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圣地,小圣贤庄。
竹林掩映的书斋内,香炉里升起袅袅青烟。
儒家掌门人伏生,正恭敬地向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请教。
这老者便是儒家当世的擎天之柱,半圣荀子。
“师叔,咸阳传来诏令,嬴政邀天下百家观其国师祈雨。”
伏生的姿态放得很低。
“弟子愚钝,此事处处透着诡异。”
“那祈雨之说,多半是安抚民心的幌子。自古求雨,成者寥寥,若然失败,民心反噬,于国不利。”
“弟子担心,嬴政是想借此机会,将我等百家之人诱至咸阳,行那血洗之举。”
伏生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条理清晰,逻辑分明。
荀子闭着眼睛,手中盘着两枚光滑的玉石,安静地听着。
直到伏生说完,他才缓缓开口。
“你的推断,合情合理。”
“但你漏算了一人。”
伏生一怔:“何人?”
“李亦。”
荀子的声音很平静。
“你只看到了嬴政,看到了祈雨的风险,却忽略了这场大戏真正的主角。”
“一个能让嬴政放下帝王身段,委以国师重任的年轻人,会是个简单人物吗?”
“嬴政多疑,却又敢放手让此人主持祈雨这等动摇国本的大事,其中必有我们不知道的缘由。”
伏生额头渗出冷汗,他这才发觉自己思考的盲区。
是啊,他下意识地因为李亦的年轻,而轻视了对方。
“师叔教诲的是,是弟子想得简单了。”
荀子睁开眼,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透着一股洞悉世事的睿智。
“我儒家讲‘入世’,讲‘救世’。”
“如今大秦干旱,百姓遭难,天下将乱,正是我儒家该站出来的时候,岂能因一点风险便畏缩不前?”
“你带一批弟子去咸阳。”
荀子做出了决定。
“去看看,那个李亦,究竟是龙是虫。”
伏生心中一紧:“可万一……”
“没有万一。”
荀子打断了他,语气淡然,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量。
“嬴政麾下,并无半圣。”
“他若真敢动一网打尽的心思,老夫,自会亲去咸阳走一遭。”
这句话,如同一颗定心丸,让伏生瞬间安下心来。
半圣亲临。
这四个字,就是儒家此行最大的底气。
“弟子,领命!”
……
天机阁,顶层。
李亦面前摆着一副棋盘,黑白二子纵横交错。
他捻起一枚白子,却没有落下。
他在复盘。
不是棋局,而是人心。
“阴阳家那帮人,最喜欢天下大乱,浑水摸鱼,这次肯定会来。”
“上次那个尊者被我隔空抽了一巴掌,估计有心理阴影了,八成是派手下的小弟来搅局。”
“墨家那群技术宅,胆小又谨慎,信奉‘非攻’,估计会选择缩在机关城里静观其变。不来也好,不来就是敌人,省得我分辨了。”
“至于儒家嘛……”
李亦的指尖在棋盘上空轻轻滑动。
“他们一天到晚把‘救世’挂在嘴边,总得出来刷刷存在感。而且,他们背后有那个老家伙撑腰,胆子应该不小。”
他口中的老家伙,自然是半圣荀子。
“一个活着的半圣,有点意思。”
李亦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也不知道,这位儒家半圣的拳头,够不够硬?”
就在他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
远在千里之外的小圣贤庄。
正在闭目养神的荀子,毫无征兆地,心中警铃大作。
一股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危机感,如同针刺,猛地扎了一下他的心神。
他瞬间睁开了双眼,一股浩然之气自体内勃发,扫过四方。
怎么回事?
这种被人当成猎物盯上的感觉,已经有多少年没出现过了?
是谁?
阴阳家的那个尊者?他还没这个胆子。
难道是……鬼谷子那个老不死的?
荀子眉头紧锁,掐指推算,却发现天机一片混沌,什么都算不出来。
这种无力的感觉,让他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
大秦北境,长城之外。
朔风呼啸,卷起漫天黄沙。
一座巨大的金色王帐矗立在草原上,如同一头匍匐的巨兽。
王帐内,匈奴单于头曼,正抓着一只烤羊腿大快朵颐。
这时,一名亲卫入内禀报。
“大单于,帐外有一白袍面具人求见,自称是大秦的使者。”
头曼咀嚼的动作停下,满是油光脸上露出一丝轻蔑。
“大秦的使者?让他们滚!就嬴政那老小子还想跟我和谈?”
“他说,他能为大单于带来一个踏平秦国边境的绝佳机会。”
亲卫补充道。
头曼动作一顿,将手中的羊骨头扔在盘子里。
“哦?让他进来。”
片刻后,一个身着白袍,脸上带着青铜面具的人走进了王帐。
来人正是奉了李亦之命,前来游说的尉缭。
“你就是秦使?”头曼上下打量着他,语气傲慢,“你说,你能给我一个踏平秦国边境的机会?”
尉缭不卑不亢,声音经过处理,显得沙哑而陌生。
“正是。”
“大单于可知,我大秦如今立了一位年仅二十的国师?”
头曼冷笑:“知道,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罢了。”
“这位国师,如今正准备在咸阳做法,为整个大秦祈雨。”尉缭抛出了诱饵。
“祈雨?”头曼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就凭他?他以为他是谁?天神下凡吗?”
“大单于说的是。”尉缭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此事,十有八九会失败。”
“一旦祈雨失败,意味着什么?”
尉缭的声音充满了蛊惑。
“意味着那位年轻国师声望扫地,意味着秦王嬴政德不配位,上天示警!届时秦国内部,民怨沸腾,那些六国余孽必将趁势而起。”
“到那时,大秦自顾不暇,内乱四起,岂非正是大单于挥兵南下,夺回河套失地的最佳时机?”
头曼单于的呼吸粗重了几分。
河套平原,水草丰美,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尉缭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他最贪婪的欲望。
一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祈雨,怎么可能成功?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你的意思是,让本单于派人去咸阳观礼,亲眼确认此事?”头曼已经心动。
“正是。”尉缭躬身,“机会稍纵即逝,还请大单于早做决断。”
头曼在王帐内来回踱步,最终猛地一拍大腿。
“好!本单于信你一次试试!”
“我这就派我儿冒顿,带一支使团前往咸阳!若是那小子真祈雨失败,我匈奴三十万铁骑,必将踏破长城!”
尉缭隐藏在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上扬。
任务,完成。
他辞别了头曼单于,走出王帐,跨上快马,消失在风沙之中。
迎着凛冽的寒风,尉缭心中却不免有些打鼓。
师弟啊师弟,你这棋下得也太大了。
这要是祈雨失败,引狼入室,咱们可就真成了大秦的千古罪人了。
……
咸阳,天机阁内。
李亦感知到了北方那股属于匈奴的蛮荒气运,有了新的动向。
他捻在指尖许久的白子,终于落下。
啪。
棋子敲在玉石棋盘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棋局之上,一条原本在棋盘外游弋的大龙,此刻,一头扎进了白子布下的天罗地网。
李亦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北方的狼,入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