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森林被黑暗所笼罩,好似一个巨大的囚笼令人只进不出,几缕皎洁的月光穿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投射到地面,那是黑暗深处唯一的光源。
一众弟子手持火把穿梭于树木之间,惊动了伏在树叶之上的飞虫,周围只有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鸣叫声,在这杂合的声音中,草丛不平常的“沙沙”声格外突兀,陈羽停下了脚步,紧盯着那草丛,众弟子也随之进入了戒备状态。
“你们先走,我去看看”陈羽下达着命令,但眼神却一刻未移,生怕突然蹿出什么似的。
“是,掌门。”为首的弟子应了一声,而后带着队伍继续深入。
待一片火光渐渐远去,暗淡,直至消失,陈羽才握住佩剑,向草丛放方向移动,并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谁在那?”
没有回应,除却大自然本该拥有的声音便只剩下了陈羽自己的呼吸与心跳,以及…来自草丛方向的,另一个人急促的喘息。陈羽用剑刃将草丛缓缓拨开,一个满身伤痕的人出现在眼前,不,他并不是人族,气息虽因重伤而变得虚弱,但让能做出判断,他,是一只魔,一只长相与常人无异的…魔。
他长相俊美,一副美人坯子再加上这一身的伤,鲜血在地上绽开,令人好生心痛。
“你…没事吧?”陈羽缓缓地蹲下身子,伸出手想要摸一下他的脸颊,却被一下拍开。
“不用你在这里惺惺作态。”他不屑地说道:“你们不是见魔就杀吗?落在你手上算我倒霉,来,杀了我,给我个痛快。”
…是啊,见魔就杀,甚至连人都不放过,这就是所谓正派的行为,一席话令陈羽的眸子黯了黯,那些正派的行为,他不屑也不会去做,尤其是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也对,他…本就不属于这所谓的正派。
“魔又怎么样?”陈羽反问道,他顿了顿,又说道:“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不是罪恶”,不是罪恶,就不应该被杀,即使他是魔,不是吗?
“你怎么就能肯定我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呢?”那魔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之人,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为魔抱不平的修真界人士呢,放在谁身上都会按压不住好奇心吧。
陈羽怔了怔,方才回忆被勾起一时没想那么多,现在竟想不出该说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地吐出两个字,“直觉”。
这一回答令那只魔有些发愣,而后,他微微歪头看向面前的人。
“怎…怎么了吗?”这一看把陈羽看的有些发懵,但他刚才真的不是什么一时胡言,他的直觉告诉他面前的魔并不坏,他的直觉可是很准的。
那魔突然笑出了声,说道:“你还…挺有意思。”
少年脸上绽放出笑容,血污也遮掩不了他的俊郎,明明是个男孩子,却生的一幅令人怜惜的美人皮相,美却不阴柔,如一朵娇贵的花却不娇气,他似雪中绽放的梅,独特且坚强,令陈羽深陷其中,再难自拔。
父亲第一次遇见母亲,是否也是这个样子呢?
灵魂的共鸣,不论种族,不论性别,空中,两颗星发出异样光彩,但只是一瞬,无人发觉。
“喂,你打算傻愣在那里多久?”对方不满的抱怨令陈羽回过神来,正对上那双暗紫色的眼睛,陈羽微微一愣他的眼眸…好美。
片刻后他才道出一句,“抱歉,我走神了”。
回过神来的人拿出了一张传声符箓,并向其中注入灵流,符箓上的符文泛起了微光,随后符箓便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蓝色的小光球,它就静静地浮在空中,不过一会,那小光球闪了一下…连接成功。
“我有些事情要处理,先一步下山回客栈了,切记,遇到危险不要逞强,立即通报,开启传送符箓,我不在期间祁尘带队,务必小心,明白了吗?”
话毕,光球中响起了祁尘的声音,“是,掌门,弟子明白。”身为六个长老中最靠谱的长老的大弟子,祁尘自然也是最靠谱的那个,交给她陈羽也放心。
听到回应的人手一挥,光球消散了,随后,持剑的手一挥,一枚玉佩出现在了手中陈羽将它挂于腰间,而后向瘫在地上的人走去,在那少年还未反应过来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人打横抱起。
“喂,你放开我!我一个大男人被你这么一抱,我不要面子的吗?”他在陈羽怀中
挣扎着,却无济于事,身上的伤口制约着他不让他有太大的动作,他只能这样,任眼前人摆布。
“你的伤势严重,不便走动,听话”陈羽又将人往怀里揽了揽,洁净的青衫沾染了血污,不过陈羽并不在乎。
那魔很不服气地“切”了一声,却也不再挣扎,陈羽心下发笑,合着这还是我吃软不吃硬的主。
回到客栈后,陈羽将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并放在了床上,小心地褪去了他的衣衫,露出了那被遮掩的伤痕遍布的身体,似是猛兽的利爪划出的伤痕,还往外渗着血,本就白皙的皮肤在鲜血的映衬下变得更加苍白。
陈羽看着那一道道渗人的伤口,不由地皱了眉,他一言不发出去打了盆水,用湿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少年身上的血污。
这种安静持续了好久,知道少年终于受不了压抑的氛围,他开了口,打破了沉默,“喂,你叫什么?”
“陈羽”
少年点了点头,说道:“陈羽吗?哪个羽?”
“在你飞往远方的羽翼”只可惜,羽翼早被折断,无论是过去,还是无人知晓的所谓的上辈子。
“名字不错,我记住了”他顿了顿,又说道:“听好了,小爷我叫陆煜明,给我记好了,不然有你好看的。”
“你的伤怎么弄的?”陈羽问道,少年背后的伤数目不少,力度也不小,最深的似乎看得见森森白骨,未来必然留下疤痕,伤他的人是想要他的命,可是…为什么呢?
他下意识的去在意,去心疼,自己却没有发觉,不知缘由。
“算是…被同族排挤?今天本应是魔族的一次大型迁徙,在其中混入了妖,他们想杀了我,而我的同族,他们巴不得我快点死吧,等我回去,那些袖手旁观的我一个也不会放过!”陆煜明越说越气愤,身上的魔气浓郁了起来,杀伐之气根本压抑不住,最后干脆闭嘴,自己生起闷气来了。
陈羽的手触碰到伤口时,陆煜明疼的一颤,陈羽看着面前的人,眸光微动。
“疼吗?”陈羽语气柔和地问道。
“切,就这?一点也不,啊!你干嘛?”
听到陆煜明说不疼的陈羽一时气上心头,便下手重了一点。
“不疼?”陈羽说着又狠狠地按了一下。
“唔,疼,你轻点。”在听到陆煜明服软后陈羽有些心软了,手中的力道小了,动作也轻了许多。
“不被杀死也要被疼死”陆煜明小声嘀咕道。
“也不知道刚才是谁说的不疼”陈羽反驳道。
上好药后,陈羽去洗了个手,回来后叮嘱道:“切记,伤口不可以沾水,等你回去以后去寻一位正经医师,你背后的伤需要缝针,还要勤换纱布,小心感染。”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陆煜明一脸不耐烦地敷衍道,心中暗暗抱怨,陈羽怎么像老妈子一样。
“明天一早我就要离开了,如果想找我,就来苍翼山派吧,你应该听说过。”
陆煜明低头思索了一会,开口说道:“下个月”
“嗯?”一时没反应过来的陈羽满脸写着疑问。
“下个月的这个时候,在你那个什么苍翼等好了”
陈羽看着陆煜明,鬼使神差地开口回了声,“好”
“在陆摇光被捡回来之前的那次任务吗?这么说…你们已经联系五年了?”夏星腾一边问着一边打量着面前的人,所以他身上的魔气是这么来的吗?亏自己还以为是他良心发现下山除祟了呢。
“嗯,而且,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就是择剑大会期间”去那种地方与见煜明相比,那个更重要,他还是知道的。
“所以你让我带队,就为了这个?”虽然听着有点不务正业,但…这么多年了,师兄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也,不错。
“拜托了星腾”
夏星腾看着苦苦哀求自己的陈羽,他的师兄就是吃准了他的心软,无奈之下他叹了口气,应了下来。
“陈羽,就这一次”夏星腾警告道
“我保证”陈羽做出发誓的样子,但笑嘻嘻的样子没有一丝真诚。
夏星腾看着他,他的师兄总是这般,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可万一……
不,没有万一,即使人魔殊途,即使性别相同,爱就是爱,哪怕是最低贱的妖都有追寻爱的权利和自由。
前路艰辛,那又如何?阻碍总会被斩断;前路坎坷,那又怎样?坎坷总会被真心填平。
夏星腾释然一笑,过去不会重演,他们会开辟,开辟新的结局,书写属于他们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