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卫国和周锐到来的日子,在凌家全家的翘首期盼中终于到了。
这天,李秀兰天不亮就起了床,将屋里屋外又仔细打扫了一遍,连门槛都擦得锃亮。之前陷阱的收获和凌建民、凌建设特意去钓的几条大鱼都养在水缸里,李秀兰还狠心用攒下的鸡蛋去邻村换了一只不下蛋的老母鸡,就等着给儿子和他的战友接风洗尘。
日头升到一竿高时,村口传来了孩子们兴奋的呼喊声:“来了!来了!当兵的来了!”
凌家小院的人呼啦一下全涌了出去。只见村口的土路上,两个穿着整齐军装、身姿挺拔的身影,背着行军包,正大步流星地走来。走在前面的正是凌卫国,他晒黑了些,但精神矍铄,脸上带着归家的喜悦笑容。落后他半步的,正是周锐。
“卫国!”
“大哥!”
李秀兰和几个儿子激动地迎了上去。
凌卫国快走几步,一把抱住母亲,声音有些哽咽:“娘,我回来了!” 又和父亲、弟弟们用力地拥抱、捶打着肩膀,浓浓的亲情在空气中弥漫。
凌曦站在家人身后,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周锐身上。几个月不见,他似乎更精悍了些,军装穿得一丝不苟,风纪扣扣得严严实实,帽檐下的眼神依旧深邃,此刻正平静地注视着这温馨的团聚场面,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弧度。
凌卫国和家人寒暄完,这才想起身后的战友,连忙拉过他介绍:“爹,娘,这就是我常跟你们提起的,我的战友,周锐。”
“周同志!可算把你盼来了!”李秀兰热情地上前,看着周锐那是越看越满意,“快,快屋里坐!这一路辛苦了吧!”
凌保国也笑着招呼:“周同志,欢迎欢迎,快请进。”
周锐立正,向凌保国和李秀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沉稳:“叔叔,阿姨,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你能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李秀兰连忙摆手。
众人簇拥着两人往院里走。周锐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很自然地落在了凌曦身上。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凌曦也对他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他看起来和上次没什么不同,但凌曦敏锐地感觉到,他看她的眼神里,探究的意味似乎比上次更浓了些。
进屋落座,李秀兰忙着倒水,凌保国和儿子们围着凌卫国和周锐问长问短,多是关心部队生活和两人是否受伤之类。凌曦安静地坐在稍远一点的凳子上,听着他们交谈,偶尔起身帮母亲添点热水。
周锐虽然话不多,但回答凌保国的问题时条理清晰,态度不卑不亢,言谈间透出的见识和沉稳,让凌保国暗自点头,心道大儿子的这个战友,确实不是普通人。
话题不知不觉就转到了凌曦身上。
“卫国,你是不知道,你妹妹现在可了不得了!”凌建党快人快语,迫不及待地开始讲述凌曦“落水开窍”后的种种事迹,从做鱼钩抓鱼,到设陷阱捕猎,再到被县里请去开会、搞省柴灶试点,说得眉飞色舞,与有荣焉。
凌卫国听着,脸上露出惊讶和欣慰的笑容,目光不时看向安静坐在一旁的妹妹,眼神里充满了兄长对妹妹成长的骄傲。
周锐也静静地听着,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端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摩挲着杯壁,目光偶尔掠过凌曦时,会带上几分深思。
当听到凌曦在黑板上给县里干部和技术员讲解省柴灶原理,并且对答如流时,周锐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凌曦同志,很了不起。”
这是他进门后,第一次直接对凌曦说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凌曦。
凌曦抬起头,对上他审视中带着赞许的目光,平静地回应:“周同志过奖了,只是碰巧想到了一些小办法。”
“能将想法付诸实践,并产生实际效益,这就不是小办法了。” 周锐的语气很肯定,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务实。
李秀兰听着周锐夸自己闺女,笑得合不拢嘴,连忙打圆场:“哎呀,周同志你别夸她了,她也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你们坐着聊,我去做饭!今天咱们吃好的!”
午饭极其丰盛,有鸡有鱼,还有难得的白米饭,简直比过年还热闹。饭桌上,气氛更加融洽。凌卫国和周锐讲了些部队里的趣事,引得大家笑声不断。凌曦依旧话不多,但周锐发现,当话题涉及到一些具体事物或者需要逻辑判断时,她会很自然地看过来,眼神清亮,偶尔插上一两句,往往能切中要害。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农村姑娘该有的反应和见识。周锐心中的好奇和探究,又加深了一层。
饭后,凌保国和凌卫国父子俩去屋里说体己话,几个哥哥也各有事忙。周锐以想看看村子为由,婉拒了凌建邦的陪同,独自一人走出了凌家小院。
他的脚步,却不知不觉地,朝着大队部旁边那几户正在试点省柴灶的人家走去。
(第十九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