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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回到简陋的杂役弟子房舍时,夜色已深。云岚宗山门内虽不如白日喧嚣,却依旧弥漫着浓郁的天地灵气,呼吸间都带着沁人心脾的清凉。偶有剑光划破夜空,那是修为高深的弟子仍在勤修不辍,或执行任务晚归。

张小山竟还没睡,点着一盏油灯,在屋里翘首以盼。见林泰推门进来,立刻跳了起来,凑上前压低声音,难掩好奇和关切:“林兄弟,怎么样?杨长老找你何事?是不是……”他眼神往林泰手上瞟,显然看到了那枚古朴的玉简。

林泰心情复杂,既有得到功法的微末希望,更有前路茫茫的巨大压力。他叹了口气,并未隐瞒,将杨长老关于“星辰灵体”或“废星之根”的说法,以及赐下《引星诀》残篇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只是略去了父亲林天南与杨长老的渊源。

“星辰灵体?废星之根?《引星诀》残篇?”张小山听得目瞪口呆,脸上的兴奋渐渐被同情和担忧取代,“这……听起来也太玄乎了。残篇功法,还是从未有人练成的……林兄弟,你这……”

他挠了挠头,不知该如何安慰。杂役弟子的日子本就艰难,若再无法修炼,那几乎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林泰反而笑了笑,拍了拍张小山的肩膀:“无妨,至少有了个方向,总比毫无头绪强。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总有一线生机。”他将杨长老的话转述出来,既是在安慰张小山,更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

张小山见林泰自己反倒豁达,也松了口气,用力点头:“对!林兄弟你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肯定能成!以后需要啥帮忙的,尽管开口!”

这份质朴的友情让林泰心中一暖。初入仙门的彷徨,似乎也被驱散了不少。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急促的钟声便响彻杂役弟子居住区。

“当!当!当!”

“起来了!起来了!点卯了!今日任务分配!”粗犷的呼喝声随之响起。

林泰和张小山迅速起身,整理好灰色的杂役服饰,快步出门。只见空地上已聚集了数百名杂役弟子,男女皆有,大多面带倦容,沉默寡言。一名面色严厉的外门弟子手持名册,站在前方高台上,开始分派每日的杂役任务。

“李四,王五,灵兽园清洗兽栏!” “赵六,灵田区除草灌注!” “孙七,后山矿洞执勤!”

任务繁重琐碎,且大多耗费体力时间,极不利于修行。这便是杂役弟子的常态,需以劳作换取微薄的修炼资源和听讲资格。

“张小山,丹房库房搬运药材!” “林泰,藏经阁一层,清扫整理!”

听到自己的任务,林泰微微一怔。藏经阁?虽只是清扫一层,但比起灵田矿洞,似乎已是轻松许多,而且……或许有机会接触到一些典籍?

张小山投来一个羡慕的眼神,低声道:“林兄弟,好运道!藏经阁可是好去处,活不重,还能蹭点书看!”

点卯结束,众人各自散去。张小山前往丹房,林泰则根据指示,朝着主峰半山腰的藏经阁走去。

藏经阁乃是一座七层古塔,飞檐斗拱,古朴大气,散发着淡淡的书香与灵韵。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一种宁静致远的氛围。进出此地的多是外门、内门弟子,甚至偶尔有执事、长老的身影,他们看到林泰这身杂役服饰,大多视若无睹,径直入内。

林泰找到一层入口旁的一间小室,里面坐着一位须发皆白、正在打盹的老者,身上气息平平,仿佛只是个普通老人。但能守在藏经阁,又岂会是凡人?林泰恭敬行礼,说明来意。

老者眼皮都未抬,挥了挥手,指了指墙角的扫帚、抹布和一个不起眼的灰色布袋:“规矩懂吧?只许在一层活动,不得擅入更高层。清扫时不得打扰弟子阅览,不得窥探功法内容。每日辰时来,酉时走。完成后可在一层角落自行翻阅杂书,但不许外带,不许损坏。这是‘除尘袋’,注入微末灵力即可自动吸纳灰尘。”

“弟子明白,谢长老。”林泰再次行礼,拿起工具,悄然退出一层大厅。

藏经阁一层极为宽阔,书架林立,典籍浩如烟海。但此处存放的并非修行功法,而多是地理志异、宗门历史、灵草图谱、低阶炼丹炼器基础、前辈游记心得等杂书,供弟子开阔眼界之用。即便如此,也让林泰大开眼界。

他收敛心神,开始认真清扫。除尘袋果然神奇,只需一丝微弱的星辰之力激发,便能自行飞起,将书架、地面的灰尘吸纳得一干二净。效率极高,不到两个时辰,偌大的一层便焕然一新。

完成份内工作后,林泰依言没有离开,而是走到一层最偏僻的角落,那里有几个蒲团和一张小几。他盘膝坐下,并未急于去翻阅那些杂书,而是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了那枚记载着《引星诀》的白色玉简。

深吸一口气,他将玉简贴在额头,凝神静气,尝试将一丝精神力探入其中。

刹那间,大量晦涩复杂的信息涌入脑海!

《引星诀》开篇明义,阐述的并非吸纳天地灵气,而是如何感应遥不可及的周天星辰,引动那缥缈而霸道的星辰之力入体,淬炼肉身,凝练神魂!其运行经脉路线之奇诡,穴窍感应之偏门,与林泰所知任何常识都截然不同,凶险异常!

正如杨长老所言,这只是残篇,仅有淬体境阶段的修炼法门,且多处语焉不详,充满隐喻,似乎缺失了最关键的一些引导和防护法门。寻常人若按此修炼,九成九会经脉寸断,爆体而亡!

林泰缓缓放下玉简,脸色凝重,额头已见冷汗。这功法,果然极端!

然而,奇怪的是,当他回想那些晦涩的经文和路线时,体内那微弱的星辰之力竟自发地微微躁动起来,似乎受到了某种牵引。昨日对抗邪魔时,星辰图腾自主浮现带来的那种与星空隐约共鸣的奇异感觉,也再次浮现心头。

“或许……真的可行?”林泰眼中闪过一抹决然。他没有别的选择,这是唯一可能适合他的路径。

他并未立刻开始修炼,而是强压下冲动,开始在藏经阁一层的书海中搜寻。他需要尽可能多地了解这个世界的基础知识,尤其是关于星辰、体质、以及修炼常识的记载,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丝印证或灵感。

日子便这般规律起来。每日清晨点卯,前往藏经阁清扫,之后便沉浸在书海之中,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一切能接触到的知识。傍晚返回住处,则与张小山交流一番今日见闻。张小山性格开朗,人缘不错,总能带来些宗门的各种小道消息。

通过阅读和打听,林泰对云岚宗和修仙界有了更清晰的认知。修仙境界分为淬体、练气、筑基、金丹、元婴等,每个大境界又分九重小境界。杂役弟子大多卡在淬体三重以下,唯有突破三重,肉身足够强韧,方能承受更狂暴的天地灵气,尝试感应灵根,引气入体,踏入练气期,从而晋升外门。

而他的《引星诀》,直接越过了感应灵根这一步,要求以星辰之力淬体,其难度和危险性可想而知。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万籁俱寂,月朗星稀。

林泰独自来到屋舍后一处僻静无人的小山坡。他调整呼吸,仰望漫天繁星,脑海中反复推演《引星诀》的残诀。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

依照法门所述,他摆出一个奇异的姿势,如同仰天拥抱星穹,精神高度集中,尝试感应那冥冥中的星辰之力。

起初,毫无反应。只有冰凉的夜风吹过。

但林泰心志坚韧,毫不气馁,持续保持着姿势和精神感应。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就在他精神疲惫不堪,几乎要放弃之时——

突然!

天际,那璀璨的星河仿佛微微波动了一下!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冰凉而精纯的银色辉光,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受到某种无形牵引,骤然垂落,悄无声息地没入林泰的眉心!

“呃!”

林泰猛地一震,只觉得一股冰冷刺骨、却又带着奇异灼烧感的能量瞬间冲入体内!这股力量霸道无比,完全不同于温和的天地灵气,仿佛要将他的经脉、血肉、骨骼乃至灵魂都彻底撕裂、冻结、再重塑!

剧烈的痛苦瞬间席卷全身!他几乎要惨叫出声,却死死咬住牙关,牙龈都已渗出血丝!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依照《引星诀》残篇中那模糊的路线,拼命引导这股恐怖的星辰之力在体内运转。

过程痛苦得难以形容,每一息都如同在地狱中煎熬。他的皮肤表面渗出细密的血珠,浑身骨骼噼啪作响,经脉如同被无数冰针穿刺、又被烈火灼烧。

那缕星辰之力太过霸道,而残诀的引导法门又太过粗陋,好几次都险些失控暴走!

就在林泰感觉自己快要被撑爆、意识即将模糊之际,他胸口那沉寂的星辰图腾再次微微发烫,浮现出淡淡的微光。这一次,并非自主护体,而是仿佛一个贪婪的漩涡,开始主动吸收吞噬那肆虐的星辰之力,将其转化为一种相对温和、却同样精纯的能量,反哺回他的四肢百骸。

痛苦依旧,却已降至可以忍受的边缘。并且,林泰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血肉、经脉在这股力量的淬炼下,正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变得更强韧!五感也似乎变得更加敏锐,甚至能隐约听到远处树叶上的露珠凝聚滴落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那一缕星辰之力终于被彻底吸收、炼化。

林泰噗通一声瘫倒在地,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被汗水和血污浸透,剧烈地喘息着,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但那双望向星空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成功了!尽管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丝,但他真的成功引动了星辰之力,并完成了第一次淬炼!

虽然过程凶险万分,若非那神秘的星辰图腾关键时刻再次显威,他恐怕已凶多吉少。但这终究是迈出了第一步!

他内视自身,发现经脉似乎拓宽了极其细微的一丝,肉身力量也有所增强,距离淬体境二重,似乎近了一小步。更重要的是,体内那原本微不可查的星辰之力,壮大了一圈,虽然依旧微弱,却更加凝实。

休息良久,林泰才挣扎着爬起身,拖着疲惫不堪却焕发着生机的身体,悄悄返回住处。

自此,林泰的生活变成了四点一线:点卯、藏经阁杂役、阅读杂书、深夜引星修炼。

每一次引星修炼都如同在鬼门关外徘徊,痛苦至极,进步也缓慢得令人发指。但他从未有一夜间断。星辰图腾是他最大的依仗,总能在他即将崩溃的边缘稳住局势,转化力量。

同时,他在藏经阁一层的阅读也从未停止。他不再局限于杂书,开始有意识地寻找一切与星辰、上古体质、奇异功法相关的只言片语。虽然大多语焉不详,但积少成多,渐渐在他脑海中拼凑出一些模糊的概念。

一个月后的某天,他在清扫一个积满灰尘的最底层书架时,指尖忽然触碰到一个异常坚硬的角落。拨开几卷兽皮卷轴,后面竟藏着一本材质非金非玉、颜色暗沉、毫无灵光波动的黑色薄册子。册子封面没有任何字样,仿佛只是一个无用的垫物。

鬼使神差地,林泰将其抽了出来。拂去灰尘,册子入手冰凉。他尝试翻开,却发现册子坚韧异常,以他此刻的力量竟无法损毁分毫,但也无法翻开任何一页,仿佛被一种奇异的力量封印着。

他心中一动,尝试着将体内那一丝星辰之力注入其中。

嗡!

册子微微一颤,封面上竟浮现出几个极其古老、扭曲、仿佛由星光凝聚而成的神秘符号!这些符号一闪而逝,册子再次恢复沉寂,依旧无法翻开。

但林泰的心脏,却猛地剧烈跳动起来!

这册子,竟对星辰之力有反应?!它绝非寻常之物!

他强压下激动,小心翼翼地将这本无字黑册贴身收好。虽然现在还无法探知其奥秘,但这无疑是一个意外的发现,或许与他特殊的体质和功法有着某种联系。

就在林泰于云岚宗底层默默积蓄力量、艰难前行之际,他却不知,一场因他而起的风波,正在悄然酝酿。

这一日,他刚完成清扫任务,正在角落蒲团上闭目回味《引星诀》的经文,一阵嚣张的嘲笑声却打破了藏经阁一层的宁静。

“呦?我当是谁这么用功,原来是个扫地的杂役,在这里装模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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