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温寻道，“不必，你撵不完。”
谢洮啧了两声，悠悠地说道，“你那堂兄真不是东西，身为温家之人，却帮着外人刁难自家人，不如将他打一顿好了。”
温寻看了谢洮一眼。
随后，他抵着唇轻咳了起来。
“你这身子怎还是这般孱弱，莫不是没钱吃药了？你早说，我顺路就替你带来了。”
过了会儿，温寻停下咳嗽，声音里多了一丝疲惫，“不劳你费心，还没到吃不上药的地步。”
说罢，温寻看向沈禾，“阿禾，可否劳烦你，替我将药取来？”
他并未说药在何处，沈禾哪里不懂他的意思，这是要支开自己。
她点头应下，便转身走了出去。
自己初来乍到，温寻不信任她是应该的。
看着沈禾离开，温寻这才正色道，“照尘，大白日你跑过来，实在太过冒险。”
谢洮无所谓的笑笑，摇晃着折扇，“这又何妨，你我同窗数载，世人谁不知你我关系，即便我故意撇清，恐怕也无人相信，倒不如光明正大的来。”
“你的情谊我领了，但你得替你家族着想。”
“这只是我个人行为，与家族无关，我不信还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能牵连到家族。”
谢洮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那件事已经有些眉目了，但与线索有关的人几乎都已经死伤殆尽，查起来有些困难，恐怕得耗费不少时间。”
温寻接过信封，将里头的信纸取出，快速阅览后，拿出火折子，将信纸烧尽。
“温家这事来的蹊跷，能有本事偷换二十万两白银之人，身份不容小觑，如此针对温家，背后恐怕大有隐情，照尘，你不要再调查下去了。”
听到温寻的话，谢洮眉头蹙起，神色不悦，“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不能说些别的？真是扫兴。”
说罢，谢洮一收折扇，转身便走了。
三年前，由户部负责运往边疆的二十万两白银，在半路上不翼而飞，等送到军营全部变成石头。
运送的箱子封条全程不曾拆封，此事的源头只能出在户部身上，除了户部尚书，无人有这般权偷梁换柱的能力。
泾阳侯，也就是温寻的父亲，作为户部尚书，当即被关进大牢。
皇帝派人彻查，然而结果还未查出，户部尚书便在牢里畏罪自尽。
皇上震怒，将温家查抄，温寻被贬，连温夫人娘家也险些受到牵连，不过好在娘家远在衡阳，影响不大。
温寻自是不信父亲会做这种事，即便是被贬为寺丞，他依然没有放弃追查。
然而，却在调查途中遭遇刺杀，险些命丧黄泉。
紧接着，他所谓的堂兄，在父亲出事后，大义灭亲，主动质证户部尚书贪污军饷一事，将此罪名彻底坐实。
还有三房，虽然不似二房堂兄那般吃里扒外，但也没干好事。
外头那些债主，便是三房惹来的。
他们在外头到处以温府的名义借贷，自己吃喝享乐不说，还将大房撇在一边，欠下一屁股债。
三天两头便有人上门讨债。
但蹊跷的原因，不在于二房和三房干的好事。
而是因为，温家在京城地位不低，也不曾参与站队表态，没站队的多了去了，不可能就因为这件事，便不惜代价来陷害温家。
温寻的姑姑虽贵为淑妃，但膝下也只有一位公主，与储位争夺毫无干系。
温寻揉了揉太阳穴，无声的叹了口气。
谢洮刚走，温夫人与温芊便回来了。
她们在外头躲了好一阵，等讨债的人离开，才敢从后门进来。
谁能想到，曾风光无限的温夫人，回自己府邸都还要偷偷摸摸。
温夫人买饭食的钱，还是昨日去卖了刺绣换来的，买不到温芊想吃的烧鸭，只带回来一些素菜。
顺带买了半斤猪肉。
以往猪肉他们看都不会看一眼，而如今，也只吃得起廉价的猪肉了。
饭后，沈禾闲来无事，便跟着温夫人一块做女红。
沈禾的绣工还是不错的，连温夫人都连连夸赞。
为了不让温炎起疑，下午都温夫人并未任何动作。
直到天黑之后，温夫人才来到青岚院，神神秘秘地拿出几个裁剪好的‘囍’字。
沈禾与她一同布置这简陋的喜堂。
温寻则是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目光时不时落在沈禾忙碌的身影上，不知在想什么。
差不多布置好了，温夫人拉着沈禾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小禾，如此简陋，当真是委屈你了。”
沈禾微笑摇头，“夫人，我觉得已经很好了，您不必如此。”
温夫人神色有些苦涩，与其说是委屈沈禾，倒不如说是羞愧，是接受不了如今的落魄，也是无地自容。
从高处跌落泥潭，不是谁都能坦然面对。
“若将来有机会，定然替你们重新风光大办。”
温夫人感叹过后，脸上重新挤出笑容，“好了，不说这些，先去换衣裳吧，免得误了吉时。”
沈禾微微点头，回到隔壁的院子。
婚服是穿不起了，她自己带了一套颜色较为鲜艳的衣裳。
换上那套衣裙，她坐在铜镜前，余光瞥见桌上的鸡蛋大小釉白盖罐。
她将瓷罐拿起，目光有片刻的恍惚。
呆坐了片刻，她才吐出一口气，揭开瓷盖，手指沾了里头的红色膏脂抹在唇上。
淡色的唇瓣变得绯红，也为她添了几分气色。
走出房间，温芊在门口等着，她笑盈盈地望着沈禾。
“小花姐姐，我是不是该改口喊你大嫂了呀？”
沈禾笑了笑，“等下再改口也不迟。”
“好吧。”
两人回到青岚院，温寻也换了身衣裳，同样不是喜服，而是一件绛色的长袍。
沈禾来到他面前，平日里波澜不惊的神色，有了几分动容。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便有些仓促的移开了视线。
沈禾从他脸上看到了无奈与妥协，还有几分难堪与不自然，唯独没有对成亲的喜悦。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见到厌恶的表情。
他或许，与温夫人一样，无法接受曾经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却如此潦草简陋的完成人生大事。
对他而言这不是喜事，而是一种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