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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下午两点四十分,临江跨江大桥。

钢铁骨架在灰白的天穹下沉默延伸,车流在桥面织成缓慢移动的彩带。江风凛冽,卷起浑浊的江水气息和汽车尾气的味道。林渊将灰色轿车停在桥面中段预留的紧急停车带,熄火。

他坐在车里,没有立刻下车。目光扫过后视镜——后方约两百米处,一辆黑色SUV不知何时停在了同样的位置,没有熄火,如同蛰伏的猎豹。更远处,桥两端原本川流不息的车流,似乎变得异常缓慢,隐隐有警灯在远端闪烁。

“教授”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快。或者说,从他离开修理铺的那一刻,甚至更早,他就已经在对方的监视网中心。

这很好。一切都在按他的剧本走——至少表面如此。

他推开车门,江风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肋下的伤口在行动中又开始隐隐作痛。他紧了紧身上那件略显宽大的工装外套,里面藏着他仅剩的装备:手枪、匕首、两颗自制的燃烧装置、三颗发光的晶体,以及那个已经沉寂的银色信使。

他没有走向桥边,反而靠着车门,点燃了一支从修理铺带来的廉价香烟——他平时不抽烟,但此刻需要这个动作。烟雾在风中迅速飘散。他眯起眼,仿佛在欣赏江景,又像是在等待什么。

黑色SUV的车门打开了。下来四个人,穿着便装,但步伐姿态透出训练有素的痕迹。他们呈扇形散开,没有立刻逼近,而是停在五十米外,其中一人拿起对讲机说着什么。

林渊吐出一口烟,用眼角余光观察着桥面结构。巨大的钢索、检修通道、桥墩上供维护人员使用的窄梯……他默默计算着距离和角度。

对讲机的声音在风中隐约传来:“……确认目标,未发现可疑包裹或装置……情绪稳定,似在等待……”

等待?他们以为他在等什么?同伙?还是某个信号?

林渊掐灭烟头,将其弹入江中。然后,他做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动作——他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清晰的、国际通用的“投降”手势,同时,用足够让那边听清的声音喊道:“我投降!别开枪!我有重要情报,关于‘教授’和‘源代码’!我要见能管事的人!”

黑色SUV旁的四人明显愣了一下。这和他们预想的“负隅顽抗”或“引爆炸弹”截然不同。短暂的迟疑后,其中一人对着对讲机快速汇报。

林渊保持着双手举起的姿势,慢慢离开车门,走到更开阔的桥面边缘,让自己完全暴露在对方的视线和可能存在的狙击镜中。他在赌,赌“教授”对他所谓的“重要情报”感兴趣,赌对方想活捉他而非当场击毙。

几秒钟后,对讲机里似乎传来新的指令。那四人中的两人缓缓上前,手放在腰间的枪套上,警惕地靠近。另外两人则留在原地,持枪警戒。

二十米,十米,五米……

就在两名便衣即将触碰到林渊的瞬间,异变突生!

不是林渊反抗,而是桥面下方,靠近北岸桥墩的位置,突然传来“轰”的一声闷响!声音不大,但伴随着明显的震动和钢索的轻颤!紧接着,一股浓烈的黑烟从桥墩维修通道的出口冒了出来!

“有爆炸!”

“下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和浓烟吸引!靠近林渊的两名便衣也本能地转头看向冒烟处!

就是现在!

林渊一直举着的双手猛地放下,右手如闪电般从工装内抽出那把手枪,左手同时掷出一个小巧的圆柱体——那是他用爆竹火药和铁钉自制的简易震撼弹,威力不大,但声响和闪光足够!

“砰!啪——!”

枪声与震撼弹的爆鸣几乎同时响起!林渊一枪击中左侧便衣的大腿,对方惨叫着倒地。震撼弹在右侧便衣脚前炸开,强光和巨响让他瞬间失明失聪,踉跄后退。

林渊没有恋战,击倒两人后,立刻转身,不是冲向自己的车,而是朝着桥面外侧的护栏狂奔!

“他要跳江!”后方留守的两人反应过来,举枪射击!

子弹打在林渊身后的桥面上,溅起火星。林渊在奔跑中猛然跃起,单手抓住护栏上方,身体借力翻越,没有直接跳下数十米高的江面,而是落在了护栏外侧那条仅有三十公分宽、供维护人员行走的狭窄检修平台上!

江风瞬间变得狂暴,几乎要将他卷下去。他背贴冰冷的桥体,稳住身形。脚下是令人眩晕的江面,浑浊的江水奔流不息。

追击的子弹打在护栏上,叮当作响,但无法直接击中贴在桥体另一侧的他。

“目标在检修平台!封锁两端!叫水上支援!”对讲机里的呼喊急促。

林渊沿着狭窄的平台,快速向北岸桥墩方向移动。刚才那声爆炸和浓烟,是他提前设置好的一个简易发烟装置(用化学药剂和延时引信),藏在检修通道里。目的就是制造混乱,吸引注意,将他“逼”到这个预先选定的位置。

他真正的目标,不是跳江,也不是硬闯,而是北岸桥墩那个巨大的、内部结构复杂的锚碇室。那里空间巨大,管道纵横,如同钢铁迷宫,是绝佳的周旋地点,也是……他选定的舞台。

(承)

北岸桥墩锚碇室入口,一扇厚重的防水铁门紧闭。林渊用匕首撬开门锁(锁并不复杂),闪身进入,反手将门虚掩。

内部光线昏暗,只有高处几个防水灯提供着惨白的光照。空气潮湿,带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巨大的钢缆锚固点如同巨兽的心脏,粗壮的钢索从四面八方汇聚、延伸向上。四周是维护通道和各种管道,空间远比从外面看起来庞大复杂。

林渊迅速找到一处隐蔽的角落,将身上除了手枪、匕首和那三颗晶体之外的多余装备——包括那个银色信使——塞进一个通风管道的缝隙深处。然后,他开始在锚碇室内快速移动,熟悉环境,寻找可能的出口和伏击点。

他知道,对方很快就会进来。而且,来的可能不止刚才那几个人。

果然,不到三分钟,铁门被粗暴地撞开。七八个全副武装、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头盔和夜视仪的身影冲了进来,战术手电的光柱刺破昏暗。

“搜索!分区推进!目标持有武器,极度危险,必要时可击伤,务必活捉!”指挥官的声音在室内回荡。

林渊如同幽灵般潜伏在一组巨大的液压阀组后面,屏住呼吸。他能听到脚步声在空旷的混凝土空间里回响,越来越近。

他需要拖延时间,制造更大的动静,让“教授”相信他在这里困兽犹斗,把更多的注意力和力量吸引过来。

当第一名士兵的脚步声来到阀组另一侧时,林渊猛地将手中准备好的一个小燃烧瓶(用汽油和布条简单制作)点燃,朝着远处一堆废弃的油桶和棉纱掷去!

“呼——!”火焰瞬间窜起,点燃了油污和棉纱,浓烟开始弥漫!

“火!三点钟方向!”

“小心!可能有陷阱!”

士兵们立刻被火焰和浓烟吸引,队形出现一丝混乱。林渊趁机从阀组后闪出,如同鬼魅般贴近第二名士兵,匕首无声地划过对方持枪手臂的关节韧带,同时夺过其腰间的一颗震爆弹,拉开保险,朝着人群密集处滚去!

“震爆弹!”

士兵们慌忙躲避或闭眼。

“轰——!”巨响和强光在封闭空间内效果加倍,即使戴着战术耳机和护目镜,也让几个士兵瞬间失去了平衡和感知。

林渊没有趁机攻击,而是迅速后退,消失在更深处纵横交错的管道阴影中。他的目的不是杀伤,而是制造持续的混乱和压力。

“报告!目标在G区!使用燃烧瓶和震爆弹!我方两人轻伤!烟雾影响视线!”

“压制!使用催泪弹!把他逼出来!”

几颗催泪弹被投入林渊最后消失的区域。刺鼻的烟雾开始弥漫。林渊早有准备,用湿布捂住口鼻,沿着一条事先看好的、通风较好的管道向上攀爬,暂时脱离了催泪瓦斯最浓的区域。

他爬到一个较高的检修平台上,这里可以俯瞰下方大部分区域。他看到更多的黑色身影从入口涌入,人数已超过十五人。他们训练有素地展开,利用掩体,逐步压缩搜索范围。

差不多了。吸引来的“观众”已经够多了。

林渊从怀中取出那三颗发光晶体中的一颗。它在他手心散发着柔和的蓝光,温润的触感下,仿佛能感觉到内部有某种频率在轻轻脉动。

父亲留下这个,到底有什么用?仅仅是“钥匙”吗?还是……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他想起了黑色立方体(共鸣核心)曾经发出的、能够干扰敌人神经系统的波动。这晶体,是否具有类似但可能更集中、更强烈的效果?

没有时间验证了。他必须赌一把。

他选择了一个下方敌人相对集中的位置,深吸一口气,然后将那颗发光的晶体,用力朝下方一处钢制结构裸露、可能产生良好共振的位置掷去!

晶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微弱的蓝色弧光,撞击在钢铁横梁上!

“叮——”

一声清脆到极致、仿佛直接敲击在灵魂上的悦耳颤音响起!那声音并不响亮,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火焰的噼啪、催泪瓦斯的嘶嘶和士兵们的嘈杂!

紧接着,以撞击点为中心,一层肉眼可见的、如同水波般的淡蓝色涟漪,猛地扩散开来!涟漪扫过下方的士兵!

“呃啊——!”

“我的头!”

“什么东西?!”

所有被涟漪波及的士兵,动作瞬间僵直,脸上露出极度痛苦和混乱的神色!他们手中的武器纷纷脱手,抱着头惨叫着跪倒或踉跄后退!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同时刺入了他们的大脑,搅乱了他们的平衡感和思维!

神经波攻击!而且效果远比黑色立方体的干扰更强烈、更集中!

林渊自己也受到了波及,虽然距离较远且在高处,但那一瞬间,他也感到头脑一阵尖锐的刺痛和强烈的眩晕,差点从平台上栽下去。他死死抓住栏杆,才稳住身形。

晶体碎裂了。一次性的武器。但效果惊人。

下方超过一半的士兵暂时失去了战斗力,痛苦地翻滚或僵直不动。剩余的士兵也明显受到了影响,动作迟缓,惊恐地看向四周。

混乱达到了顶点。

林渊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晶体攻击虽然效果拔群,但也彻底暴露了他的位置和这张底牌。而且,“教授”绝不会只派这些人来。

他必须进行计划的最后一步——制造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终结”。

他看向锚碇室深处,那里有一条通往桥墩内部、更为复杂的维修通道,据说甚至可以通往大桥的承重结构内部。那是绝地,也是他预设的最终舞台。

他朝着那条通道口,故意暴露身形,开了一枪,吸引剩余士兵的注意,然后转身冲了进去。

“他在那里!追!”

还能行动的士兵立刻追了过去,但动作明显谨慎了许多,生怕再遭遇那种可怕的神经波攻击。

维修通道内部更加黑暗、狭窄,如同钢铁巨兽的肠道。林渊打开从士兵身上顺来的战术手电,快速前行。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喊越来越近。

通道开始向下倾斜,温度降低,湿气加重。他来到了桥墩承重结构的核心区域,周围是粗壮的钢筋混凝土和密集的预应力钢缆。这里空气几乎不流通,压抑得令人窒息。

前方出现了一个较为宽敞的检修室,里面堆放着一些陈旧的设备和工具。这里,是计划的终点。

林渊停下脚步,背靠冰冷的混凝土墙壁,剧烈喘息。肋下的伤口彻底崩裂,鲜血已经浸透了包扎的布料,顺着手臂滴落。失血和连续的战斗让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体力接近极限。

他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估算着距离。

然后,他做出了最后一个准备动作——他将剩余的两颗发光晶体,紧紧握在左手手心。右手则掏出了最后一个,也是威力最大的自制装置:一个用大量爆竹火药、汽油和尖锐金属碎片填充的土制炸弹。引信是他用香烟和细线做的简易延时装置,大约能燃烧三十秒。

他将炸弹放在检修室中央一个废弃的铁皮工具箱上,点燃了引信。

细小的火苗开始沿着引信缓慢而稳定地燃烧。

接着,他举起手枪,对着追兵可能出现的通道方向,清空了弹匣里最后两发子弹。

“砰!砰!”

枪声在封闭空间内震耳欲聋。

然后,他扔掉手枪,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检修室角落里一个半人高的、锈蚀的金属设备柜,拉开柜门,蜷缩进去,从里面用匕首别住柜门。

几乎在他躲进去的同时,追兵冲进了检修室!四五道手电光柱交叉扫视,立刻锁定了中央铁皮箱上那正在“嗤嗤”燃烧的引信,以及引信尽头那个鼓鼓囊囊、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包裹!

“炸弹!”

“撤退!快撤!”

冲进来的士兵魂飞魄散,哪里还顾得上搜索林渊,争先恐后地向后狂奔!

林渊蜷缩在黑暗的柜子里,听着外面慌乱的脚步声和呼喊,感受着肋下伤口撕裂的剧痛,还有左手心里那两颗晶体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温热脉动。

他闭上眼睛,心中默默倒数。

十、九、八……

父亲,陈默,我来了。

七、六、五……

苏晴,陈瑶,保重。

四、三、二……

就在他数到“一”,准备迎接那最后的爆炸,并试图同时捏碎手心两颗晶体,看看能否引发更强烈的神经波冲击,与敌人同归于尽时——

“嗤——!”

预想中的猛烈爆炸并未发生。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沉闷的、仿佛泄气般的响声,以及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烟雾迅速弥漫开来!

浓烟瞬间充满了检修室,并通过通道向外扩散。这烟雾不仅刺眼呛鼻,还带着一种奇特的甜腻味道,吸入后让人感到头晕目眩,四肢乏力。

不是爆炸……是强效麻醉烟雾弹?!他自制的“炸弹”被调包了?什么时候?在修理铺?还是更早?

林渊的意识因为失血、疲惫和吸入的烟雾而迅速模糊。他试图握紧手心的晶体,却发现手指已经不听使唤。

柜门外,传来一阵平稳的、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踏过弥漫的烟雾。

一个温和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响起,仿佛就在柜门外:

“很精彩的表演,林渊。绝境中的反击,同归于尽的决绝,甚至还有我都没预料到的……‘共鸣子体’的使用。你父亲的遗产,果然令人惊喜。”

是“教授”!他亲自来了!

“可惜,你从修理铺拿走的‘材料’,早就被我的人处理过了。你设置的桥下爆炸,你使用的燃烧瓶、震撼弹,甚至这最后的‘炸弹’,都在我的计算之内。哦,除了那两颗‘子体’,那确实是个意外收获。”

柜门被缓缓拉开。

林渊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教授”那张戴着破损金丝眼镜、带着满意笑容的脸。他身后,站着几个戴着防毒面具、全副武装的士兵。

“现在,游戏该结束了。”“教授”伸出手,轻易地从林渊无力的左手中,取走了那两颗仍在微微发光的晶体。他欣赏着晶体流转的蓝光,眼神炽热。

“最后的‘火种’,和最后的‘钥匙’,都到手了。‘摇篮’虽然毁了,但有这些,加上你……‘萌芽’的核心拼图,终于完整了。”

他示意士兵将瘫软无力、意识逐渐沉入黑暗的林渊拖出柜子。

“带上他。小心点,他可是最珍贵的‘样本’和‘载体’。白桦林的终局,需要他在场。”

“教授”转身,走向烟雾渐散的通道,声音里带着一种即将完成杰作的愉悦:

“通知‘园丁’,‘火种’已捕获。‘萌芽’协议,可以进入最终倒计时了。让所有的‘影子’,都做好准备。新时代的黎明,即将以最完美的方式……降临。”

林渊最后听到的,是“教授”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和士兵拖拽他身体时,装备摩擦的冰冷声响。

他的世界,沉入彻底的黑暗。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临江师范大学图书馆,陈瑶刚刚用颤抖的手,打开了那个尘封的储物柜,拿到了那个可能载有哥哥用生命换来证据的旧U盘。

她不知道,她唯一的依靠,此刻已落入敌手。

而在那个秘密据点深处,苏晴从短暂的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被囚禁在一个纯白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房间里。手腕上,一个冰冷的金属环正在规律地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她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教授”手中,引诱和测试“火种”的最后一道保险。

黑暗,正在收拢它最后的网。

白桦林的终局,似乎已然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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