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气氛骤然压抑。
秦烈手握镇国剑剑柄，双目威严的注视着周毅。
秦昭雪脸色一变，袖中玉手顿时捏紧。
她没想到，父皇竟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周毅内心同样震动。
但身子依旧挺拔，目光直视秦烈，声沉如铁：“臣知晓。”
“好一个知晓！”
秦烈闻言，脸上怒气更深，沉声喝问：“孤问你，你与宋将军之事，现已如何？”
“回陛下，臣方才已请求陛下，为我二人解除婚约。”
周毅回禀。
“解除婚约？”
秦烈却是冷嗤一声，道：“你与宋将军婚约之事，满朝皆知。”
“如今，宋将军回城之日，当众与赵将军在侯府门前眉目传情，此事已在宫内传开。”
“如今你与她退婚，又转头另娶孤的掌上明珠，你将我皇室颜面置于何处？又将孤女儿的清誉置于何处？”
“罪臣该死！”
周毅闻言，重重叩首。
但脊背依旧挺直，正色道：“但罪臣与长公主殿下两情相悦，若太上皇同意，往后罪臣定当以命相护，不负此心！”
“好一个不负！”
秦烈怒笑一声，下一秒“咣”的一声拔出镇国剑，剑锋直指周毅咽喉：“孤现在就一剑杀了你！”
“父皇！”
秦昭雪见父皇竟然拔剑，脸色剧变。
周毅却寸步未退，漆黑眸子中只有坚定。
“好一个周毅！”
秦烈花白眉毛如剑竖起：“你真当孤不敢杀你！”
“罪臣该死。”
周毅双膝深跪，重重道：“只是长公主殿下待臣如此，臣万死难报，还望太上皇可以成全！”
说完，他又深深一叩首。
秦烈花白剑眉却忽然扬起，眼底掠过一丝莫名笑意。
秦昭雪心中一颤，闪身上前：“父皇，你若是杀他，那便先杀我！”
“殿下，这可使不得！”
周毅瞳孔一缩。
秦烈花白眉毛却缓缓舒展。
他忽然收剑，脸上威严尽散，摇头笑叹：“你这丫头！果然，女大不中留喽。”
“父皇？”
秦昭雪一怔。
“呵呵。”
秦烈却捋须大笑，眼含深意：“你这丫头，你没看出来，父皇这是在替你试探周将军？”
“果然，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呐。”
若是以往的昭雪，以她的冰雪聪慧，定能一眼看穿他的试探，可如今却乱了方寸。
“替臣女…试探周将军？”
秦昭雪凤眸一颤。
她看着父皇苍老脸庞上浮现的戏谑笑意，也是倏然醒悟，羞恼得跺了跺脚：“父皇！”
刚才，她真的快被吓死了！
“呵呵。”
秦烈失笑摇头，将镇国剑收回剑鞘，道：“昭雪，你也莫怪父皇，只是父皇，就你这么一个女儿。”
然后，他又看向周毅，苍老脸庞上再度浮现一抹威严，但同样也有着一抹赞许。
“周将军，方才你的表现，令孤满意，也望周将军不要将方才之事放在心上，孤只是爱女心切。”
“太上皇用心，臣铭感五内！”
周毅重重作揖。
“哈哈，好！”
秦烈郎笑，捋着花白胡须：“周将军气度不凡，昭雪果然没有看错人。”
“多谢太上皇成全臣与昭雪长公主婚事！”
周毅再度重重叩首。
“周将军请起吧。”
秦烈抬手。
“谢太上皇。”
周毅起身，右腿依旧有些不便。
秦烈自是注意到了，目光中浮现一抹痛惜之色，沉声问道：“周将军这腿疾，仍无起色？”
“回太上皇，依旧还是老样子。”
周毅回答。
“好吧。”
秦烈深叹一口气，也是不禁感慨：“当年银枪修罗横扫北境时，何等意气风发…”
“不过这宋将军，也是令孤没有想到，竟会这般薄情寡义。”
“不知周将军，心里可有怨言？”
“臣无怨言。”
周毅眸光如炬，字字铿锵：“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能让臣看清一个人，也是幸事。”
“况且，若是没有这场变故，臣也不会知晓长公主殿下对臣心意。”
“殿下才貌无双，不弃微末，能够看上臣，实属臣之幸事。”
“将来，臣若能与殿下结为连理，相信未来定会否极泰来，这腿疾，也终有痊愈之日。”
“哈哈，好！”
秦烈闻言，不禁大悦。
他望着周毅灼燃明亮的目光，也是抚须大笑：“不愧为周破天的儿子！将昭雪托付于你，孤也放心。”
“往后若有灵药珍材需要，尽管来寻孤便是。”
“臣周毅，拜谢天恩！”
周毅深作长揖。
“呵呵，周将军不必多礼。”
秦烈呵呵一笑，旋即苍老目光看向秦昭雪，露出一抹深深宠溺：“你这丫头，原来当年推掉父皇为你安排的所有婚事，是因为心系周将军，你怎不与父皇早说？”
若是早说，当年就算他强拆了那桩婚事，也要将女儿嫁过去。
“父皇，您不是一直教导昭雪，君子成人之美。”
秦昭雪玉容微微一红，指尖绞着袖角金线轻声道。
“那是君子。”
秦烈瞪眼，宠溺道：“你是父皇的心头肉！”
“父皇，这样，不也挺好。”
秦昭雪贝齿轻咬下唇。
此次，若不是宋氏背约，周将军虽品性高洁不会负她，但终究会有些意难平吧。
如今这般，便是最好。
“哈哈，好，昭雪看得通透！与小时候那般调皮模样，当真完全不同了！”
秦烈朗声一笑。
“父皇，您怎的还当着周将军的面，提臣女儿时之事…”
秦昭雪玉容再度一红，有些羞恼。
小时候她确实顽皮，上树掏鸟，翻墙摘果，样样精通，差点还一把火烧了父皇的后花园。
不过，自那年百年梨树之下，遇到少年时的周将军以后，她便逐渐收敛心性…
“哈哈，不提了不提了。”
秦烈抚须而笑，旋即正色：“昭雪，今后嫁给周将军后，可要懂事一些，不得意气用事。”
“父皇，那是自然。”
秦昭雪红唇轻抿，道：“昭雪既为人妇，定当持家有度。”
“嗯。”
秦烈欣慰的点头，又看向周毅：“周将军，孤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没受过委屈，如今孤将她托付于你，你将来也要好好待她，莫要辜负了她。”
“臣周毅，定当不负所望！若有违背，愿遭天打五雷轰！”
周毅郑重起誓。
“好！”
秦烈双目一亮，满意颔首。
“好了，你们先下去吧，孤会选一个黄道吉日，为你们赐婚。”
“臣，谢过陛下！”
周毅重重作揖。
“臣女谢过父皇。”
秦昭雪福了一礼。
不过，她今日面见父皇，还有一事要说。
她看不惯，北狄战场的功劳，被那宋雨乔与赵明渊完全夺了去。
这其中，该有周毅的一份不赏之功！
“父皇，女儿这里，还有一事诉求。”
她轻抬螓首。
“丫头，还有何事？”
秦烈宠溺的看着她。
“是关于北狄战场之事。”
秦昭雪红唇轻启，收敛眸中柔色，肃然道来：“此次北狄战场，宋将军能够取胜，有很大原因，是因为周将军幕后运筹。”
“他昼夜推演战局，遣心腹递送军策，更以旧日情分为凭，调玄甲军暗中相助，方使宋将军大破北狄十万铁骑，获此不世之功。”
“关于此事，周将军本不欲争功，但女儿见不得宋将军欺世盗名，还于侯府门前公然羞辱周将军。”
“故向父皇，求个公平。”
“哦？”
秦烈闻言，双目顿时眯起。
周毅心中也是一动。
没想动，秦昭雪会将这些事与太上皇说。
“周将军，确有此事？”
秦烈目光如炬，看向周毅。
周毅目光一动。
对于此事，他本不想提及。
但想到秦昭雪一片心意，他不能负了这番情义。
当即双手作揖，正色回禀：“回太上皇，确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