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夫人上了慕惊语这边的马车，面对墨行桉时还有几分紧张，但墨行桉却先开了口，直截了当地问：“说说吧！为何执意要回那只木雕？”
肖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挨在慕惊语身边坐下，这才说起自己今日到公主府的真正目的——
“情分肯定是有的，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家庭和睦儿女双全，故而虽每每想起曾经过往也会有几分唏嘘，却也不至于像裴行那般一直都走不出来。”
“所以我今日到公主府其实并不完全是为了吊唁，我只是冲着那只木雕去的。”
“什么像不像我，什么吉不吉利，这些都不是重点。如果只是一只平常的木雕，就算随着裴行下葬我都不会在意，我的家人也不会在意这个。之所以我执意想把那木雕要回来，是我觉得裴行的死有些不寻常，而且严重怀疑跟那只木雕有着直接关系。”
“我的丈夫肖明则是从五品的礼部员外郎，跟裴行亦是旧识。两人并没有因为我跟裴行的关系而生出嫌隙，这些年也一直保持着友好的往来。
所以这次我对裴行之死有所怀疑，我的丈夫也是支持我调查的，也所以，今日他们陪着我一起去了公主府，试图要回那只木雕。”
“但是木雕已经入棺，确实也没办法取出，我做了多番争取还是无功而返。但好在今日遇见了桉世子跟慕姑娘，如今玄察司名声大噪，我想请二位评说评说，裴行之死，你们觉得真的正常吗？
一个好好的人，就算心里对从前之事难以放下，可他也是好好地过了几十年，怎么会在这个年纪忽然又因为这种事情去跳河？
他又不是年纪轻轻心绪不稳之人，就算不惜自己的性命，他也会更多地顾全我的名声，绝无可能叫着我的名字去跳河！
因为他知道，一旦那样做了，我的名声在九幽城也会跟着一落千丈，会成为众人口中的谈资和笑柄。”
“数日前我就听说裴行得了一只木雕，是我丈夫同我说的。他说感觉裴行变得不太正常，终日抱着那只木雕就像抱着个人。
那木雕是依着我的样子刻的，我丈夫提醒他莫要多生事端，我与他之事已经过去几十年，早就淹没在岁月里，甚少有人再提了。
他这副样子是在干什么呢？是想让所有人再想起来一次吗？还是想激怒广平公主，把事情闹大？”
“可是裴行完全听不进去，平日里温温和和的一个人，因为这件事情跟我丈夫吵了起来。回家之后我丈夫就说，那只木雕绝对有问题，裴行就是从有了那只木雕开始，才不对劲的。”
“我们谁也不知道那木雕的来路，他护得紧，根本不让看。
今日忽然传来死讯，我跟我丈夫商量了一番，一致决定来公主府将那只木雕要来，仔细研究。
可惜，东西要不出来，公主府的人说放入了棺木。
但我在想，广平公主那么在意我跟裴行年轻时候的婚约，她真的会好心在裴行死后就遂了他的心意？”
肖夫人一边说一边摇头，
“我跟广平公主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十五岁之前，她是一个明媚又善良的姑娘。可是从小燕国回来之后，她就已经不是从前的广平了。
她绝不会有那样好心，我怀疑她将木雕放入棺木中是为了销毁证据，裴行可能是她杀的！”
肖夫人说到这里，直接指控，
“裴行这辈子都不爱她，她怀恨在心，终于起了杀意。又不想做得过于明显，所以在木雕上动了手脚，造成裴行自杀的假象。”
她抬头看向墨行桉，
“世子愿意接手此案吗？
我知广平公主是世子的姑姑，所以这件事情我原本是想报大理寺的，只是今日遇上了，我也不怎么的，就是对世子和慕姑娘生出了信任。
所以恳求二位查查裴行的死因，他是一个好人，不应该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肖夫人的话印证了慕惊语今日在灵堂中的怀疑，她能确定闻到的药味儿是从棺材里传出来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接近棺材。
眼下肖夫人质疑木雕，那她就有理由怀疑味道来自那只木雕。
只是一切还有待考证。
肖夫人也不只是单纯地怀疑，她有自己的判断和佐证：“少时就听闻那小燕国盛行巫蛊之事，甚至那小燕皇帝还供养了一位大巫师。所以有没有可能广平公主用的就是小燕国的那种巫蛊术呢？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事情究竟是不是我想得这样，裴行的死究竟有没有蹊跷，都是需要玄察司来查的。”
肖夫人走了，马车继续前行。车厢内的二人没有再说话，各自想着什么。
直到回了玄察司，慕惊语才追着墨行桉问道：“这件事情你怎么说？肖夫人怀疑广平公主你生不生气？会不会觉得她是在公报私仇？”
墨行桉一路走至二衙，谢知尘和吴书言二人也跟了过来。
天机把今日遇到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包括肖夫人在车厢里说的那些话，他也听了个大概。
谢知尘微微蹙眉，
“肖夫人的话似乎有一定的道理。广平公主对驸马用情极重，以至于当初不惜毁了驸马的婚约也要嫁给他。
所以如果驸马之死与之无关，冲着公主的脾气秉性，非闹起来不可。特别是驸马抱着肖夫人的木雕叫着肖夫人的名字跳了河，公主不可能轻易放过肖夫人。
除非……”
“除非事情就是她做的。”
吴书言把话接了过来，
“只有驸马死在她手里，她才会不追究责任，否则肖夫人绝无可能轻易离开公主府。只是这事儿就算有问题，也跟诡案没什么关系，该报九幽府或大理寺，玄察司没有查案的理由啊！”
他向墨行桉看去，还有一句话在心里没有说：桉世子跟广平公主是近亲，这案子真要查起来，玄察司是不是应该避嫌？
墨行桉没接他的话，倒是看向慕惊语，半晌，回了她之前的那句问。
“不算公报私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