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沉默嘶吼仿佛淬冰重锤，每一下狠狠砸在众人心上，连骨髓里都渗出寒意。其余人早已面无人色，指节攥得发白。
唯有赵辉立在原地，脸上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旁人看不懂的烦躁。
因为这蠢货惹出的麻烦，杀她十次都不过分。
少女的气息像风中残烛，一缕缕微弱下去。仵作的刀每落下一次，小莲绷紧的身子就剧烈抽搐一下，冷汗浸透的囚衣早已和血肉黏在一起。
她不止一次想自杀了事，可那绑缚她的四肢的粗壮绳索，让她连自尽都成为一种奢望。
刑台边缘摆着数片剔下的血肉，薄得能映出天光，在惨淡日色里泛着诡异的红。
这景象像根毒刺扎进每个人眼里，胸口闷得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絮，好些人俯身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少女就在清醒与昏厥的边缘反复挣扎，每一次被冷水泼醒，迎接她的都是更深的绝望。
直到第五十六刀落下时，她突然绷直的身子重重垮塌，双眼圆睁着定格，瞳孔里还凝着化不开的恐惧。
仵作上前探了探鼻息，躬身垂首道：“启禀家主，气绝了。”
赵辉鼻腔里发出声冷哼，很是平静道：“死了倒便宜她，拖去后山喂野兽吧。”
话音未落，他已拂袖而去，玄色袍角扫过地面的声响，比刀割皮肉更让人胆寒。
余下的人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巷口。刘元才率先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吞咽着带着血腥味的空气。
此起彼伏的呕吐声骤然响起，下人们早已有大半昏厥过去。
想来往后每个午夜梦回，都会被这血腥场景缠上。李福挥挥手示意家丁拖走尸首，只留刘元收拾这狼藉残局。
此刻赵辉心中唯有一事牵挂，那就是赵霖的安危。经此一事，那些缥缈的仙门传说，在他眼里早已成过眼云烟。
若连这最后一点念想都断了，他赵辉就真成了孤家寡人，守着这空荡荡的赵府，与行尸走肉无异。
山洞中的陆云正专心调息，指尖终于能微微动弹时，小蝶按捺不住雀跃起来。
为了让他恢复得快些，这几日她总往更深的林子去，那些奔波的辛苦，却从没在他面前露过只言片语。
翌日清晨小蝶钻进一片密不透风的林中，腐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踮着脚尖穿梭在藤蔓间，睫毛上还沾着晨露，像只警惕的小鹿。
蹲在虬结的树根后守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灌木丛里终于传来窸窣响动。
在数丈外一只锦鸡正低头啄食，五彩羽毛在斑驳日光里闪着光，圆滚滚的身子挪动时格外谨慎。脑袋时不时警觉地抬起，乌亮的眼珠扫视着四周。
小蝶握紧了腰间的短剑，指腹抵在冰凉的剑鞘上，正待蓄力扑出时，不远处的草丛突然响起 “沙沙” 轻响。
小蝶浑身的汗毛瞬间竖起，目光像箭般射向声源处。
只见茂密的草叶间，一抹银白色的影子若隐若现，尖尖的耳廓动了动，竟是只通体雪白的狐狸。
它贴着地面匍匐前进，蓬松的尾巴压得极低，每一步都轻得像片羽毛，无声无息地朝着锦鸡逼近。
小蝶屏住了呼吸，眼里闪过一丝讶异，下一秒那白狐突然动了。
身形如一道银光划破空气，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转瞬已到锦鸡身后。
就在它前爪即将按住猎物刹那，锦鸡猛地扑棱起翅膀， 险之又险地躲过致命一击，扑腾着落在三丈高的树梢上。
正当她正准备换个地方碰碰运气，那白狐却猛地回过头。
一人一兽的目光在空气中撞个正着，狐狸的眼睛像淬了冰的琥珀，锐利得能穿透人心。
小蝶下意识抽出短剑，寒光在林间一闪，白狐盯着那抹冷芒看了片刻，终于转身没入密林。
直到那抹白影彻底消失，小蝶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如今再也没了打猎心思，只想着快点回到山洞，担心少爷会不会出事。
半晌后当她踉跄着钻进山洞时，怀里揣着的不是猎物，而是些饱满的野枣。
这是她在回程路上偶然发现的，否则恐怕还要再走几里山路。陆云已经能自己坐起身，见她回来连忙伸手去接。
野枣带着晨露的清甜，咬开时汁水四溅，他边吃边看着小蝶沾着泥土的裤脚，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小蝶就这样注视着陆云，眼中也燃起火光。等少爷彻底好起来，她就不用再独自面对，不用在遇到野兽时只能握紧短剑发抖。
而此刻的赵府上下，还在漫山遍野地搜寻。
可这连绵的山脉辽阔得望不到边，随便一个山洞、一道峡谷都能藏住人。
这般搜寻无异于大海捞针，可家主的命令如山，谁也不敢有半分懈怠。
光阴似箭转眼大半个月过去，陆云已经能在山洞附近走动。稀薄的灵气顺着毛孔钻进体内，让他的体魄日渐强健，只是身形依旧瘦削。
这日清晨他刚打完一套祖传的拳法，额上沁着薄汗时，那道神秘的虚影又在洞壁上显了形。
“你小子总算能利索动弹了，是不是该兑现承诺，给老夫找灵草了？” 云老头出言提醒道。
陆云擦了擦汗苦笑道：“前辈有所不知，赵府的人未必放弃了追杀，我得先确认安全，才能放心去找灵草。”
“你说的倒也在理，不过你现在这点本事，真遇上追兵也是枉然，”
老夫传你一套吐纳法，算是修士入门的炼气功夫，你先练着打基础，”老者捋着不存在的胡须。
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怅然道：“我可真怕哪天你横死了，老夫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话音未落，他屈指往陆云眉心一点，玄奥的口诀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你可得抓紧些，老祖我这缕残魂撑不了太久了，” 老者的声音越来越虚，虚影渐渐淡去。
陆云望着空荡荡的洞壁，无奈地摇了摇头。
起初他还以为捡到了传说中的金手指，没成想这位 “前辈” 也是跟他一样的主儿。
但不管怎么说，若无这虚影相助他早就一命呜呼。老僧常说做人不能忘本，就算是为了这份恩情，也该冒险一试。
下一刻一段记忆冲入脑海，同时还伴有老者传音：“果真是上了年纪，记性也不太好，这下你知道灵草长什么样了。”
在查看完这段记忆后，他发现自己根本没见过这种灵草，看来这是给自己出了一个大难题。
果然这世间没有免费午餐，如今也只能尽力而为，就在此时小蝶突然出声道：“少爷，接下来我们怎么办，你如今也恢复了。”
“我们先去打探下消息，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同时我还有事情要做的，”陆云掷地有声道。
闻言小蝶也是默默点头，此刻她也想离开这里，毕竟山里的生活她还是无法适应。
要不是照顾陆云，她也是无法坚持的，下一刻她却感受到，一双温热小手在她头上轻拍几下。
这才声音舒缓道：“小蝶要不是你，少爷我早都不在人世了，以后别把自己当个丫鬟了，”
“不嫌弃的话，认我当兄长吧，在我这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