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主角是周尧的小说《汴京梦华录,蚀》是由作者“绘画傅”创作的历史脑洞著作,目前连载,更新了168283字。
汴京梦华录,蚀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藏画阁内,墨迹未干,邪气渐散。
崔白的问题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夕阳血色的余晖透过雕花窗棂,在他清癯的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那双锐利的眼睛紧盯着李嵩,不容丝毫闪躲。
李嵩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翻涌的气血。他知道,面对崔白这等人物,虚言搪塞已无可能,但全盘托出时空之秘又太过惊世骇俗,且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
“崔待诏明鉴。”李嵩缓缓开口,字句斟酌,“我二人师门隐世,传承确与寻常画道不同,专注于应对…某种‘画中之魔’。此魔无形,能侵蚀画师心神,污损画作灵韵,乃至…篡改现实根基。近日汴京种种异状,画师梦魇、古画失韵、乃至方才藏画阁之乱,皆为此魔肆虐之兆。”
他避开了“时空扭曲”等过于惊悚的词汇,以“画魔”代之,既点明危机性质,又不至于立刻被当作疯子。
崔白静默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捻动腰间玉佩,眼中波澜起伏,却未打断。
“此魔力量之源,乃是一幅邪画。”周尧接口道,他想起地宫中那双冰冷的手和破碎的虹桥,“此画正在窃取诸如《千里江山图》等传世名作的灵蕴,试图覆盖甚至取代现实。陛下近日所得那幅神秘仙画,恐…恐与此有关,乃画魔惑君之计!”
提到皇帝,崔白的神色骤然一紧,眼底闪过一丝深深的无力与忧惧。他屏退闻声赶来的其他画院官吏与学生,只留下心腹护卫守在藏画阁外。
待阁内只剩四人,崔白才长叹一声,声音透着一丝疲惫:“陛下…已深陷其中矣。”他走到窗边,望向暮色中皇宫的方向,“那画名为《仙山楼阁图》,乃半月前一游方道人献上。画中仙境缥缈,人物栩栩如生,更有异香扑鼻,陛下观之龙颜大悦,称其‘远超历代名迹’,自此日夜观赏,甚至…甚至与画中人对谈,已多日未早朝了。”
与画中人对谈?!周尧与李嵩背后同时升起一股寒意。扭曲者不仅献画,竟已开始直接通过画作影响皇帝神智!
“蔡京、王黼等权臣借此机会把持朝政,凡有劝谏者皆遭贬斥。”崔白痛心疾首,“宫中旧藏古画灵韵莫名消散,恐也是他们为讨好陛下,施行那‘窃画夺灵’邪术,将灵韵灌入那幅邪画之中!”
线索逐渐串联起来。扭曲者通过权臣向皇帝献画,并利用邪术窃取其他古画灵韵滋养邪画,同时广泛侵蚀画师心神,制造混乱,为其最终目的铺路。
“那幅《仙山楼阁图》现在何处?”李嵩急问。
“一直悬于陛下寝殿福宁宫之中,由内侍省高手与皇城司暗哨层层把守,等闲之人根本无法靠近。”崔白摇头,“且那画邪异,靠近者皆心神恍惚,久之则如痴如醉,沦为画奴。”
情况比想象的更棘手。邪画就在皇宫核心,守卫森严,且自带精神污染。
“必须有人亲眼见到那幅画,确认其是否为画魔核心,并找出破解之法。”周尧沉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难如登天。”崔白叹息,“即便老夫,无诏亦难入福宁宫。且宫内近日怪事频发,有宫女内侍声称夜半见画中仙人走出,又有巡逻禁军发现某些宫苑景物会莫名变化,一如画中场景…皇城司如今如疯狗般四处稽查,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殿内陷入沉默。硬闯皇宫无异于送死,但坐视不理,皇帝神智将被彻底操控,邪画力量将不断壮大。
一直沉默的张择端忽然怯生生地开口:“恩师…或许…或许有一条路。”
三人目光立刻聚焦在他身上。
张择端咽了口唾沫,道:“学生听闻,宫中因古画灵韵失窃之事,欲秘密招募一批画艺精湛之人,入宫临摹那些尚未完全失韵的古画,试图留存其形神…此事由内侍省押班梁师成暗中操办,因其好附庸风雅,常以书画大家自居。或许…或许可借此途径…”
梁师成!又一个历史上臭名昭著的权宦,被称为“隐相”,权势熏天。
崔白眼中精光一闪:“确有此事。梁押班确向画院暗示过需荐人入宫,但要求极高,且需身家清白,经严格核查。更重要的是,入宫之人恐有进无出…梁师成心狠手辣,此事又关乎宫闱秘闻,他绝不会让可能泄密之人活着离开。”
这是一条险路,但或许是唯一能接近福宁宫邪画的机会。
“我去。”周尧毫不犹豫道。他对时空能量的感知最为敏锐,是确认邪画情况的最佳人选。
李嵩立刻反对:“不可!你时空画法未成,身份又特殊,一旦有失…”
“唯有我能最快辨别那画虚实。”周尧态度坚决,“时间不等人,虹桥之裂日益加剧,我们必须尽快行动。”
崔白审视着周尧,良久,缓缓道:“周小友勇气可嘉。但欲通过梁师成核查,需有一个完美无瑕的身份与荐人。老夫或可作保,但仍需周小友展现出足以打动梁师成的画技。梁师成眼界甚高,寻常技艺难入其法眼。”
展现画技?周尧心中微沉。他虽来自后世,画技不俗,但梁师成常年混迹宫廷,见过无数大家之作,要短时间内打动他,绝非易事。
“需要画什么?”周尧问。
崔白沉吟片刻:“梁师成尤喜花鸟,尤爱…陛下的‘瘦金体’书法与工笔花鸟结合之作。你若能仿其神韵,必能引起他的兴趣。”
仿宋徽宗的瘦金体和工笔花鸟?周尧感到一阵压力。赵佶的书画自成一家,瘦金体锋芒毕露,工笔花鸟精致传神,极难模仿。更何况还要加入自己的理解,达到“打动”梁师成的程度。
“需要多久?” “至多三日。三日后,梁师成便会定下人选。” 三日!周尧感到时间前所未有的紧迫。
“好。”他沉声道,“请崔待诏为我准备一间静室与所需笔墨颜料。”
崔白深深看了他一眼:“随我来。”
崔白将周尧引至画院深处一间极为僻静的斗室。此室看似简陋,但四壁皆以特殊材料涂抹,能隔绝内外气息干扰,乃是画院待诏闭关创作之所。案上已备好了最好的宣纸、徽墨、湖笔,以及珍贵的矿物颜料。
“此间无人打扰。所需之物,门外皆有仆役值守,可随时索取。”崔白说完,便与李嵩、张择端退了出去,留下周尧一人。
室内寂静,唯闻自己的心跳声。周尧铺开宣纸,磨墨润笔,却久久未能落下。
模仿瘦金体与工笔花鸟并非难事,他身为画院待诏,对此研究颇深。但若要达到“打动”权宦梁师成的程度,绝非简单模仿可以做到。梁师成常年伴随徽宗,真迹不知见过多少,模仿得再像,也终是赝品,徒惹其厌。
必须另辟蹊径。
他回想起自己时空画法的特质——“融势”的调和,“生势”的生机。或许…可以将这些融入画中?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中成型。
他不再试图单纯模仿徽宗风格,而是闭目凝神,回想自己感知到的汴京——那份在极致繁华下隐藏的脆弱与不安,那虹桥将断未断的危机感,那众生熙攘却不知大祸临头的懵懂…
他提起笔,不再是模仿,而是创造。
笔尖落下,勾勒出的不再是柔媚的花枝,而是遒劲如松、带几分瘦金风骨的梅枝,枝干盘曲,仿佛在挣扎,又仿佛在坚守。他以“固势”笔意入画,赋予枝干一种顽强的定力。
接着,他点染梅花。不是常见的娇艳欲滴,而是以淡墨掺赭石,画出将开未开、含苞待放之态,花瓣边缘略带枯焦之感,仿佛在风雪中顽强生存。他以“生势” subtly 激发花苞内蕴的生机,让观者能感受到那冰封下的生命律动。
最后,他在画面一角,以融合了瘦金体笔意却更显沉凝的笔法,题下一句诗:“万花敢向雪中出,一树独先天下春。”
这不再是单纯的工笔花鸟,而是一幅蕴含了顽强生命力量、危机意识甚至一丝预言性的作品!它超越了纯粹的技法模仿,直指神髓,甚至暗合了当下汴京乃至大宋的处境!
画成之时,周尧感到体内精力又被抽空大半,但画作之上,竟隐隐流转着一层极淡的、温和而坚韧的光华,经久不散。
此时,门外传来三更梆子声。他竟然画了整整一夜。
推开房门,晨曦微露。李嵩和崔白竟都守在门外,显然一夜未眠。
当两人的目光落在案上那幅墨迹未干的《雪梅图》时,同时愣住了。
崔白快步上前,仔细观画,手指微微颤抖。他先是震惊于画中那既熟悉又陌生的笔意,继而感受到画中那股不屈的生机与暗藏的忧患意识,久久无言。
“好…好一个‘一树独先天下春’!”崔白长叹一声,眼中满是激赏与复杂,“此画已得陛下花鸟形意之七八,更注入了一股…浩然之气与忧思之魂!梁师成虽是个蠢物,但书画鉴赏之道确有其独到之处,见此画必惊为天人!”
李嵩也松了口气,拍了拍周尧的肩膀:“辛苦你了。”
就在这时,一名画院仆役匆匆跑来:“待诏,梁押班府上派人来催问,荐人之事…”
崔白整了整衣袍,恢复威严神色:“回复来使,人选已定。老夫即刻亲携画作,前往梁府。”
他小心卷起那幅《雪梅图》,对周尧道:“周小友,静候佳音。若能成事,一切小心。”又对李嵩道:“李兄暂且留在画院,老夫已安排妥当。画院虽非绝对安全,但自有法度,皇城司的手还不敢轻易伸进来搜查。”
崔白匆匆离去。周尧与李嵩被引至一处更为隐蔽的客舍休息。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李嵩抓紧时间调息疗伤,周尧则反复推敲着入宫后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以及应对之法。
直至午后,崔白才返回画院,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
“如何?”周尧急切问。
“画,他收下了。赞不绝口。”崔白淡淡道,“但他要见作画之人。”
周尧心一紧。
“半个时辰后,他的轿子会来接你。”崔白看着周尧,语气严肃,“梁师成生性多疑,必会亲自盘问核查。此人虽贪慕风雅,实则心机深沉,残忍好杀。你务必谨言慎行,答则答矣,切莫画蛇添足。他问画技,你便答画技;他问师承,你便按之前所言,称北苑遗脉,隐世不出;其余诸事,一概不知。”
“我明白。”周尧重重点头。
“此去凶险异常,福祸难料。”崔白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玉蝉,递给周尧,“此物贴身藏好。若遇性命之危,可摔碎它,或能保你一瞬清明,争得一线生机。但也仅此而已。”
周尧接过那枚触手温凉的玉蝉,郑重收好。
半个时辰后,一顶不起眼的小轿悄无声息地停在画院侧门。来接人的并非宫中内侍,而是两个面无表情、太阳穴高鼓的灰衣汉子,眼神锐利如鹰,显然是梁府圈养的高手。
周尧深吸一口气,对李嵩和崔白点了点头,毅然钻入轿中。
轿帘落下,隔绝了外界光线。轿子起行,颠簸前行,方向直指内城梁师成府邸。
轿内狭小昏暗,周尧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和轿夫沉稳的脚步声。他默默运转“固势”,让自己冷静下来,同时将感知提升到极致,捕捉着外界的一切信息。
轿子走了约莫两刻钟,终于停下。轿帘掀开,周尧发现自己已身处一座极尽奢华府邸的庭院深处。假山流水,奇花异草,无不精致,却透着一股暴发户的俗艳和压抑感。
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迎上来,皮笑肉不笑:“周先生?押班已等候多时,请随我来。”
穿过数重戒备森严的门廊,周尧被引至一间书房。书房内装饰更是奢华,古董珍玩琳琅满目,四壁悬挂的字画却多是吹捧奉承之作,格调不高。
书案后,坐着一个面白无须、身材微胖的中年人,穿着锦袍,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件玉如意。他抬眼看向周尧,目光细长而灵活,带着一种审视货物的挑剔感。
此人便是权倾朝野的隐相——梁师成。
“学生周尧,拜见押班。”周尧依礼躬身。
梁师成并未立刻让他起身,而是上下打量了他许久,才慢悠悠开口:“那幅《雪梅图》,是你画的?”
“正是在下拙作。” “师承何处?” “家师乃山中隐士,讳号‘北苑散人’,不欲扬名,故学生不敢提及。” “北苑散人?”梁师成眯了眯眼,“没听说过。画技倒确实有几分意思,不像崔白那老家伙的手笔,更不像院里那帮蠢材…尤其是那题字,有点味道。”
他放下玉如意,站起身,踱到周尧面前,一股浓郁的熏香味扑面而来:“说说看,为何要画梅花?又为何题‘一树独先天下春’?”
周尧心知考验来了,保持躬身姿势,谨慎答道:“学生见近日汴京似有寒流暗涌,万物蛰伏,故画雪梅,取其凌寒独自开之志。题此句,乃期盼春回大地之意。”
“寒流?什么寒流?”梁师成声音陡然转冷。
“学生不知具体,只是…只是感觉城中似有不安之气,画院前辈们亦多有心绪不宁者。”周尧滴水不漏。
梁师成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哈哈一笑:“感觉?你们这些画画的,就是感觉太多!哪有什么寒流?如今圣天子在位,四海升平,祥瑞频出!近日宫中更有仙画降临,此乃天大祥瑞!尔等当多画些祥瑞之图,以贺圣躬才是!”
“押班教训的是。”周尧顺势应道。
梁师成满意地点点头,又坐回案后:“咱家看你是个可造之材,比画院里那些死脑筋强。这次宫里要人临摹古画,是个天大的机缘。办好了,自有你的好处。办砸了…”他冷哼一声,未尽之意令人不寒而栗。
“学生定当竭尽全力。” “嗯。”梁师成挥挥手,“下去吧。会有人教你规矩。明日一早,自有车马接你入宫。”
管家上前,将周尧引了出去。
走出书房,周尧才发现自己后背已被冷汗浸湿。梁师成身上那种阴冷而强大的威压,远超皇城司番子,甚至比面对狂暴的画魇更让人心悸。
他被带到一间厢房暂歇,门外有人看守。他知道,在入宫前,自己实已被软禁。
夜渐深,周尧毫无睡意。他盘膝坐在榻上,默默感应着这座府邸。能感觉到多处隐藏的强大气息,显然是梁师成笼络的高手。而在更远处,汴京城的能量流动依旧混乱而诡异。
忽然,他怀中的毛笔轻微震动了一下!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时空波动从府邸深处某个方向传来!
这波动…与他怀中那幅时空锚图、与地宫中的绘魇之眼同源,但更加隐晦和…精纯?
扭曲者的力量竟然也渗透到了梁师成府中?还是说…梁师成本人就与扭曲者有关联?
周尧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这次入宫,恐怕不只是临摹古画那么简单。他仿佛正一步步走入一个精心编织的巨大罗网之中。
就在他试图更仔细感知那波动来源时,波动却突然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一切重归寂静,只有窗外风声呜咽,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