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赵小亮正在厨房准备早餐。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平底锅里的煎蛋发出滋滋的声响。他熟练地翻动着锅铲，心思却飘向了远方——昨晚在陈小燕的私密U盘里发现的内容，像一根根毒刺扎在他的心上。
门铃突然急促地响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赵小亮擦了擦手，以为是送快递的。然而当他打开门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门外站着三个彪形大汉，为首的是个光头，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手臂上布满青黑色的纹身。另外两人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眼神凶狠，像两尊门神。
“赵小亮？”光头男人上下打量着他，语气不善。
“你们是…”赵小亮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光头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欠的钱，该还了。”
赵小亮定睛一看，那正是陈小燕逼他签下的五万块欠条。只是现在，欠条上的数字已经被涂改过，旁边用红笔写着一个新的数字：十五万。
“十五万？”赵小亮失声叫道，“这怎么可能？这才过了不到两个月！”
光头男人冷笑一声，一把推开赵小亮，带着两个手下大摇大摆地走进客厅。他们毫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脚上的泥水弄脏了干净的地板。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月息三分，利滚利。”光头男人把欠条拍在茶几上，“怎么，想赖账？”
赵小亮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这笔钱不是我借的，是我前妻…”
“我管你是谁借的！”光头男人猛地站起来，一把揪住赵小亮的衣领，“上面签的是你的名字，我们就找你！”
另外两个男人也围了上来，其中一个故意露出别在腰间的匕首柄。赵小亮能闻到他们身上浓重的烟味和汗味，能感觉到他们呼出的热气喷在自己脸上。
“我现在没有这么多钱。”赵小亮艰难地说，“能不能宽限几天？”
“宽限？”光头男人哈哈大笑，突然脸色一沉，“兄弟们这几天正好手头紧，你说宽限就宽限？”
他用力一推，赵小亮踉跄着撞在墙上。其中一个手下顺势踢翻了旁边的鞋柜，鞋子散落一地。
“今天要是拿不出钱，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光头男人慢条斯理地在客厅里踱步，目光在电视机、冰箱等家电上打转，“这些东西虽然不值钱，但搬去抵债也凑合。”
赵小亮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他知道这些人是专业放高利贷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若是从前，他可能会害怕，但此刻，他心里只有对陈小燕滔天的恨意。
“给我三天时间。”赵小亮咬着牙说。
“三天？”光头男人嗤笑一声，“就今天！现在！拿不出钱，我们就住这儿不走了！”
说完，他居然真的在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另外两人则开始翻看家里的物品，其中一个甚至拿起赵小亮母亲留下的那个陶瓷花瓶把玩。
“放下！”赵小亮厉声喝道。
那个男人斜眼看他，不但没放下，反而故意把手一松。花瓶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那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瓶。
赵小亮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顶，他正要冲上去，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吼：
“你们干什么！”
赵大刚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冲进屋内。他显然是刚好过来送东西，看到这一幕顿时目眦欲裂。
“哥！”赵小亮急忙拦住他，“别冲动！”
光头男人慢悠悠地站起来，打量着赵大刚：“又来一个送死的？”
赵大刚一把推开弟弟，走到光头男人面前，虽然个头比对方矮半头，气势却丝毫不输：“光天化日私闯民宅，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光头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欠债还钱，这就是王法！”
他把那张欠条甩到赵大刚脸上。赵大刚接住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十五万？你们这是抢劫！”
“白纸黑字，明码标价。”光头男人皮笑肉不笑，“今天拿不出钱，我们就按规矩办事。”
他使了个眼色，另外两个男人立刻围了上来，其中一个掏出了匕首。
赵大刚把弟弟护在身后，眼睛死死盯着那明晃晃的刀锋。客厅里的气氛剑拔弩张，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突然，赵大刚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钱我替他还。”赵大刚的声音异常平静，“但你们要立字据，从此两清。”
光头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咧嘴笑了：“早这么痛快不就行了？”
赵大刚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有八万，是我全部的家当。剩下的七万，我打个欠条，一个月内还清。”
“哥！”赵小亮急忙拉住他，“这是你进货的钱！你不能…”
“闭嘴！”赵大刚厉声喝道，随即转向光头男人，“行不行，给个痛快话。”
光头男人和两个手下交换了一下眼神，点了点头：“看你还算爽快，就这么办。不过…”他阴森森地补充道，“一个月后要是还不上，利息照算。”
赵大刚没有理会他的威胁，径直走到书桌前，开始写欠条。他的背影挺得笔直，但赵小亮能看到他握笔的手在微微发抖。
那是哥哥攒了多年的血汗钱，是他小生意周转的全部本钱。赵小亮还记得，上个月赵大刚还兴高采烈地跟他说，终于攒够了钱，可以进一批新货，生意能再上个台阶。
而现在，为了替他还这笔冤枉债，哥哥的全部希望都破灭了。
交易完成后，光头男人带着手下满意地离开。临走前，那个摔碎花瓶的男人还故意在碎片上踩了一脚，发出刺耳的声响。
门关上的那一刻，赵小亮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
赵大刚默默地看着满屋狼藉，缓缓蹲下身，开始一片片拾起花瓶的碎片。他的动作很慢，很轻，仿佛那些碎片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哥…”赵小亮的声音哽咽了，“对不起…”
赵大刚没有抬头，继续捡着碎片：“那个毒妇逼你签的？”
赵小亮艰难地点点头。
“这笔账，我会一笔一笔跟她算清楚。”赵大刚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决绝。
他把最后一片碎片拾起，小心地放在茶几上，然后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那张银行卡的余额回单。上面的数字刺痛了赵小亮的眼睛：83.76。
“钱没了可以再赚。”赵大刚把回单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但人不能一直任人欺负。”
他走到赵小亮面前，伸出粗糙的手掌：“起来。”
赵小亮握住哥哥的手，借力站起来。赵大刚的手掌温暖而有力，上面布满了常年干粗活留下的老茧。
“记住今天的屈辱。”赵大刚直视着弟弟的眼睛，“记住哥是怎么把这些年攒下的血汗钱，亲手交给那些杂碎的。”
赵小亮重重地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流下来。
窗外，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像是无数根细针扎在心上。但在这片阴霾中，赵小亮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那是一颗被仇恨浇灌的种子，正在悄然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