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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门被李卫强从外面“砰”的一声甩上。

世界清静了。

苏晚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无力地滑坐到地上。

手腕上,被银镯子强行掳走后勒出的一圈红痕,火辣辣地疼。

这股尖锐的痛,反而像一根针,刺破了她脑中的混乱与恐惧。

愤怒吗?

不,那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剩下的只有深入骨髓的冷。

苏晚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

这个时代,她一无所有。

没钱,没票,没亲人,只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和一个贪婪无耻的丈夫。

门外301室,还住着一个冷静敏锐、深不可测的陆振国。

四面楚歌。

哭泣和抱怨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她来这里,不是为了重复悲惨,而是要逆转命运。

唯一的指望,就是脑中那个匪夷所思的随身空间。

胃部猛然一阵绞痛,饥饿感如潮水般涌来。

从昨天被塞上火车到现在,她只喝过几口寡淡的凉水,这具身体早已到了极限。

苏晚扶着墙,挣扎着站起来。

她走到门后,将那根看着就不怎么牢靠的木门栓,死死插上。

“咔哒”一声轻响,给了她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她挪到窗边,小心地掀开脏兮兮的窗帘一角向外窥探。

走廊上空无一人。

午后的家属院寂静无声,只有远处的蝉鸣聒噪着,反而衬得四周愈发安静。

就是现在。

苏晚闭上眼,在心里默念:进入。

下一秒,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

那间昏暗压抑、弥漫着汗臭和药味的小屋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到望不见尽头的现代化仓库。

高耸的货架直通顶棚,上面整齐码放着无数贴着标签的纸箱和物资。

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被纸箱和塑料包装干燥洁净的气息取代。

苏晚贪婪地呼吸着,紧绷到发疼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

她的目光掠过货架。

食品区。

真空包装的五常大米,进口的意大利面,还有堆成一座小山的各种方便面。

旁边是零食架。

薯片、巧克力、饼干、坚果……那些花花绿绿的包装,让她眼睛瞬间就酸了。

胃里的绞痛再次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猛烈。

苏晚跌跌撞撞地冲到零食架前,撕开一整排德芙巧克力,剥开锡纸,近乎粗暴地将一整块塞进嘴里。

浓郁丝滑的香甜瞬间在舌尖炸开。

那股暖流顺着食道滑下,温柔地安抚了她备受折磨的胃。

能量,正在迅速回流到四肢百骸。

她靠着货架,飞快地吃完一整排巧克力,又拆开一包苏打饼干,就着空间里储备的纯净水,一口口咽了下去。

这是她来到这个时代,吃上的第一顿饱饭。

食物带来的巨大满足感和安全感,让她眼眶发热,差点掉下泪来。

但她死死忍住了。

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

力气恢复后,苏晚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她需要钱。

在这个没有钱和票证就寸步难行的年代,钱就是命。

最快的变现方式,就是卖掉空间里的物资。

但必须万分小心。

自热火锅、手冲咖啡……这些东西太超前,拿出去只会被当成妖魔鬼怪。

包装上印着外文和精美彩图的零食也不行,只会引来无尽的麻烦,特别是那个陆振国,他那双眼睛,仿佛能洞穿人心。

她要卖的,必须是这个时代存在,但品质远超当前水平的东西。

苏晚的目光在货架上巡视,最终锁定了三样东西。

散装的曲奇饼干,可以用最简单的油纸袋包装。

大白兔奶糖,她空间里存的是改良配方,奶味比市面上的浓郁纯正数倍。

最后,是康帅傅红烧牛肉面。这山寨感十足的朴素包装,恰好完美融入这个年代的审美,但内里的面饼和调料包,品质却是一等一的。

就从这三样开始。

苏晚心里,一个清晰的计划已然成型。

她又吃了两块饼干,喝足了水,感觉身体彻底活了过来。

不敢在空间里久留,她心念一动,人已经回到了302那间逼仄的小屋。

熟悉的霉味再次传来,但这一次,苏晚心里稳如磐石。

她从空间里取出一包康帅傅,为免留下证据,直接在空间里拆掉包装,只将面饼和调料包拿了出来。

找出屋里唯一的那个豁了口的搪瓷盆,放入面饼,用暖水壶里仅剩的温水泡上。

水温不高,面泡开得很慢,但那股霸道的、混合着肉香和香辛料的味道,还是顽强地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苏晚深深地闻了一口,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吃完面,她把搪瓷盆刷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油星。

然后,她开始准备出门。

翻出原主那几件打了补丁的旧衣服,挑了件颜色最灰暗的换上。又从冰冷的灶台下抠了点锅底灰,兑上水,把自己的脸和手都抹得蜡黄干瘦。

镜子里,出现了一个典型的、营养不良又怯懦的乡下媳妇。

苏晚对着那张陌生的脸,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她从空间里取出一些曲奇饼干和十几颗大白兔奶糖,用几张黄油纸仔细包成几份。最后找出一个洗得发白的蓝色旧布袋,将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下午三点左右,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李卫强带着一身冲天的酒气,摇摇晃晃地闯了进来,满面红光,显然是在外面吹嘘显摆了一通。

他一进门,鼻子就在空气里用力地嗅了嗅。

“什么味儿?这么香?”他眯着一双醉眼,死死盯住苏晚,“你个贱人,偷吃什么了?”

苏晚正坐在床沿缝补衣服,闻言,怯生生地抬起头,用细弱蚊蝇的声音回答:

“没……没吃什么。就是饿得慌,出门用……用身上剩下的一毛钱,买了块饼干垫了垫肚子。”

这个借口天衣无缝。

李卫强搜刮得再干净,也不可能把人搜到一分不剩。

他狐疑地盯着苏晚看了半天,没从她那张蜡黄的脸上看出任何破绽,便不满地啐骂道:“没用的东西!一毛钱的饼干也吃独食!不知道给老子留着?”

他嘟囔着,一头栽倒在床上,不出片刻,震天的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苏晚放下手里的针线,看着他那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眼神平静无波。

她耐心等待着,直到那呼噜声变得均匀而深沉,确认他已经睡死过去。

就是现在。

苏晚背上那个毫不起眼的蓝色布袋,像一只猫,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房门。

午后的家属院静悄悄。

大人们多在午休,孩子们还没放学。

苏晚刻意低着头、弓着背,沿着墙根的阴影快步疾走。

她能感觉到,有邻居家的窗户里投来打量的视线,但她头也没抬,脚步丝毫不停。

很快,苏晚走出了家属院大门。

八十年代的县城,以一种粗粝而鲜活的姿态,展现在她眼前。

土黄色的主路上尘土飞扬,偶尔有几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叮铃铃地骑过,车上的人大多穿着蓝灰色的工装。

道路两旁,是低矮的砖瓦房和苏式筒子楼。

供销社门口永远排着长队,人们拿着各种票证,表情麻木地等待着。

苏晚没有停留,她的目标不是那里。

凭着脑中残存的记忆,她朝着县城最热闹的集市方向走去。

二十分钟后,喧嚣的人声扑面而来。

这是一个自发形成的市场,脏乱,却充满了生命力。

卖自家蔬菜的,卖手工竹篮的,还有人鬼鬼祟祟地凑过来,压低声音问“布票要不要”。

这里,就是这个时代的黑市。

苏晚的心,怦怦直跳。

她仔细观察着四周,发现真正的交易大多发生在市场边缘的巷子口,那里的人警惕性极高,钱货两讫,转身就走,绝不逗留。

她学着那些人的样子,走到市场最角落一个无人注意的位置。

背后是一堵冰冷的墙,这让她稍微有了一点安全感。

苏晚解下布袋,在地上铺开。

几个用油纸包着的点心,静静地躺在那块洗得发白的蓝布上。

她不敢像别人那样大声吆喝,只能僵硬地跪坐在地上,紧张地等待着第一个顾客的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来往的人们行色匆匆,几乎没人朝她这个不起眼的角落多看一眼。

苏晚的手心,开始渗出细密的汗。

就在她信心快要被消磨殆尽时,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女工,牵着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在她面前停下了脚步。

小女孩的眼睛,直勾勾地黏在了那几个油纸包上。

“妈妈,好香啊……”

女工犹豫了一下,蹲下身,指着饼干问道:“妹子,你这个……咋卖的?”

苏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稳了稳神,参考供销社的糕点价格,报了一个略低些的数。

“饼干八毛一斤,糖两分钱一颗。”

这价格不算便宜,但也不算离谱。女工的脸上闪过一丝迟疑,这个年代,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苏晚看出了她的犹豫。

她灵机一动,从作为样品的油纸包里,捏了一小块饼干,递给那个小女孩。

“小妹妹,尝尝,很甜的。”

女工想拦,却没来得及。

小女孩已经飞快地接过饼干塞进了嘴里。

下一秒,小女孩的眼睛瞬间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妈妈!好好吃!比供销社的桃酥还好吃!”

这饼干用的是空间里顶级的黄油和精面粉,奶香浓郁,入口即化,哪里是这个时代用粗粮和糖精做的点心能比的。

女工看着女儿那副陶醉的表情,也心动了。

她自己也拿起一小块尝了尝。

那股纯粹又霸道的香甜味道,让她当场愣住。

“这……这是你自己做的?”她满脸惊奇。

苏晚含糊地“嗯”了一声,依旧低着头,声音细细的:“乡下自己家磨的面,放了鸡蛋和糖,实在没钱了才拿出来换点钱。”

“给我来半斤饼干,再来十颗糖!”女工不再犹豫,痛快地从兜里掏出了钱和粮票。

苏晚手忙脚乱地用随身带着的小秤给她称好,收下了钱。

一张五毛,几张一毛,还有几个硬邦邦的钢镚。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靠自己赚到的第一笔钱。

攥着那几张皱巴巴的钞票,苏晚的手心滚烫。

这不只是钱。

这是她活下去的希望。

有了第一个顾客,后面的生意便顺理成章。

那对母女的夸赞就是最好的活广告。

陆续又有人被吸引过来,抱着怀疑的态度尝了一小块后,无一例外都被那绝妙的口感所征服。

不到一个小时,她带来的东西就卖出去了大半。

布袋里的油纸包越来越少,口袋里的钱和票却越来越多。

三块二毛钱,还有半斤粮票。

对于此刻身无分文的她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巨款。

天色渐晚,集市上的人流开始稀疏。

苏晚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她迅速收拾好东西,背上布袋,混在下工的人潮里,悄然离去。

回家之前,她特意拐进快要关门的供销社。

用刚刚赚来的钱和粮票,买了最便宜的玉米面和高粱面,又称了二两盐。

这是做给李卫强看的“账目”。

走在家属院的路上,苏晚的脚步前所未有的轻快。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紧紧攥着口袋里那几张钞票和票证,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未来依旧布满荆棘。

李卫强是恶狼,陆振国是猛虎。

但她已经找到了劈开荆棘的刀。

赚钱,攒钱,找准时机和李卫强这个烂人离婚。

然后,去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堂堂正正地开始新生活。

她的未来,绝不会被困死在这间小小的302。

推开房门,李卫强还在床上睡得像头死猪,嘴边甚至挂着一丝晶亮的口水。

苏晚将买来的粗粮和盐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动静。

李卫强被吵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桌上的东西,不满地哼了一声:“就买这点玩意儿?钱呢?”

“都花完了。”苏晚平静地回答。

李卫强含混地骂了句“败家娘们”,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苏晚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里再无一丝一毫的恐惧。

只剩下,冰一样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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