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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咸福宫的气氛陡然变得……悲壮起来。

最大的宣纸铺满了整个桌面,甚至垂到了地上。那支最大的毛笔,立起来快跟我差不多高,笔锋饱满,我两只手握着都嫌费劲。

甜枣看着这架势,咽了口口水:“娘娘……您……您真要写啊?”

“写!”我咬牙切齿,脸上是一种豁出去的决绝,“不仅要写,还要写得‘惊天动地’!让他们好好开开眼界!”

晴川忧心忡忡:“娘娘,这会不会太……过火了?万一陛下怪罪……”

“怪罪?”我哼了一声,“他都逼我到这份上了,还能怎么怪罪?大不了就是治个‘御前失仪’,还能比巫蛊罪重吗?何况——”

我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兵书有云,‘实者虚之,虚者实之’。我越是表现得离谱,他们可能越觉得我深不可测!或者干脆觉得我无可救药,彻底放弃让我争宠的念头!”

晴川:“……”娘娘您是不是对兵书有什么误解?

说干就干!

我撸起袖子(虽然宫装没什么袖子可撸),双手抱起那支巨笔,蘸饱了墨汁——墨是上好的徽墨,研得浓黑发亮,带着一股松烟的清香。可惜了这好东西。

“甜枣!压住纸角!晴川!帮我看着点墨,别滴得到处都是!”我指挥若定,仿佛不是要写字,而是要上阵杀敌。

然后,我凝神静气(主要是怕手抖),运起丹田之力(并没有),双臂用力,将那沉重的笔锋挥向了雪白的宣纸!

我不是在写字,我是在……画画!不,是在拖地!

巨大的笔锋完全不听使唤,我想写个“中”字,结果拉出了一条扭曲的墨杠。想写个“秋”,结果墨团洇开了一大片。手腕酸得要命,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

甜枣和晴川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惊肉跳。

一番“奋战”之后,一幅……嗯,姑且称之为“书法作品”的墨宝诞生了。

宣纸上墨迹狼藉,几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大小不一,结构松散,有的地方墨浓得快要滴下来,有的地方又干涩得飞白严重。整体效果……十分具有视觉冲击力,堪称……惨不忍睹。

我放下巨笔,气喘吁吁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点头:“嗯!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返璞归真!大巧不工!”

晴川看着那实在不敢恭维的字,艰难地开口:“娘娘……这……这怕是……”

“怕是什么?”我挑眉,“这才叫艺术!他们懂什么!”

我让晴川和甜枣小心翼翼地把这幅字抬到一边晾干,看着那巨大的尺幅和扎眼的墨迹,心里暗暗得意:到时候往宫宴上一展示,看谁还敢让我表演才艺!

然而,光是写字还不够。

兵书还说,“多算胜,少算不胜”。

我得做两手准备。

“晴川,”我压低声音,“宫宴那天的吃食酒水,咱们一口都不碰自带的除外,实在不行,你就假装不小心把酒洒我身上,咱们就有理由提前退场!”

“甜枣,你机灵点,盯着点周围,要是看到谁眼神不对劲,或者有什么小动作,立刻偷偷告诉我!”

“还有,万一……我是说万一陛下或者太后非要我写点别的,我就说……就说方才那幅字已耗尽我才气,需要闭关三日才能恢复!”

我把能想到的意外情况都盘算了一遍,自觉万无一失,这才稍稍安心。

中秋之夜,很快来临。

皇宫各处张灯结彩,桂花飘香,一派团圆喜庆气氛。

太液池畔的琼华阁被布置成宫宴场所,丝竹声声,觥筹交错,妃嫔命妇、王公大臣们衣香鬓影,笑语喧阗。

我穿着符合规制的宫装,带着晴川和甜枣,尽量低调地混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依旧是比较靠后的地方,很好。

我的“巨作”已经由太监们抬了过来,暂时用绸缎盖着,放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等待“展示”环节。那巨大的体积,还是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稳住!玉咸鱼!今晚就是你的“成名之战”!

皇帝温楼和太后驾到时,全场寂静,起身行礼。

我偷偷抬眼瞄了一下。温楼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龙袍,衬得他面容愈发俊朗,只是神色依旧淡漠,看不出情绪。太后倒是面带微笑,显得很是慈祥。

宴会开始,歌舞表演依次上场。

如贵妃果然穿着那身华丽无比的霓裳羽衣,跳了一曲《霓裳羽衣舞》。不得不说,行头是极好的,舞姿……嗯,勇气可嘉。但陛下还是给了面子,点头赏赐了。

其他妃嫔也是各显神通,弹琴的,唱曲的,跳舞的,作画的(李婕妤的画工确实不错,画了一幅嫦娥奔月,得到了太后夸奖)……

气氛越来越热烈,很快就轮到了我。

当太监唱出我的名字和“献上墨宝”时,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带着各种好奇、期待、看好戏的情绪。

如贵妃更是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场地中央,跪下:“臣妾才疏学浅,字迹拙劣,唯恐污了圣目,但求陛下、太后娘娘一笑。”

温楼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淡淡开口:“无妨,展开吧。”

两个太监上前,揭开了覆盖的绸缎。

我的“巨作”瞬间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噗——”

不知是谁先忍不住笑出了声,随即,像是传染一般,低低的嗤笑声和惊叹(吓)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那巨大的尺幅,那狂放不羁(实则无法控制)的墨迹,那歪歪扭扭几乎难以辨认的“中秋团圆”四个大字,冲击着每一个人的视觉神经。

太后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用帕子掩了掩嘴,似乎在努力忍耐。

如贵妃直接笑出了声,用团扇指着我的字:“玉才人这字……果然……别具一格,令人过目难忘啊!哈哈哈!”

其他妃嫔也是忍俊不禁,交头接耳。

我跪在地上,低着头,心里却在暗爽:笑吧笑吧!尽情地笑吧!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然而,我预想中的呵斥或者无奈地让我退下并没有到来。

温楼看着那幅字,沉默了片刻,脸上竟然……没有太多的表情?既没有震惊,也没有愤怒,甚至……连一丝笑意都没有?

他只是微微蹙着眉,看得异常仔细,仿佛在鉴赏什么绝世名作。

这反应不对劲啊!

我心里开始打鼓。他不按套路出牌!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稳无波:“玉才人。”

“臣妾在……”我声音有点抖。

“你这字,”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师承何派?”

我:“???”

师承何派?我师承狗爬派啊陛下!

我硬着头皮回答:“回陛下……臣妾……臣妾瞎写的……并无师承……”

“哦?”他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探究,“运笔虽显稚拙,但格局开阔,不拘一格,倒有几分……返璞归真之意。”

我:“!!!”

全场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向陛下,又看向那幅惨不忍睹的字,脸上写满了:陛下您没事吧?您眼睛还好吗?

如贵妃的笑容彻底僵在脸上。

连太后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我彻底懵了。返璞归真?陛下您是真的懂艺术还是单纯的眼瞎啊?!

温楼却仿佛没看到众人的反应,继续淡淡道:“只是力度掌控稍欠火候,墨法也略显凌乱。看来,朕赏你的那套文房四宝,你还未曾用好。”

我:“……”您还真敢提那套文房四宝!罪魁祸首就是它!

“罢了,”他摆摆手,似乎不欲再多说,“心意到了便好。收起来吧。赏。”

高公公立刻高声应道:“赏玉才人——!”

我又晕乎乎地谢了恩,晕乎乎地回到自己的座位,感觉整个世界都魔幻了。

这都能夸?还能得赏?温楼的审美是扭曲到什么程度了?!还是说……他又在耍什么花样?

接下来的宴会,我吃得食不知味,完全沉浸在“陛下到底什么意思”的巨大问号里。

周围的妃嫔看我的眼神更加复杂了,忌惮中带着浓浓的困惑和……一丝嫉妒?连如贵妃都没再找我麻烦,只是时不时用那种看怪物的眼神瞥我一眼。

宴至中途,众人敬酒,气氛愈加热络。

我也跟着起身,端起酒杯(里面是晴川提前给我换好的清水),准备随大流说几句吉祥话糊弄过去。

然而,就在我起身的瞬间,异变再生!

我旁边席位的一个小贵人(似乎是新入宫的,没什么存在感)突然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惊呼一声,整个人猛地朝我这边倒了过来!

她手中端着的满满一杯酒,也顺势全都泼洒出来,目标直指——我的脸和前襟!

事情发生得太快,我根本来不及躲闪!

眼看那冰凉的酒液就要泼我一身,让我当众狼狈出丑——

电光火石之间,我脑子里那根名为“警惕”的弦猛地绷紧!想起兵书上说的“敌动我先动”(其实并没有这句,但我当时就这么理解了)!

我几乎是本能地、极其迅速地往后撤了一步,同时手腕一翻,不是去挡酒(也挡不住),而是将自己面前那碟没怎么动过的、糖浆粘稠的桂花糖藕,精准地、毫不客气地往前一送——

“啪叽!”

一整碟粘乎乎的糖藕,结结实实地糊在了那位失去平衡、正朝我倒来的小贵人的脸上、头发上、还有她那身漂亮的崭新宫装上!

时间仿佛再次静止了。

那小贵人保持着前扑的姿势僵在原地,脸上糊满了暗红色的糖浆和糯米,几片桂花粘在她的睫毛和鬓角,看上去既滑稽又狼狈。她似乎完全懵了,眼睛瞪得大大的,甚至忘了惊呼。

她泼出来的酒,大部分洒在了地上,只有几滴溅到了我的裙角。

全场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极其不雅的变故惊呆了。

我手里还拿着那只空碟子,心脏砰砰狂跳,脸上却努力做出惊慌失措和无比歉疚的表情:“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突然倒过来,我我我……我吓坏了,手一滑就……”

我倒打一耙,先发制人!

那小贵人终于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声音充满了委屈和难以置信:“你……你……”

如贵妃猛地站起来,厉声道:“玉才人!你怎可如此失仪!”

我立刻跪下,抢着话头,语气比那小贵人还委屈还害怕:“贵妃娘娘息怒!臣妾知错了!臣妾真的不是故意的!是这位妹妹突然撞过来,臣妾吓了一跳,才失手打翻了碟子……臣妾罪该万死!求陛下、太后娘娘恕罪!”

我一边说,一边偷偷抬眼去看温楼。

他正看着我,眼神深得像潭水,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

太后皱紧了眉头,看着这场闹剧,显然很不悦。

那小贵人哭得泣不成声,话都说不完整。

温楼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既是意外,便都起来吧。带林贵人下去更衣梳洗。玉才人……”他目光落在我身上,“日后行事,需得更稳妥些。”

“是!臣妾谨记陛下教诲!”我赶紧磕头,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

又过关了!

虽然过程惊险,但结果似乎……还不坏?至少我没被泼一身酒当众出丑,还把嫌疑甩了出去(虽然可能没人信我不是故意的)。

经过这么一闹,宴会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我老老实实地待着,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终于熬到宴会结束,我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溜。

然而,还没等我走出琼华阁,高公公就笑眯眯地拦在了我面前:“玉才人,陛下有请。”

我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来了!秋后算账来了!我就知道他没那么容易放过我!

我战战兢兢地跟着高公公来到琼华阁旁边的一处临水暖阁。

温楼正负手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太液池上倒映的月亮。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

屋内只点了几盏灯,光线有些昏暗,他的表情在光影交错间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我扑通跪下:“陛下……”

“起来说话。”他语气平淡。

我小心翼翼地站起来,低着头,不敢看他。

“今晚,”他缓缓开口,“爱妃真是让朕……大开眼界。”

我头皮发麻,赶紧认罪:“臣妾该死!臣妾御前失仪,惊扰圣驾,请陛下责罚!”

“哦?”他走近两步,停在我面前,“朕说的,是你的字?还是……你那碟糖藕?”

我:“……”果然都记着呢!

“臣妾……臣妾……”我噎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朕赏你的文房四宝,为何不用?”他忽然换了个话题。

我愣了一下,老实回答:“太……太贵重了,臣妾手艺粗陋,怕糟蹋了好东西……”

“是不敢用,还是不想用?”他追问,目光锐利。

我心跳加速:“不……不敢……”

“是吗?”他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玩味,“朕看你用那巨笔泼墨时,胆子大得很。”

我闭嘴了。言多必失,还是装死吧。

他也不再追问,只是看着我,看了好久好久。

久到我腿又开始发软,快要站不住的时候,他才忽然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低,在寂静的暖阁里显得格外清晰。

“玉咸鱼。”他叫我的全名,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你总是能做出些……出乎朕意料的事情。”

我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罢了,”他似乎有些无奈,又有些……兴味?“今日中秋,朕不罚你。”

我心中一喜。

“不过……”他话锋一转。

我的心又提了起来。

“你那手字,”他慢条斯理地说,“确实该练练了。从明日起,每日临帖十篇,朕会……亲自检查。”

我:“!!!”

每日临帖十篇?!还要亲自检查?!

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我还不如挨板子呢!

“陛下!”我失声叫道,“臣妾……臣妾愚钝,恐怕练不好,白白浪费陛下时间……”

“无妨。”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朕有的是时间。慢慢教,总能教会。”

教……教我?皇帝亲自教我写字?

我眼前一黑,感觉自己离理想的咸鱼生活越来越远,反而正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拖向一个完全未知的、可怕的方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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