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指尖的触碰，像一颗投入死寂深潭的石子，在陈默冰冷的心湖里漾开了持续不断的涟漪。希望以一种扭曲而偏执的方式，再次生根发芽。
他不再满足于仅仅是守候。他开始更主动地、甚至可称得上疯狂地，去“刺激”陈曦。
他不再仅仅诉说，而是开始引导她“感受”。
他握着她的手（尽管最初会引来她僵硬的抗拒），去触摸冰冷粗糙的岩石，去感知岩壁上渗出的水滴。
“冷。”他会告诉她。尽管她毫无反应。
他引导她的指尖去触碰那些散发着幽暗光芒的黑色结晶。
“能量。”他低语，感受着指尖传来的、与自身力量同源的微弱悸动。陈曦的手指有时会在那上面多停留一秒，那空洞的眼眸里，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光芒流转而过，快得像是错觉。
他甚至会刻意释放出一丝自身的力量，让墨色的血管纹路在皮肤下显现，让她“看”，让她“感受”这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的血脉根源。
这个过程缓慢得令人绝望，且时常伴随着倒退。大多数时候，陈曦依旧是那副空洞的、对外界漠不关心的样子。
但陈默的感知力在病毒的作用下变得极其敏锐。他能捕捉到她最细微的变化——一次比平时慢了半拍的眨眼，一次指尖无意识的蜷缩，甚至是她呼吸频率那几乎无法察觉的改变。
他确信，有什么东西正在她内部缓慢地苏醒。或许不是“陈曦”的记忆和人格，而是某种……基于病毒本能的、全新的意识雏形。
与此同时，他与这片深渊的联系也日益加深。
当他静坐时，他能模糊地“听”到。不是声音，而是一种能量的流动，一种沉睡的脉动。它来自脚下的岩石，来自四周的洞壁，来自那潭幽黑的死水。
那是一种庞大、古老、混乱的意志残留。它没有清晰的思维，只有一些本能的碎片——饥饿、生长、同化……
这些碎片化的“低语”开始潜移默化地影响他。他的思维变得更加冰冷，更加直接，更加……缺乏人性化的纠结。如何获取更多能量，如何让陈曦进一步“苏醒”，如何应对可能的威胁——这些成为了他思考的全部。
地上世界的搜寻变得更加高效和残酷。他能轻易避开那些行动迟缓的感染者，甚至能凭借气息的强弱，判断出哪些废墟下可能埋藏着未变异的、可食用的“猎物”。狩猎和采集不再是挣扎，变成了一种冷静的资源收集过程。
一次，在他返回洞窟的途中，遭遇了两个因为饥饿而同样在搜寻物资的男人。他们看到了陈默身上相对干净的衣服和鼓囊的背包，眼中露出了野兽般的贪婪。
“小子！把东西留下！”其中一人挥舞着生锈的钢管冲上来。
若在以前，陈默可能会恐惧，可能会试图讲道理，甚至可能放弃物资逃跑。
但现在，他甚至没有思考。
在那男人冲近的瞬间，陈默动了。速度快的只留下一道模糊的影子。他侧身避开钢管，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在寂静的巷道里格外刺耳。
男人发出凄厉的惨叫，钢管脱手落地。
陈默没有停顿，另一只手五指并拢，如同最锋利的刺刀，直接捅穿了另一名试图从侧面扑来的男人的肩膀，动作干净利落到残忍。
两人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看着陈默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仿佛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陈默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们一眼，捡起自己的背包，转身消失在巷道阴影里。心中没有怜悯，也没有快意，只有一种清理掉了碍事障碍物的平静。
他回到洞窟，像往常一样开始处理食物，将干净的肉撕成小块。
陈曦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
但这一次，当陈默将食物递到她嘴边时，她的鼻子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然后，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机械地吞咽，而是稍微向前倾了倾身体，主动地、轻轻地嗅了嗅他手上的肉块。
紧接着，她又做了一个让陈默心脏骤停的动作。
她缓缓地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直接地聚焦在了他的脸上。
不再是茫然的“望”，而是带着一丝微弱的、本能的……
探寻。
仿佛在辨认这个持续为她提供能量和“刺激”的源头。
洞窟里，只有幽光闪烁，映照着两人无声的对视。
一个是从深渊归来的复仇者。 一个是被毒血唤醒的空壳。
来自深渊的低语，似乎在两人之间架起了一座无声的、扭曲的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