮水般汹涌。
他们没想到,我们之间,终有一天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两人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再回神,我已经抬脚进了王府,甚至没有片刻回头。
他们想追上来,却被拦住。
知道进不去,他们只能失神的离开。
刚回府,顾萋萋便迎了上来:“表姐回来了吗?”
她满眼殷切,两个男人的脸色却愈发冰冷。
沈纪修更是毫不客气:“怎么,你还想要九歌的身体对吗?”
他开口,带着无尽的恶意与冷漠。
察觉到不对,顾萋萋骤然红了眼眶:“阿修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我本来就没想要表姐身体的……”
她开口解释,希望顾知年帮帮她。
可顾知年却看都没看她一眼转头离开,见此,沈纪修冷笑:“最好是如此。”
“自己造成的后果自己承担,你最好也祈祷之前的种种你所说都是真的。”
“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话落,他跟着顾知年离开,却没看到,顾萋萋渐渐苍白的脸色和不甘的眸。
书房里,两人商量好一切后,递帖子求见了安王。
他们想以沈家和顾家一半的家产去换回我,甚至卑微的跪在安王眼前求他放人。
“可从没有人强迫我。”
“和世子结阴亲,是我自愿的。”
“我所愿的,只有和你们彻底断绝关系永不相见。”
8
我自屏风后出现,话落的冷漠无情。
他们抬眸看来,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九歌,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你难道忘了,我才是你的未婚夫,你从小的愿望便是嫁给我。”
“只要你今日不赌气,剩下的一切我们来承担。”
“等回去了,我们就成婚,好不好?”
沈纪修开口,带着低声下气的乞求。
往日高傲冷漠的人,在此刻破碎的彻底。
他红着眼,字音拖长,生怕被拒绝。
可我已经不会再对他心软半分,因为我我不会忘记我那五年的绝望和他们一次次的逼迫与伤害。
有些刺,扎进心里便无法拔出。
我不想为难自己,所以:“你们走吧,不用再来了。”
“你要是想成婚,不是有顾萋萋吗?”
“反正江南无人不知,顾萋萋是你们的掌中宝。”
“我离开,是皆大欢喜。”
“再者,你们的婚期已定,婚服也做好了,不是吗?”
我轻笑,眼底带着淡淡的嘲讽。
闻言,沈纪修想起,他为了让我难过痛苦都做了什么。
此刻,他红了眼眶:“不是的。”
“九歌,我从来都不喜欢顾萋萋。”
“我之所以对她好,只是想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顾知年也说:“我的妹妹,只有你一个人。”
“所以九儿,给我们一次机会,好不好?”
“哥哥和阿修发誓,我们以后会好好补偿你,再也不会伤害你。”
他们看着我,嗓音沙哑干涩。
“只可惜,太晚了。”
“我什么都不想要了。”
……
四目相对,我眼底只余漠然,甚至没有半分起伏。
他们忍不住心慌,喉咙更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又刺又痛。
目光滑下,我露出的半截手臂上,使这5年来密密麻麻的疤痕。
此刻他们才发觉,我消瘦的异常。
哪怕温养半个月,也依旧憔悴。
他们一直认为,自己做的不够过分。
可如今看来,我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不知受了多少苦。
想到我曾无数次绝望,他们的心忍不住泛起痛来。
“九儿,哥哥对不起你。”
“九歌,我对不起你。”
他们异口同声,满眼懊悔。
他们开始后悔之前那样对我,甚至拔下腰间的匕首,一下下扎在自己臂弯。
“我们把你受的苦全都偿还回来好不好?”
“还有你的身份,院子,你的一切我们都还给你。”
“缺了你的生辰宴,我们也补回来。”
他们喃喃开口,血液浸染全身。
我死死皱眉,抱歉的看了一样王爷:“打扰王爷了。”
“让他们走吧。”
“我不需要他们补偿什么。”
毕竟,我早就不稀罕,也不期盼了。
“还请王爷早日定下日子送我去京城,我想离开这里,去为世子守陵。”
话落,我扭头看向他们:“从此,我不再是沈家的未婚妻,也不是顾家的女儿。”
“我们,好聚好散。”
9
他们不想离开,却因为失血过多变得昏沉,只能任由护卫将他们带出王府,送回顾家。
当夜,顾府一片寂静,唯有主院的一盆盆血水送出。
因为下手太狠,他们昏迷了许久。
最先清醒的,是顾知年。
睁开眼时,他有些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直到记忆回笼,他才惨白着脸色下了榻。
他想去找顾九歌,可拉开门,却见眼前跪了满地的下人。
他们面露苦色,一个个战战兢兢。
看到他,更是一个接一个的求绕。
“家主,这五年欺负过九歌小姐的,都在这里了。”
心腹开口,又很快沉默。
无他,只因为跪在这里的人,是顾府的全部。
没有一个人无辜。
听懂他的言外之意,顾知年忍不住踉跄,眼底泛起了酸涩的刺痛。
心上更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敲下,带着他的呼吸都断了刹那。
“你们都做了什么……”他问,嗓音嘶哑,眼底带着绝望的癫狂。
他无法想象,全府的欺压,有多么窒息。
下人被他赤红的眼吓的颤抖,半句话不敢多说。
可他们不说,心腹却拿出了厚厚的一沓单子。
“张二狗,曾逼九歌小姐喝馊饭,吃生老鼠头。”
“许二翠,拿走九歌小姐御寒的衣物,压着九歌小姐在雪中找东西。”
“锅二蛋,和下人下注九歌小姐被欺负陷害后会哭多久,甚至无数次轻薄于小姐……”
“陈老二……”
“白妞妞……”
一字一句,宛若钢刀。
顾知年听着,血液寸寸冰冷,耳畔一片翁鸣。
听着这些罪状,下人忍不住求绕。
“这都是萋萋小姐让我们做的,她说我们要是不做,就把我们赶走。”
“我们也是没办法,求家主饶命!”
他们一下下磕着头哀求,期盼着顾知年能从轻发落。
可身后,却有人先定了他们的结局。
“所有人,杀无赦!”
沈纪修刚清醒,便将一切听了个彻底,眼底的戾气更是无法压制。
体内躁动的疯狂与恨几乎让他丧失理智。
见没有人动手,他抽出剑便开始疯狂乱砍,院里被血色拢盖。
“家主救救我们……”
他们忍不住哀求,可直到血溅满脸颊,男人都无动于衷。
心腹看着,垂眸不语,只能庆幸,他足够清醒,从不参与一切。
等到院里堆满尸体,沈纪修才停下动作。
剑入地表,他也忍不住屈膝跪下,眼底满是悲哀。
除了听到那些,他们还无数次看到顾萋萋和顾九歌,发生矛盾。
而每一次,他们都站在顾萋萋那边,看着她次次绝望。
因为偏见,他们从来都不肯相信他,主观的认为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可如今现实却如巴掌落在脸颊,烫得他心发慌。
此刻,他们终于知道,这些年的每一次,都是顾萋萋的算计。
在他们看不到的角落里,顾萋萋联合整个顾府将顾九歌打入了地狱。
信条上的那些,非常人能够承受。
可她偏偏受了五年都还在期待,是他们,打破了她最后的希望。
他们更是亲手将他们在顾九歌心中拔出。
他们后悔了,可一切,好像都太晚了。
10
可更让他们更崩溃的,是心腹接下来的话。
他说,那些山匪招了幕后之人。
“是谁?”他们问,却在下一刻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因为心腹说,那个人是:顾萋萋。
他们不敢相信,当年年仅12岁的顾萋萋会如此狠毒且有心机。
可偏偏证据在此,他们不得不相信。
“所以,我们到底都做了什么……”
沈纪修苦笑,血染的他脸庞宛若厉鬼。
顾知年扯唇,忍不住笑出了声,可眼底,却满是悲凉。
他们无时无刻不想知道真相,可这真像,残酷的彻底。
因为5年前的事,他们耿耿于怀,甚至迁怒于无辜的顾九歌。
却无声无息的宠了真正的仇人五年。
为了顾萋萋,他们把顾九歌伤害的彻底,甚至差点逼她把身体换给别人。
想到自己做的种种,顾知年一拳拳砸在地上,任由拳头裂开,血液蔓延。
沈纪修更是发了疯:“去把顾萋萋带过来。”
他嗓音阴寒,带着无尽的颤栗。
他想要报复,让她偿还一切。
可心腹却说:“她跑了。”
“几天前就跑了。”
……
闻言,沈纪修额头青筋暴起,拳头更是被攥得咯吱作响。
“去找……”
“就是找到天涯海角,也要把她抓回来。”
两人恨的红了眼。
为了抓顾萋萋,他们四处奔走,散尽大半家财,几天几夜都没有合眼。
此刻,他们在没有当初的风度翩翩,个个宛若地狱爬出来的流浪鬼。
他们很累,但他们不敢合眼,他们怕抓不到,会让自己悔恨终生。
好在,他们没有白费功夫。
万两悬赏,有人主动将顾萋萋送来了顾府。
确认过身份后,他们把人带进府,扔进了地牢。
之后,他们去市场买了罪恶的奴隶,把他们和顾萋萋关在一起。
只要他们折磨的够狠,便有机会得到自由身。
因为这些话,顾萋萋接下来的几日好似坠落地狱,痛不欲生。
将人抓到后,沈纪修和顾知年才打理好自己,去敲了安王府的门。
他们想见见顾九歌,告诉她一切。
他们想告诉她,他们会处理好一切,也会为她报仇。
曾经顾萋萋给予她的痛,他们会让她通通偿还。
可等进了王府,却没有见到顾九歌。
王爷说:她三天前就走了,去了京城。
听到话的刹那,他们目呲欲裂。
转头他们便想策马去京城找人,可王爷却将他们拦住了。
“皇陵重地,不是你们能去的。”
“再者,她如此选择,都是你们逼的。”
“如今你们还什么都没有做,就要把自己性命葬送吗?”
短短几句,让他们冷静下来。
谢过安王以后,他们平静的回了府。
地牢里,顾萋萋被折磨的衣衫褴褛,浑身没一块好地方。
顾知年望着她空洞的眼,忍不质问:“顾家收养你,你为什么要害顾家,甚至沈家?”
“顾萋萋,你知不知道你那时才12岁?”
他们不明白,人为什么能黑暗成这样?
他们不理解,顾萋萋也不理解。
听着质问,她更是忍不住嗤笑:“你想知道原因吗?”
“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只是嫉妒顾九歌罢了。”
“凭什么都是人,她那样受宠,有好的家世,还有好的未婚夫。”
“而我却是被父母许给老罗夫的可怜鬼。”
“我不甘心,所以我毒死了我的父母,装可怜赖上了顾家。”
“我想吃好喝好就好了,可偏偏顾九歌太耀眼,显得我像是阴沟里的老鼠。”
“我想求顾家那两个老东西把我收为义女,可他们却说,我心机太深沉,做不了顾家人。”
“沈家那两个,更是瞧不上我,明明我只是想给沈纪修做个妾就好。”
“他们都不同意。”
“我不舒服,那就一起下地狱。”
“所以,我故意找了山匪,用他们给我的银子买他们的命。”
“我还告诉他们,专门留下我们4个的命。”
“我想要你们恨顾九歌,宠我。”
“而你们也确实蠢的可怜,被我耍的团团转……”
顾萋萋开口,眼里满是笑意。
“你不怕我们杀了你吗?”沈纪修眼眸猩红,杀意汹涌。
“我还真不怕,反正我已经够本,五年的好日子,我足够满足。”
“而更让我满足的,就是你们家破人亡,支离破碎。”
她开口挑衅,想要沈纪修杀了自己。
可沈纪修拔剑,却又收了回去。
因为他看到了她眼底的恐惧,她在怕。
他也想到,死,是最轻的惩罚。
于是,他放弃杀她,也不想再说。
平静的歇掉顾萋萋的下巴后,他往她口中扔了几颗毒药。
每过一日,她便会痛苦一分,而发作时,更是浑身无力。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至此,他将曾经顾萋萋指使下人做的一切吩咐了下去。
往后的日子里,顾萋萋的日子,只会一日比一日难过……
11
安排好一切后,顾知年和沈纪修将那些山匪送去了官府。
等待他们的,是斩首。
时隔五年,他们第一次去了顾沈两家父母的墓前。
先前,他们因为无法报仇而没脸来,此刻,他们更是没脸。
可他们又忍不住哀求他们保佑,顾九歌能够回头。
这天,他们一句句道歉,甚至磕破了头。
他们对不起家人,更对不起顾九歌。
……
这次,一切尘埃落定。
他们迫切的想要补偿,可是顾九歌却不在了。
于是,他们双手捧上全部,只为求王爷让他们见她一面。
他们想,哪怕死缠烂打。
可王爷却说:“你们见不到她的。”
“她没有去京城,更没有和我的儿子结阴亲。”
“当年我开口提这个要求是因为,我那命薄的儿子临终前求我,给九歌那丫头一条退路。”
“我没问她去了哪。”
“你们若真想打扰,先问问自己配不配。”
他开口,毫不留情。
两个男人一怔愣,心底满是晦涩。
突然间,他们放弃了。
对他们来说,只要她没因此葬送一生,哪怕终生不得见都好。
往后,他们会用余生去赎罪。
只愿她,如簪如玉,安澜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