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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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火燎原：顶流的专属月光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深秋的寒意已悄然浸透城市。天空是那种熟悉的、北京特有的灰白色调，像一块洗得发白的旧帆布，低低压下来，透着萧瑟与沉闷。冷风卷起枯黄的梧桐叶，在人行道上打着旋，发出沙沙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声响。
苏言裹紧了一件半旧的黑色呢子大衣——这是林薇从家里翻箱倒柜找出来给他的，尺寸稍显宽大，更衬得他身形清瘦单薄。他站在一栋颇具设计感的现代艺术馆门外，略微有些局促地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指。艺术馆门口立着今晚活动的指示牌：「‘艺术之光’慈善义拍晚宴」。字体优雅，背景是温暖的杏色，与他此刻的心境格格不入。
他不是作为嘉宾来的。林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动用了几乎快被遗忘的人情，才为他争取到一个临时工作人员的身份——负责在内场展厅看守指定的捐赠艺术品，并为有意向的宾客做最基础的引导和讲解。没有名签，只有一枚代表工作人员的通用胸牌。这意味着他又能拿到一笔微薄的日结报酬，更重要的是，林薇低声告诉他，今晚会有不少戏剧界、文艺圈的资深人士到场，“混个脸熟，总没坏处，说不定……有机会。”
机会？苏言唇角扯出一个极淡的、近乎苦涩的弧度。他现在还能有什么机会？但生活的压力远比虚无缥缈的自尊心更具体。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低着头，跟随其他工作人员从侧门进入了艺术馆。
馆内暖气充足，光线经过精心设计，柔和地打在光洁的地面和墙壁上，与窗外的灰暗仿佛是兩個世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水、雪茄和香槟混合的、属于所谓“上流社会”的独特气味。绅士们低声交谈，女士们优雅轻笑，珠宝和华服在灯光下折射出低调而奢华的光芒。
苏言被引到他所负责的区域——一个相对僻静的转角，陈列着几幅抽象派油画和一件造型现代的青铜雕塑。他的任务很简单：确保展品无人触碰，并在有宾客驻足询问时，背诵出早已印在资料卡上的、关于作者和创作背景的几句干巴巴的介绍。
他尽可能地将自己缩在阴影里，背脊挺得笔直，却透着一种难以掩饰的僵硬。目光低垂，盯着自己擦得不算太干净的鞋尖，或者地面上光可鉴人的大理石纹路。周围的谈笑风生、悦耳的法语或英语对话，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遥远。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误入华丽宴会的幽灵，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时间在一种缓慢而粘滞的节奏中流逝。偶尔有宾客漫不经心地扫过这边的展品，目光并未多做停留。也有零星几人驻足，低声讨论几句，并未向他这个“看守者”投来任何询问的意图。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入口处传来一阵并不喧哗、却足以改变场内气流密度的轻微骚动。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涟漪虽不汹涌，却精准地扩散开来。原本分散的注意力，似乎有了隐约汇聚的趋势。
苏言的心脏无预警地猛地一缩，一种近乎本能的、动物般的警觉瞬间攫住了他。他甚至没有抬头，全身的肌肉就已经绷紧，血液流速似乎都加快了。
不需要看，某种深植于骨髓的感知已经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
他听见不远处有工作人员略带恭敬和紧张的引导声，听见几个原本在附近交谈的女士刻意压低的、带着兴奋的惊呼：“天，他怎么也来了？”“是品牌邀请的吧？没想到真能见到真人……”
然后，那熟悉的、曾让他心悸也让他无比安心的脚步声，清晰地、不疾不徐地，敲打在大理石地面上，正朝着他这个方向而来。
一步，一步。
像是踩在他的心跳节拍上，越来越近。
苏言的呼吸骤然屏住，指尖瞬间变得冰凉，甚至开始细微地颤抖。他下意识地猛地向后缩了一小步，脊背几乎要嵌进冰冷的墙壁里，恨不得自己能立刻化身为墙上的一幅画，或者彻底隐形。巨大的恐慌和一种近乎生理性的排斥感席卷了他。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个世界明明那么大，为什么偏偏要是这里？！
他死死地低下头，帽檐的阴影完全掩盖了他的面容，视野里只剩下对方那双擦得一尘不染的、手工定制的黑色皮鞋尖端，以及熨烫得笔挺的、毫无褶皱的西装裤脚。那身影在他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
一股极淡的、冷冽的木质调男香，夹杂着一丝室外带来的清冷空气味，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那是他曾经无比熟悉、甚至偷偷迷恋过的味道，此刻却像冰针一样，刺得他鼻腔发酸，眼眶发热。
他能感觉到那道目光，淡漠地、例行公事般地扫过墙上的油画，并未在他身上停留分毫，仿佛他只是一件不起眼的摆设。然后，那目光移开，落在了展厅中央那件表现挣扎与束缚的青铜雕塑上。
江宸停了下来，静静地凝视着那件雕塑。
苏言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连吞咽口水都觉得声音巨大得会暴露自己。血液疯狂地涌向头部，耳膜里嗡嗡作响，几乎听不清周围其他的声音。他只能用眼角的余光，贪婪又痛苦地捕捉着那抹挺拔冷峻的侧影。
他看起来……似乎更清瘦了一些，下颌线的轮廓越发清晰冷硬。眉宇间那股惯有的疏离感似乎也更重了，即使是在这样相对放松的场合，也像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冰壳，将他与周遭的热闹温和彻底隔绝开来。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自成一方令人不敢轻易靠近的气场。
一位基金会的工作人员领着一位头发花白、气质儒雅的老收藏家走了过来，低声而恭敬地对江宸说着什么，似乎是想请他移步，帮忙鉴赏另一件藏品。
江宸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尊雕塑，然后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许是苏言站得离展品过近，许是江宸转身的幅度比预想中稍大。
他的手臂外侧，那质料精良的西装面料，极其轻微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地，擦碰到了苏言因紧张而紧紧贴在身侧的手臂衣袖。
“嚓——”
一声极其细微的、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在苏言听来，却如同惊雷炸响！
他猛地浑身一颤，如同被高压电流瞬间击中，整个人僵直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彻底停滞了！那轻微的触碰，隔着两层衣料，却带着一种灼人的滚烫，狠狠烙在他的皮肤上，甚至穿透皮肉，直抵心脏！
江宸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那停顿短暂到几乎无法被肉眼捕捉，甚至连零点一秒都不到，更像是动作间一个极其自然的微小缓冲。
他没有回头。
没有侧目。
没有流露出任何一丝一毫受到干扰或察觉异样的表情。
甚至连眉头都没有蹙一下。
仿佛刚才碰到的，只是一团无关紧要的空气，一件没有生命的障碍物，一个完全可以被忽略的存在。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迟滞，无比自然地继续着转身的轨迹，步履从容地随着那位工作人员和老收藏家，向着展厅的另一端走去，很快便融入了那边稍显密集的人群中，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冷峻而挺拔的背影。
自始至终，他没有看苏言一眼。
没有一句话。
甚至没有一个可以被确认的、带有意味的眼神交汇。
那轻微的、几乎不存在的触碰，和那瞬间的停顿，仿佛都只是苏言在极度紧张和长久压抑下产生的、可笑而悲哀的错觉。
直到那迫人的、带着冷冽香气的存在感彻底远离，消失在视野之外，苏言才像是骤然被解除了定身咒，又像是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骨头和力气，猛地向后踉跄了半步，后背重重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惊出了一身细密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内里的衬衫，冰凉地贴在皮肤上。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不知何时已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双手。掌心留下了几个月牙形的、深红的凹痕，隐隐作痛。
他大口大口地、贪婪地呼吸着仿佛刚刚才重新开始流动的空气，胸腔剧烈起伏，心脏却依旧在以一种失控的速度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阵尖锐而荒谬的痛感。
原来……
原来彻底的陌路，并非预想中的激烈恨意，也不是刻意的回避和羞辱。
而是即使近在咫尺，衣角相擦，呼吸可闻，也如同隔着亿万光年的、无法逾越的冰冷星河。
他在他的世界里，早已彻底沦为背景板的一部分，沦为连一丝余光、一点情绪波动都不值得给予的、真正的……无关之人，陌生之人。
苏言缓缓地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掩去了眸中所有翻涌的、剧烈的、几乎要决堤的情绪。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努力平复着仍在颤抖的身体和狂跳的心脏。
然后，他重新站直了身体，整理了一下稍显凌乱的大衣袖口，将目光重新投向前方的展品和零星走过的宾客。脸上恢复了那种属于工作人员的、礼貌而疏离的平静表情，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足以将他再次撕裂的几十秒，从未发生过。
他只是这场华丽晚宴中，一个最不起眼的、沉默的注脚。
而那道远去的背影，则是这场宴会永远的中心，与他身处两个永不相交的世界。
擦肩而过。
陌路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