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的天晴着,从机场出来的时候,赵知南感觉刮在脸上的风都是干冽的,不似永平城的柔和惬意。
江骏候在车前,见着两人出来,打了声招呼。
“宋总,知南小姐——”
赵知南朝他礼貌的点了点头,江骏之前跟着宋牧时一起来永平处理了爷爷的葬礼,算是除了宋牧时与宋爷爷以外他在北城第三个认识的人。
两人后排落座,车子驶出了停车场。
“宋总,今天下午三点是集团的一季度经济会,需要您参加。”江骏提醒道。
宋牧时抬手看了看手表,“嗯。先去宋园,再去公司。”
“好的。”江骏应道。
宋园在北城南边的崖山上,山上有几处旧时就留下来的宅子,上山的路两边是参天的悬铃木,刚刚复绿的枝叶伴着山路蜿蜒而上,赵知南看着车窗外满目的森林植被,心里略微有些忐忑不安,对未知的未来的不安。
直到车子稳稳停住,入目是一幢青砖灰瓦,中式对开的木质黑漆大门,隐约可见内里阁楼的吊脚飞檐的中式宅院,以赵知南对建筑的了解,这座宅子少说也有百年了,不是新建的,应该是宋家祖上传下来的。
赵知南恍惚一愣,想起青龙巷。
不时,便有一个头发泛白的大叔走了出来。
“二爷——”然后大叔的目光落在知南身上,笑呵呵的说道:“这便是知南小姐吧?以前逢年过节的总听老爷子提起。”
陈叔唤她知南小姐,按照老一辈的观点,只有办了酒席,宴请了亲戚才算是真的礼成。这一点也是宋牧时特意交代过的,他担心唤她太太,知南会有压力。
宋牧时及时介绍,“管家陈叔——”
赵知南微微点头微笑,有些不好意思,“陈叔好——”
陈叔笑意不减,迎着二人进了屋。
“老爷子一大早就念叨着,如今都等得不耐烦了。”
进了大门,是一方雕着荷花浮雕的照壁,绕过照壁远方是假山流水,满院子的花草树木,应该是请了专人打造的园林,颇有古典雅致的韵味,赵知南被眼前的景致吸引,心里想着改天一定要好好研究一番。
两人进了正厅,老爷子宋诚伯正在逗弄他养的鹦鹉。
“爸——”
宋诚伯转身看见二人,立刻笑意盈盈迎上来。
“回来了?”
赵知南在心里默念了一声爸爸,这才叫出口,“爸——”
宋诚伯闻言更高兴了,“知南,来,过来坐——”
赵知南看了看宋牧时这才走过去坐下,见宋牧时站着没动,宋诚伯看了他一眼,“怎么 ,还得我请你坐?”
宋牧时没有要坐的意思,“公司还有点事,我得出去一趟。”
宋诚伯抬眼觑着他,“晚上早点回家吃饭。”
“嗯。”宋牧时应道,然后看了一眼知南便出门了。
宋牧时一离开,屋子里边只剩她与老爷子,赵知南瞬间放松了一点。
“路上累了吧?”宋诚伯问。
“不累,还好。”赵知南笑着回答。
见老爷子要沏茶,她主动要求她来,虽然她的沏茶技术一般,但以前都是她帮爷爷沏茶。
“我来帮您吧——”赵知南跃跃欲试。
宋诚伯笑着答应,将手里的茶叶罐递给了知南。
“您可别嫌弃我技术差,以前爷爷爱喝茶,我常给他泡。”
赵知南说着将茶叶放入茶壶中,又拎着紫砂壶里的沸水注入,瞬时一股清淡的茶香溢出来。
宋诚伯摆摆手,笑意盈盈的看着知南,“不嫌弃,我高兴还来不及了。”
赵知南吸了吸鼻子,“这是什么茶?好香。”
她其实不太懂茶,爷爷惯喝的都是绿茶一类的,大多时候就是毛尖或者铁观音。
老爷子哈哈一笑,“不是什么名贵的茶,一个老友自己种的茶园,他亲自炒的茶。”
适时,张婶送来果盘,赵知南将沏好的茶倒了一杯递给老爷子。
“宋爷——”赵知南及时刹住车,果然人一放松就容易嘴瓢。“爸,喝茶——”
赵知南有些羞赧坐回去吐了吐舌头。
“无妨,慢慢就习惯了。”宋诚伯心里了然,喝了一口热茶,舒坦的咂吧了一下嘴。
“既然来了北城 ,宋园就是你的家,牧时性子冷,又忙,你多担待些,若是他让你受了委屈,你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
“家里人不多,大姐去了美国还没回来,还有一位堂兄,常年在军中,一般也鲜少回这里,所以你不必拘谨,平时这宋园也就我一个老头子。”说着宋诚伯竟笑起来。
赵知南便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又闲话了一会家常,将近下午三点,老爷子便回房休息,张婶带她去了房间,她也确实有些累了。
关上房门,世界一下安静下来,她这才打量起房间来,灰色的棉质四件套,木质的窗棂,透过窗便能看见院子里的景,这房间看着应该是住过人的,她偏头注意到矮几上摆放的相框,是宋牧时和一个女人的照片,女人看着与宋牧时有些想象,知南猜测应该是他的大姐。
赵知南有些累,四仰八叉的倒在床上,目光愣愣的瞧着屋顶,有些恍惚。
她就这么来了北城,住进了宋牧时的家里,而且有可能以后都要住在这里,她以后要怎么与宋牧时相处,又要以什么身份待在他身边,又或者他们的未来走向何处?都是问题,她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长叹了一口气。
“赵知南啊,你别想了,既来之,则安之啊——”
赵知南翻了个身,将头埋进了被褥里,棉质的被褥软软的,带着一丝熟悉的气息。
舟车劳顿,她几乎很快就睡了过去。
宋牧时开完会到宋园的时候,将近六点,他径直去了房间,打算换一件衣服。
推开门走到里间,就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蜷着身子,微卷的长发遮住了半边脸,她今日穿了一件天蓝色的长裙,此时长裙打着褶的摞起来,露出她光洁白皙的小腿,在窗外天光的映衬下,泛着白光,宋牧时怔忪了片刻,移开视线,伸手拉起被子盖在她的身上。
赵知南迷迷糊糊听见细微的动静,慢慢转醒,看见盖在身上的被子,并未过多的在意。
须臾,宋牧时从衣帽间出来,与坐在床上正兀自愣神的赵知南视线撞在一起。
赵知南眼睛微睁,然后立刻从床上跳下来站好,局促地看着宋牧时,他似乎是刚洗完澡出来,身上穿着一件月牙白休闲的套装,整个人柔和了不少。
“醒了?”他一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问。
“呃,我——我不知道,这是你的房间。”她有些局促的将被自己滚得皱巴巴的床单理了理,结结巴巴的说道,心中暗自懊恼怎么就睡过去了?
宋牧时淡笑了一下,“嗯,无妨。”
“收拾收拾,去前厅吃饭吧。”
赵知南机械的点头,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这才跟着宋牧时出去了。
吃饭也就她、宋牧时还有老爷子三人,家里却准备了一满桌子的菜,老爷子一直热情的让她多吃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只有宋牧时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关于这一点,赵知南早有察觉,他似乎是奉行食不言寝不语的规则。
老古董?
可是宋爷爷看着不像是规矩很重的人啊?有些奇怪。
这或许也是赵知南在他跟前莫名紧张的原因,一个太有规则感的人总是能给人以无形的压力的,而她却是随性惯了的。
似乎是看出了知南的顾虑,宋诚伯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自己儿子。
“别理他,他太无趣,我也不喜欢和他一起吃饭。”
宋牧时放下碗筷,看向老爷子又看向盯着自己的知南,轻叹了一口气,“你们随意。”
宋诚伯笑着招呼知南多吃点。
用完饭,老爷子拉着陈叔下象棋,顺便指使宋牧时带知南在宋园逛逛,认认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