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身,结束。”
这四个字,轻飘飘的,却比一百公斤的杠铃砸在身上还要沉重。
它们像四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地烫在侦察连每一个士兵已经麻木的神经上。
所有人的大脑,都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热身?
那让他们生不如死、手脚都不是自己的敏捷梯训练,仅仅是……热身?
王胖子张着嘴,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快从嘴里飘出去了。
他看着那些折磨了他将近三个小时的“梯子”,再看看那个面不改色,连呼吸都没乱一下的女人。
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恐惧,攥住了他的心脏。
这他妈的不是训练。
这是刑讯!
“全体都有!”
唐宁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任何给人喘息的余地。
“俯卧,双肘撑地,身体呈一条直线。”
她一边说,一边亲自做出了示范。
一个看似简单到可笑的姿舍。
“这个动作,叫做平板支撑。”
“要求,腰腹收紧,臀部不得高于或低于肩部,除了双肘和双脚脚尖,身体任何部位不得接触地面。”
“时间,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
当这个数字从唐宁嘴里说出来时,整个队伍都炸了。
“什么?十五分钟?!”
“就这么撑着?开什么玩笑!”
“我做俯卧撑都能做一百个,撑十五分钟有什么难的?”
一股压抑不住的议论声,在队伍里扩散开来。
在他们看来,这个静止的动作,比起刚才那套眼花缭乱的步法,简直是小儿科。
这甚至都算不上一个“动作”。
然而,陆承和陈冲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轻视。
他们死死地盯着唐宁那如同雕塑般标准的身姿,感受着那个姿势下,每一块肌肉最细微的联动。
他们本能地感觉到,这个动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有问题?”唐宁抬起眼,扫视着那些蠢蠢欲动、面带不屑的士兵。
“没有问题,就趴下!”
她的声音陡然一冷。
“开始!”
一声令下,一百多号人,稀稀拉拉地趴了下去,学着她的样子,撑起了身体。
第一分钟。
训练场上,一片轻松。
甚至有人互相挤眉弄眼,觉得这个新来的女教官,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
第二分钟。
开始有人觉得不对劲了。
他们感觉自己的腹部,开始微微发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燃烧。
第三分钟。
大部分人的额头,开始渗出汗珠。
他们发现,要保持身体绝对的挺直,比他们想象的要难得多。
他们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第四分钟。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
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
燃烧感,从腹部,蔓延到了全身。
汗水,不再是滴下来,而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成串地往下滚,落到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
“啊——!”
终于,第一个人撑不住了。
一个年轻的士兵发出一声惨叫,腰一软,整个人“啪”地一下,摔在了地上。
唐宁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射了过去。
但她没有骂,也没有罚。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编号073,出局。”
她拿出那个让所有人恐惧的小本子,在上面划了一下。
“站到一边去。”
那个士兵羞愧地低下头,从地上爬起来,像一个逃兵一样,默默地站到了训练场边缘。
他的出局,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砰!”
“砰!砰!”
惨叫声和身体砸在地上的声音,此起彼伏。
不断地有人溃败下来。
出局的人,在场地边缘,越站越多。
他们每一个人,都低着头,脸上写满了屈辱和痛苦。
因为他们发现,站着,比趴着更难受。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昔日的战友,还在那片小小的地面上,像一条条被钉在案板上的鱼一样,苦苦挣扎。
而他们,是提前放弃的懦夫。
王胖子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
他那身引以为傲的肥肉,此刻成了他最沉重的负担。
他的腰,像要断了一样。
“王胖子!腰塌下去了!”
唐宁的声音,不大,却像鬼魅一样,在他耳边响起。
他猛地一激灵,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腰又往上抬了一点。
但他知道,自己到极限了。
“我不行了……教官……我……”
他带着哭腔,几乎要哀求出声。
然而,当他抬起头时,却看到了自己斜前方的陆承。
陆承的整个身体,都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幅度,剧烈地颤抖着。
汗水,已经将他身下的地面,完全浸湿。
他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脸上青筋暴起,表情狰狞得像一头濒死的野兽。
但他没有倒下。
他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的一块小石子,眼神里,燃烧着一种名为“不甘”的火焰。
他在和自己的身体作战。
在和那个被唐宁判了“不合格”的自己,做着最惨烈的搏斗!
王胖子那到了嘴边的求饶,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连长都没倒,他怎么能倒!
他又撑了十秒。
然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当他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训练场的边缘。
场地中央,还撑着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不到二十人。
而这二十人里,陈冲赫然在列。
陈冲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他的意识都已经开始模糊。
但他脑子里,却有一个念头,无比的清晰。
核心!
这个动作,练的就是核心!是一切力量的根基!
唐宁让他们做的所有事,从敏捷梯到这个平板支撑,都是在强行摧毁他们旧的习惯,重塑他们身体的根基!
她在用一种外科手术般的方式,为他们刮骨疗毒!
这个认知,让他爆发出了一股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力量,又多撑了一分钟。
时间,第十五分钟。
当唐宁那清冷的声音,终于响起时。
“时间到。”
所有还撑着的人,包括陆承和陈冲在内,都像被抽掉了脊梁骨一样,齐齐地瘫倒在地,一动不动,只有胸膛还在剧烈地起伏。
他们做到了。
他们,撑过了这地狱般的十五分钟。
所有人都以为,噩梦终于结束了。
陆承甚至感觉自己的眼皮,都快要抬不起来了。
然而,唐宁缓缓地走到他们面前,低头,俯视着他们。
“第一组,完成。”
她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块朴素的电子表。
“休息三十秒。”
“准备,第二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