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
鹿角关,校场。
林玄宸换上了一身玄色劲装,站在点将台之上。
台下,是整齐列队的九黎七十二将,五千飞虎骑兵。
更外围,是自发前来,黑压压一片的鹿角关百姓。
所有人都抬着头,看着台上的那个年轻人。
林玄宸没有说任何废话。
“我叫林玄宸。”
“太原林家的漏网之鱼。”
他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昔日,我林家富甲一方,乐善好施,在座的乡亲父老,有不少都受过我林家恩惠。”
人群中一阵骚动,许多上了年纪的人连连点头。
“但太原李渊,为了一己私欲,为了他造反的本钱,给我林家安上一个‘勾结东突厥’的莫须有罪名。”
“一夜之间,我林氏满门,上千口人,尽数惨死于李家屠刀之下!”
“我父我母,被斩去头颅,悬于城门!”
“我林家财富,被他们劫掠一空,用来招兵买马,收买人心!”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里带上了金石之声。
台下的百姓们炸开了锅。
“我早就说李渊不是个好东西!”
“他娘的,林家主可是大善人,每年冬天都施粥的!”
“造孽啊!这种人要是得了天下,还有我们小老百姓的活路吗?”
群情激愤,咒骂声此起彼伏。
林玄宸伸出手,虚按一下。
校场,又恢复了安静。
“今日,我林玄宸在此立誓!”
“以我林家上千冤魂之名,起兵!”
“此生唯一所求,便是踏破太原,手刃李贼!”
“不取李渊、李建成、李世民父子首级,告慰我父母在天之灵,我林玄宸,誓不为人!”
话音落。
李存孝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末将李存孝,愿为主公效死!”
“哗啦——”
五千飞虎骑兵,七十二九黎悍将,齐刷刷单膝跪地。
甲叶碰撞,汇成一道钢铁的洪流。
“愿为主公效死!!”
吼声直冲云霄,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外围的百姓们也激动得满脸通红,不知是谁带头,竟也乌泱泱地跪了一片。
“我等愿追随主公,讨伐不仁不义之徒!”
就在此时。
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厚重的云层,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所有人的衣衫,可没有一个人起身,没有一个人躲避。
他们就那样跪在雨中,任由雨水冲刷着脸庞,眼神里的火焰,却烧得更旺。
站在后方屋檐下的长孙无垢,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看着那个在雨中傲然而立的男人,看着他身前那片由钢铁和民心铸成的洪流。
她忽然打了个寒颤。
她预感到,李家,那个不可一世的唐国公府,这次恐怕真的要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
平原城。
起义军首领郝孝得,正烦躁地看着桌上的地图。
一个探子匆匆来报:“大王,鹿角关换了主人!来了一伙神秘人,还带了数千骑兵,瞧着就不好惹!”
郝孝得的指节,重重地敲在地图上鹿角关的位置。
“鹿角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它就像一根毒刺,扎在了我平原城的边上,让人寝食难安。”
副将刘开凑了上来,脸上的一道刀疤随着他的话语扭动。
“大王,管他什么来头。他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正是立足未稳的时候。”
“咱们何不趁他病,要他命?”
郝孝得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说得对!”
他一拍桌子,站起身。
“传我将令,点齐兵马,备好粮草!”
“明日一早,兵发鹿角关!”
“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太岁的头上动土!”
刘开领了命令,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很快,整个平原城都喧闹起来。
一万五千名所谓的“大军”被集结起来,兵甲不整,队列松散,更像是一群赶着去集市的乌合之众。
郝孝得披上一身擦得锃亮的铠甲,翻身上马,看着自己麾下这“雄壮”的兵马,得意地大笑。
“小的们,随我出发!”
“打下鹿角关,里面的金银财宝、女人,都是你们的!”
大军如同一片黑色的污水,浩浩荡荡地朝着鹿角关的方向漫延过去。
……
鹿角关,议事厅。
林玄宸正与李存孝对着一张更大的舆图,商讨着接下来的动作。
“平原郡,是块不错的跳板。”
林玄宸的手指,点在了平原城的位置。
“想要拿下整个郡,平原城是关键。城中守军两万,首领郝孝得,是个有勇无谋的草包。”
李存孝拱手道:“主公,我五千飞虎骑,三日之内,我必取下郝孝得的人头,献于主公帐下!”
话音刚落,一名斥候冲了进来。
“主公!”
“平原城的郝孝得,亲率大军,正朝我们这边杀过来!看那阵仗,少说也有一万五千人!”
李存孝闻言,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大笑起来。
“来得好!”
他猛地转身,向林玄宸单膝跪地。
“主公,不必等三日了!”
“末将请战!愿为先锋,击破来犯之敌!”
林玄宸看着他,脸上没有半分波动。
“也好,省得我们再跑一趟。”
他站起身,走到李存孝面前,扶起他。
“我给你四千飞虎骑。”
“不必死守,出关迎敌。”
“关内,我留一千飞虎骑和九黎众将,以防万一。”
李存孝重重点头,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亢奋。
“末将领命!”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议事厅,片刻之后,关隘内响起沉闷的号角声。
四千飞虎骑兵迅速集结,在李存孝的带领下,如同一道黑色的铁流,从洞开的关门中涌出,在关外平原上列开阵势。
黄昏时分,天边出现了一道黑线。
黑线蠕动着,越来越近,变成了黑压压的一片。
郝孝得的大军,终于到了。
他们看着关前那薄薄的一层骑兵,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就这么点人?塞牙缝都不够啊!”
“鹿角关是没人了吗?派这么几千人出来送死?”
郝孝得骑在马上,用马鞭指着远处的李存孝军阵,对着身边的刘开不屑地撇撇嘴。
“看见没?这就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
“传令下去,全军冲锋,给老子碾碎他们!”
然而,他话音未落。
李存孝一马当先,高举手中的禹王槊,只吐出一个字。
“杀!”
“杀——!”
四千飞虎骑兵,同时发出一声怒吼。
他们催动战马,发起了冲锋。
大地开始震动,初时还只是轻微的抖动,很快就变成了剧烈的轰鸣。
四千骑兵,却冲出了一往无前的气势,卷起的烟尘遮天蔽日。
郝孝得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麾下那一万五千人组成的松散阵型,被这股气势一冲,已经开始出现了骚动。
下一秒。
轰!
飞虎骑兵组成的黑色箭头,狠狠地撞进了平原军的阵列之中。
没有胶着,没有缠斗。
只有碾压。
最前排的平原军士兵,连人带兵器,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粉身碎骨。
飞虎骑兵的战刀和长矛,每一次挥动,都带起大片的血花。
平原军的阵型,像是一块豆腐,被一柄烧红的铁刀轻易地切开。
惨叫声,哀嚎声,响成一片。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一万五千人的大军,彻底崩溃了。
所谓的“大军”,变成了一群被猛虎追赶的绵羊,四散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