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哪里懂什么盈利模式，什么技术架构。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拿着话筒，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我们这个……」
评委席上，传来一声清晰可闻的叹息。
「好了，下一组吧。」
周阳的团队，就这样灰溜溜地走下了台。
韩见雪的眼泪，在转身的那一刻，决堤而出。
接下来，轮到我们。
我们没有统一的队服，穿着最简单的白T恤，但每个人都精神饱满。
我站上台，没有一句废话，直接打开了我们的项目演示。
只用了五分钟，就把我们的项目核心讲得清清楚楚。
我话音刚落，刚才那位技术总监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甚至站了起来，兴奋地追问了我们好几个关于技术实现和市场推广的细节。
我和队友们对答如流。
十五分钟的答辩时间结束时，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那位评委当场向我们表示：「项目非常好，很有潜力，决赛后，我们详谈。」
结果，毫无悬念。
我们以初赛第一名的成绩，强势挺进决赛。
而周阳的豪华战队，连决赛的门都没摸到，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8
惨败的耻辱，让周阳彻底失控了。
他把所有的怒火，都倾泻在了韩见雪身上，当晚就把她提出了团队。
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学校。
韩见雪成了全校最大的笑话。
那个曾经被她引以为傲的圈子，毫不留情地抛弃了她。
那些曾经追捧她的同学，如今都对她避之不及。
她从云端，重重地摔进了泥里。
我以为她会就此消沉，或者幡然悔悟。
但我又一次低估了她的偏执和愚蠢。
她不恨那个当众羞辱她、把她当成罪魁祸首的周阳。
她反而把所有的怨恨，都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在她看来，如果不是我的项目太过出彩，周阳就不会输。
周阳不输，就不会迁怒于她。
她就不会被踢出团队，不会成为笑柄。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决赛前一天晚上，我们团队正在做最后的彩排。
负责保管最终版PPT的学妹，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我的U盘不见了！」
我们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那里面是我们熬了好几个通宵的最终成果。
明天就要答辩，现在重做，根本来不及。
「别慌。」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想最后一次见它是什么时候？」
学妹急得快哭了：「晚饭前，我把它放在桌上，去食堂打了个饭，回来就不见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想要U盘吗？来天台。】
我心里一动，立刻猜到了是谁。
我安抚好队员，让他们先想办法恢复备份，然后一个人走上了教学楼的天台。
9
夜风很冷。
韩见雪就站在天台边缘，手里拿着的，正是我们那个小小的U盘。
天台下方就是学校的人工湖，如果U盘掉下去，恐怕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是你？」我开口。
她看到我，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沈怡然，你没想到吧？」
她晃了晃手里的U盘，故意将手伸向天台外侧：「你们的心血，现在可在我手上。」
「只要我手一松，它就会掉进下面的湖里，你们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她威胁我：「你现在就去跟大赛组委会说，你退出比赛。否则，我们就一起完蛋！」
她以为只要逼我退赛，让我与冠军失之交臂，周阳就会回心转意，重新接纳她吗？
看着她那张疯狂又扭曲的脸，我忽然笑了。
「你以为，我会把最终版，只放在一个U盘里吗？」
韩见雪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U盘。
「学妹那个，只是个备份。而我这个，才是真正的最终版。」
我平静地看着她：「顺便告诉你，刚才上来的时候，我已经报警了。盗窃他人财物，并以此进行勒索，不知道够不够你喝一壶的？」
韩见雪的脸一寸一寸褪去了血色。
警察来得比我想象中还快。
当警灯在教学楼下闪烁时，韩见雪彻底崩溃了。
她手里的U盘「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瘫软下去，放声大哭。
事情很快就由学校的保卫处接手。
面对老师和警察的询问，韩见雪的心理防线一触即溃，把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
第二天，决赛如期举行。
我们团队的展示，堪称完美。
最终，我们毫无悬念地斩获了特等奖。
当我代表团队，从校长手里接过那五万块奖金的支票和实习直通卡时，台下掌声雷动。
闪光灯下，我看到了坐在观众席角落里的周阳。
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场比赛，我赢了名，赢了利，而他，输得一败涂地。
10
韩见雪的处理结果也很快下来了。
念在她还是初犯，并且没有造成实质性的损失，学校给了她留校察看的处分。
虽然没有被开除，但这个污点，会跟她一辈子。
失去了周阳的庇护，韩见雪的光鲜亮丽瞬间褪去。
精致的妆容消失了，那些名牌衣裙也不见踪影，
她重新穿回了那些朴素的旧衣服，就像回到了最初那个小心翼翼的贫困生的样子。
我以为，我们的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直到一个周末的晚上，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沈怡然，是我，韩见雪。」
我皱了皱眉，想直接挂断。
「你别挂！求你了！」她急切地喊道，「我找你，是想跟你道歉的。」
「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鬼迷心窍，才误会你。」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她的声音听起来无比真诚。
如果是我以前，或许会心软。
但现在，我只是觉得讽刺。
「道歉就不必了。」我语气平淡，「我们以后，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不！不是的！」她像是怕我挂电话，语速飞快地说道。
「沈怡然，我知道你现在厉害了，所有人都高看你一眼。」
「我想请你帮个忙。」
我心中冷笑，果然。
「什么忙？」
「你能不能跟系主任说说，让他把我那个处分给撤了？」
她带着哭腔哀求道：「这个处分会毁了我一辈子的！我以后还怎么找工作啊！」
「沈怡然，我们好歹是同学一场，而且我们都是从普通家庭出来的，你应该最能理解我的不容易，对不对？」
11
电话那头，是一片压抑的沉默，只能听到她紧张的呼吸声。
她在等我的宣判。
我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城市的霓虹，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一个人，怎么能把自己人生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别人的宽恕和帮助上？
我沉默了很久。
久到韩见雪以为电话已经断了。
「喂？沈怡然？你还在听吗？」她的声音充满了不安。
「在。」我淡淡地开口。
她立刻看到了希望，声音都变得急切起来。
「那你愿意帮我吗？」
我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反问了一句。
「帮你？可以啊。」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瞬间变得粗重。
「真的吗？沈怡然！你真的愿意帮我？太谢谢你了！我……」
「你先别急着谢我。」我打断了她的语无伦次。
「帮你撤销处分，对我有什么好处？」
韩见雪愣住了，她没有想到，我会如此直接的跟她谈起了好处。
这完全颠覆了她对我老好人的认知。
「我……」她一时语塞。
是啊，她能给我什么好处？
「怎么，想不出来？」我轻笑一声。
「当初你觉得我帮你解围很恶心，反而周阳给你机会你觉得是恩赐。」
「现在，你又想用你的不容易来绑架我，让我帮你收拾烂摊子。」
「韩见雪，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有义务为你的愚蠢和错误买单。」
「当初的周阳不会，现在的我也不会。」
韩见雪不说话了。
我能想象到她此刻脸上错愕和难堪的表情。
「至于你说的，我们都是从普通家庭出来的。」
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请你不要侮辱普通家庭这四个字。」
「我的父母教我的是，脚踏实地，诚实做人。」
「而不是像你一样，靠着出卖自尊，走捷径，甚至不惜伤害别人，去攀附那些根本不属于你的东西。」
「你所谓的不容易，不过是你为自己的懒惰、虚荣和恶毒，找的借口罢了。」
说完，我没有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世界清净了。
12
那次通话之后，韩见雪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我再也没有在校园里见过她。
后来听同学说，她因为那次处分，加上多门专业课挂科，最终没能撑到毕业，自己办理了退学。
而周阳，虽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处分，但名声也彻底臭了。
他丢了学生会主席的位子，变得低调了许多，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嚣张气焰。
我的生活，则走上了快车道。
我接受了投行的Offer，大三开始实习，凭借出色的能力，毕业前就成了重点培养对象。
我已经成了公司里最年轻的投资经理之一。
有车，有房，有了一个志同道合、温柔体贴的男友。
他是我在一次跨部门合作中认识的律师，我们都靠着自己的努力，在这个城市里，拥有了一席之地。
生活给予我的，正是我曾为之奋斗的一切。
一次大学同学聚会，昔日的班长给我打电话，再三邀请我参加。
我本不想去，但想到有几个大学时关系还不错的伙伴也会到场，便答应了。
包厢里，觥筹交错，人声鼎沸。
我一出现，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曾经那些对我爱答不理的同学，如今都端着酒杯，一口一个沈经理，争先恐后地和我攀谈，交换名片。
我看到了周阳。
他毕业后，靠着家里的关系进了一家银行，做着最普通的客户经理，每天都在为业绩发愁。
几年不见，他胖了不少，身上那股富二代的傲气，被社会磨平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油腻的市侩。
他看到我，脸上挤出一个油腻讨好的笑容，主动端着酒杯走过来。
「沈怡然……哦不，沈经理，好久不见，你现在可真是光彩照人啊。」
他想敬我酒，我只是用杯子里的果汁，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杯沿。
「客气了。」
多一个字，我都懒得说。
酒过三巡，我去洗手间。
在走廊的拐角，我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一个穿着服务员制服的女人，正蹲在地上，费力地擦拭着一块刚被客人弄脏的地毯。
是韩见雪。
她比大学时更瘦了，也更憔悴，脸上满是被生活磋磨过的疲惫和麻木。
她也看到了我。
当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时，她手里的抹布，「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13
韩见雪的身体僵在原地。
无数种情绪在她浑浊的眼底翻涌，最终都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白。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然后迈开脚步，准备从她身边走过。
「沈怡然！」
她突然叫住了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她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不甘。
「看到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是不是觉得特别解气？觉得老天有眼？」
我没有回答。
她见我不说话，像是受到了某种鼓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越来越大。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故意的！你想看我走投无路！你后来跟学校说的那些话，就是想把我往死里整！」
「你毁了我！是你毁了我一辈子！」
她把所有的不幸，所有的失败，再一次，驾轻就熟地，归咎到了我的身上。
就和很多年前一样，毫无长进。
走廊里，一些听到动静的客人和同学，探出头来，好奇地张望着。
我终于转过身，正视着她。
「我毁了你？」
我笑了，笑得有些冷。
「韩见雪，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毁掉你的，从来不是我，也不是周阳，而是你自己。」
我向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总觉得世界对你不公，所有人都欠你的。但你忘了，命运给每个人的牌，或许有差，但怎么打，是你自己的事。」
「你可以选择自怨自艾，也可以选择奋起直追。」
「而你，选择了最糟糕的那条路。」
我的男友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自然地揽住我的腰，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
我拍了拍他的手，带着他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包厢走去。
身后，是韩见雪压抑的的哭声。
而我，正走向灯火通明的未来。
从此，山高水长，再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