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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十二章 霜落禾安

又一个冬天来得悄无声息。

阿禾早起推开木门时,看见院子里积了层薄雪,那株当年埋下令牌的禾苗早已长成半人高的稻茬,被雪盖着,像裹了层白棉被。她弯腰拂去稻茬上的雪,指尖触到根部的泥土,依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润——那是令牌与土地相融后,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醒了?”凌霜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两碗热粥,白汽氤氲了她的眉眼,“今天煮了新米,尝尝。”

阿禾接过粥碗,坐在门槛上小口喝着。米粥熬得软糯,带着淡淡的稻香,是她去年亲手种的那批稻子。这几年,山脚下的稻田越来越广,连邻村的人都来学着耕种,春天一片绿,秋天一片金,成了远近闻名的“禾香谷”。

“张婆婆说,她娘家侄孙想来学种稻。”阿禾想起早上张婆婆拄着拐杖来串门时说的话,“那孩子在镇上做学徒,总说不如地里踏实。”

凌霜点头:“让他来就是,地够多。”

这些年,师傅的话渐渐多了些,眉宇间的冷冽也淡了,偶尔还会和张婆婆一起纳鞋底,或是坐在田埂上看阿禾练剑。她的剑法早已不似当年那般凌厉,反倒像春风拂过稻田,看似轻柔,却藏着生生不息的韧劲。

午后,雪停了。阿禾想去后山捡些枯枝,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雪地里——是阿石,他比几年前高了些,肩膀也宽了,身后跟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怯生生地躲在他身后。

“阿禾姑娘,凌霜前辈。”阿石笑着拱手,“带囡囡来认认门,她总吵着要见种出‘金珠子’的姐姐。”

小姑娘从他身后探出头,手里攥着一串糖葫芦,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阿禾:“姐姐,稻子真的会长出金珠子吗?”

阿禾被她逗笑了,蹲下身揉了揉她的头发:“不是金珠子,是能填饱肚子的米。开春了,姐姐教你种好不好?”

囡囡用力点头,把糖葫芦往阿禾手里塞:“给姐姐吃。”

凌霜在门内看着这一幕,转身回屋沏了热茶。阿石说起青石镇的事,说镇上开了家粮铺,卖的就是禾香谷的米,生意好得很;还说安宁祠的香火越来越旺,常有旅人特意绕路去祭拜。

“前几日有个老秀才,在碑前哭了半晌。”阿石喝着茶,“说他爹当年就是守冰川的士兵,一直没找到尸骨,如今总算有个地方能祭拜了。”

阿禾的心微微一动。原来,那些被铭记的名字,真的能慰藉人心。

傍晚,阿石带着囡囡回去了。阿禾送他们到山口,看见远处的冰川在暮色里泛着淡蓝的光,像一块沉睡的玉。山脚下的稻田里,有几户人家正点着灯,窗户透出暖黄的光,在雪地里格外显眼。

“师傅,你说禾昭她们,能看到吗?”阿禾轻声问。

凌霜站在她身边,望着远处的灯火,点了点头:“一定能。”

回到家时,张婆婆已经来了,正和凌霜在厨房忙碌。灶上炖着鸡汤,锅里蒸着馒头,香气满溢。阿禾走进来,看见灶台上摆着三个碗,每个碗里都放着一个馒头,冒着热气。

“给禾昭姑娘和长风将军也留一个。”张婆婆絮絮叨叨地说,“当年苦了他们了。”

阿禾没说话,只是把馒头摆得更端正了些。火光映在墙上,投下三人的影子,摇摇晃晃,像一幅温暖的画。

夜里,雪又下了起来。阿禾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雪声,心里格外安宁。她想起很多年前那个在冰川窝棚里的夜晚,那时的她,惶恐又迷茫,不知道逆纹剑会带来什么,不知道自己的过去藏着怎样的秘密。

而现在,她知道了。

所谓命运,或许会被纹路缠绕,被轮回裹挟,但最终握着方向盘的,始终是自己。就像这稻子,无论经历多少风雪,只要扎根土地,总会迎来抽穗的那天。

第二天一早,阿禾推开窗,看见雪已经停了,太阳出来了,照在雪地上,亮得晃眼。她走到院子里,发现那株稻茬旁,竟冒出了一点新绿——是今年落下的稻种,在雪地里发了芽,顶着一层薄雪,倔强地探出头来。

凌霜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看着那点新绿,轻声说:“春天要来了。”

阿禾点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她知道,只要这株苗还在长,只要这禾香还在飘,那些关于逆纹、关于轮回的故事,就永远不会真正结束——它们会化作泥土里的养分,化作风里的气息,化作每一个平凡日子里的安稳,陪着她,陪着这片土地,一直走下去。

远处的安宁祠传来隐约的钟声,清越悠长,在雪后的空气里荡开,像一句温柔的祝福。

霜落无声,禾苗安长。

这便是最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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