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苏晚晴顺利诞下厉家的长子。
整个厉家老宅都被笼罩在喜悦之中。
厉承爵的指尖刚碰到孩子软乎乎的脸颊，就被那点温热烫得心头一软。
这是他的孩子，是苏晚晴拼尽全力生下的孩子。
可他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弹出江晚吟的声音。
那是去年冬天，他们还窝在公寓的壁炉前看电影。
江晚吟裹着厚毛毯，把脚伸进他怀里取暖。
他搂着她的脚毫无怨言。
她讲脚勾住他的手臂盯着他的眼睛笑。
“承爵，以后我们也生个女儿好不好？就要像你这样的眼睛，一定充满爱意。”
当时他还捏着她的下巴调侃，“像你才好。”
现在怀里的孩子确实有着和他相似的眉眼。
他第一个想分享的人不是孩子的母亲，而是那个被他当作佣人藏在厉家的江晚吟。
“承爵啊，你看这孩子多俊，跟你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厉老太太凑过来，布满皱纹的手轻轻碰了碰婴儿的小手，语气里满是欢喜。
江母也跟着附和，“是啊，晚晴真是好福气，能给厉家添这么个宝贝。”
周围的夸赞声此起彼伏，厉承爵却下意识地转头，目光扫过走廊尽头的楼梯拐角。
以往不管家里有什么事，江晚吟总会安静地待在不远处。
哪怕只是低着头整理东西，他也能轻易捕捉到她的身影。
可今天，到处都空荡荡的。
“管家。”厉承爵出声打断了周围的喧闹。
他把孩子递给旁边的月嫂，语气带着惯有的吩咐。
“阿晚呢？让她去把婴儿房的犄角旮旯都擦干净，别留灰尘伤着孩子。”
管家原本笑着的脸瞬间垮下来，上前一步压低声音。
“厉总，从夫人生产开始我就没再见过她了。”
“没见过？”厉承爵皱起眉，指节无意识地握起。
前几天他把江晚吟关在满是腥臭味的狗舍，让她跟疯狗待在一起。
到了第二天清晨她头发凌乱，嘴唇干裂，却还是挣扎着妥协。
哪怕被他那样对待，她也从没有过缺席，怎么会在今天突然不见？
“去查。”厉承爵的语气冷了几分，“佣人房，后院，车库，都去找，找不到人就别回来。”
保镖们领命散去，只留下厉承爵站在原地。
“承爵，发什么愣呢？晚晴刚生完孩子，身子虚，你该多陪陪她。”厉老太太拄着拐杖，眼神带着几分催促。
苏晚晴被护士从产房推回卧室后就靠床头眼巴巴地望着门口，显然是在等他。
厉承爵收回目光，应了声知道了。
看着苏晚晴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厉承爵不免得心生怜惜。
方才保镖汇报江晚吟不见时，他心里确实掠过一丝异样。
可此刻被厉老太太一提醒，那点异样很快就被对苏晚晴的心疼压了下去。
他快步走向卧室，正好看到苏晚晴伸手想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
由于动作幅度稍大，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厉承爵心头一紧，快步上前按住她的手。
“别动，我来。”
他拿起水杯，试了试水温，确认不烫后才递到她唇边。
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着，眼神不自觉地软下来。
“孩子呢？我想看看。”
苏晚晴带着刚生产完的虚弱，满脸都是母爱。
厉承爵伸手替她拂开额前的碎发，指尖触到她微凉的皮肤，语气放得更柔。
“月嫂抱着呢，怕吵到你休息。等你精神好些再抱过来给你看。”
苏晚晴点点头，眼底却泛起一层水雾，伸手轻轻抓住厉承爵的袖口。
“承爵，刚才生产的时候好疼，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和孩子了。”
她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看得厉承爵心里一阵揪疼。
他想起车祸那天，苏晚晴扑过来推开他，自己却被撞得昏迷不醒。
医生说她可能再也站不起来，甚至很难怀孕。
后来她醒了，却因为后遗症时常腿疼，却从没在他面前抱怨过一句。
现在她又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为他生下孩子。
这份恩情，他怎么能不放在心上？
“别胡思乱想。”
厉承爵握紧她的手，指腹轻轻擦去她的眼泪，“你现在好好休息，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和孩子，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对比之下，江晚吟的不见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他想，江晚吟或许只是闹脾气，等她想通了，自然会回来。
毕竟以前他怎么说她罚她，她都没真正离开过，这次应该也一样。
再说，苏晚晴刚生完孩子，正是需要他的时候。
他不能因为一个佣人，忽略了眼前这个为他受苦的女人。
“对了，阿晚呢？”苏晚晴忽然开口，眼神带着几分无辜，“刚才我好像听到管家说没找到她，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她一个女孩子，要是在外面遇到危险…….”
厉承爵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别担心，我已经让保镖去找了，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他刻意避开了江晚吟可能离开的念头，甚至在心里为她找了个借口。
江晚吟定是闹脾气躲起来了。
前几天把她关在狗舍，她第二天不还是准时出现？
她向来软性子，哪怕受了天大的委屈，只要他稍稍施压，她就会妥协。
或许这次，她只是嫌打扫婴儿房麻烦，故意躲起来偷懒。
他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那个总是低着头，对他言听计从的江晚吟，会真的离开厉家，离开他。
苏晚晴听他这么说，才松了口气，靠在枕头上，眼神渐渐变得疲惫。
“那就好，我还怕她出事，毕竟她在我们家做了这么久，也算是半个家人了。”
她说着，打了个哈欠，很快就睡着了。
厉承爵看着她熟睡的脸，轻轻替她掖好被子，心里的天平彻底倾向了苏晚晴。
等找到江晚吟，一定要好好说她几句。
让她别总是这么任性，不知道轻重。
可心里被他强行压下去的不安正像藤蔓一样，在心底悄悄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