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规范试点第一天，平静得诡异。
司禄殿、巡查司、藏书阁三个部门都派了对接小组，考核司的指导仙官们捧着新印制的《数据对接操作手册》，一脸“终于能大展拳脚”的兴奋。
然后第二天，就出事了。
而且出得很有“创意”。
先是司禄殿——他们的仓库盘点系统突然崩溃了。不是普通的故障，是那种“每输入一个数字，屏幕就跳出一只跳舞的灵石虚影，还自带配乐《恭喜发财》”的崩溃。
负责维护系统的仙吏脸都绿了：“这……这什么情况？！”
指导小组的王仙官凑过去研究半天，得出结论：“中病毒了。”
“什么毒？”
“《普天同庆·财运亨通·灵石舞动·病毒》。”王仙官一本正经地念着屏幕上的毒名，“看这命名风格，应该是灵域‘欢乐谷’那帮搞恶作剧符箓的小子干的。”
“欢乐谷？”
“一个专产整蛊符箓的门派，去年因为把‘笑不停符’投进天境饮水系统，导致半个天境的仙官笑到灵力紊乱，被罚扫了三年云台。”
司禄殿主事严正的脸黑得像锅底：“立刻清除！另外，查查谁把外头的东西带进来了！”
—
接着是巡查司——他们的“案件线索库”倒是没中毒，但所有案卷的标题，都被改成了打油诗。
《天境南街失窃案》变成了：
“南街有贼真大胆，
偷完左家偷右院。
监控水镜拍一半，
只因那贼会变脸。”
《灵域宗门斗殴调解记录》变成了：
“两个长老像小孩，
为棵灵草打起来。
一个揪胡一个踹，
最后双双掉下崖。”
巡查司主事冷面仙子——现在脸一点都不冷了，是涨红的。她盯着屏幕，一字一句：“谁、干、的？”
底下人哆嗦：“不……不知道……昨晚还好好的……”
“查！”冷面仙子拍案，“查出来，我让他去‘冰狱’体验三个月！”
—
最绝的是藏书阁。
他们的古籍数字化进程，遇到了一点……生物干扰。
一群灵鼠——就是炼器司那种专业检测兽——不知怎么跑到了藏书阁，对着正在扫描的古籍，开始了“学术讨论”。
“吱吱吱！（这本《云篆天书》的第三页，那个符文描摹得不准确！）”
“吱吱吱吱！（何止！你看第七页的注释，明显是后人妄加！）”
“吱吱——！（都别吵！最离谱的是附录，居然用朱砂批注，朱砂会腐蚀纸张知不知道？！）”
数字化小组的仙官们看着一群老鼠对着古籍指指点点，陷入了沉思。
“它们在……批评我们的工作？”一个年轻仙官颤抖着问。
指导小组的李仙官扶了扶眼镜：“根据《灵兽通用语初级教程》，它们确实在表达不满。”
“那怎么办？”
李仙官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包特制坚果——这是他为了和灵兽沟通专门研制的“翻译零食”。
他递过去一颗。
领头的灵鼠嗅了嗅，谨慎地啃了一口。
然后眼睛亮了。
“吱！（味道不错！）”
“吱吱？（还有吗？）”
李仙官又递了几颗：“慢慢吃。不过，你们能不能……别干扰我们工作？”
灵鼠们边吃边讨论：
“吱吱吱……（看在他零食不错的份上……）”
“吱——（那本《云篆天书》的扫描，我们可以帮忙校对。）”
“吱吱！（对！我们眼神好！）”
于是，藏书阁的数字化进程，莫名其妙地多了一群“灵鼠校对员”。
老主事得知后，摸着胡须笑：“挺好，挺好。这些小家伙，比某些粗心的仙官还认真。”
—
消息传到考核司，林悠悠正在喝茶。
听完汇报，她差点把茶喷出来。
“跳舞的灵石？打油诗案卷？灵鼠校对？”她擦擦嘴角，“这都什么跟什么？”
青蘅憋着笑：“仙子，这明显是有人捣乱。”
“我知道。”林悠悠放下茶杯，“但捣乱得这么……有创意，也算人才。”
她想了想：“让陈玄去处理。”
“陈玄？”青蘅一愣，“他懂这些？”
“他连数据规范都能写，这点小事，难不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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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宸接到任务时，正在整理试点反馈表。
听完情况描述，他沉默了三秒。
“欢乐谷的病毒，打油诗的黑客，还有……灵鼠暴动。”他总结，“这是三起独立事件，还是同一人所为？”
“你觉得呢？”林悠悠问。
“同一人。”玄宸说，“风格太像了——都是恶作剧，都不造成实质破坏，但都足够让人头疼。”
他顿了顿：“而且，都精准打击了试点部门。”
林悠悠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你打算怎么查？”
“从欢乐谷入手。”玄宸说，“他们的符箓，不是随便谁都能拿到的。”
—
欢乐谷在灵域东南边，一个常年飘着彩色云霞的山谷。
谷主是个穿得花里胡哨的中年修士，姓乐，见玄宸亮出考核司的腰牌，立刻摆手：
“道友！我们今年可没犯事！去年的罚款都交清了！”
玄宸：“不是来罚你们的。是想问问，最近有没有人从你们这儿买过‘舞蹈灵石病毒符’？”
乐谷主一愣：“舞蹈灵石病毒？那是我徒弟乐乐三年前搞着玩的，早就停产了。”
“那符箓还有存货吗？”
“应该没了……”乐谷主想了想，“等等，好像半年前，有个天境的老仙官来，说要‘怀旧’，买走了最后三张。”
“老仙官？长什么样？”
“白头发，白胡子，拄着根白玉拂尘，说话文绉绉的。”乐谷主回忆，“哦对了，他左眉上有颗痣，绿豆大小。”
玄宸眼神一凝。
孔慎。
果然是他。
“谢谢。”他转身要走。
乐谷主叫住他：“道友！那个……如果我们配合调查，能不能……给个好评？我们想申请‘灵域诚信商户’称号……”
玄宸：“……我尽量。”
—
回到天境，玄宸直奔巡查司。
冷面仙子正在审一个年轻仙吏——就是负责维护案件库的那个。
“说！昨晚谁进过机房？！”
“我……我真的不知道……”仙吏快哭了，“我就出去喝了口水，回来就……就这样了……”
玄宸走进来：“冷主事，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门外。
“查到了？”冷面仙子问。
“嗯。”玄宸低声说了孔慎的特征。
冷面仙子眼神一冷：“果然是他。”
“有证据吗？”
“暂时没有。”冷面仙子摇头，“但昨晚，有人看见孔慎的随从在巡查司附近转悠。”
她顿了顿：“不过，光凭这个，动不了他。他是司礼殿主事，位高权重。”
“那就找更多证据。”玄宸说。
正说着，青蘅的传讯来了，声音焦急：
“陈玄！快回来！藏书阁那边……灵鼠造反了！”
—
藏书阁现在……很热闹。
不是学术讨论的那种热闹，是“上百只灵鼠占领古籍库，要求改善工作待遇”的热闹。
领头的灵鼠站在最高的一排书架上，举着（用尾巴卷着）一面小旗，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鼠爪字：
“坚果！我们要坚果！”
下面黑压压一片灵鼠，齐声吱叫：
“吱吱吱！（坚果！）”
“吱吱——！（还要果脯！）”
“吱！（不然罢工！）”
数字化小组的仙官们手足无措。
老主事倒是淡定，还让人端来一盘坚果：“先安抚，再谈判。”
玄宸赶到时，谈判已经开始了。
李仙官作为“翻译”，正在艰难沟通：
“那个……鼠代表，你们的要求，我们已经知道了。但坚果供应需要走流程，不能立刻满足……”
“吱！（那就立刻走流程！）”
“吱吱！（我们鼠命短暂，等不起！）”
玄宸走到前面，看向领头的灵鼠：
“你们是怎么从炼器司跑到藏书阁来的？”
灵鼠瞥他一眼：“吱？（你是谁？）”
“考核司，陈玄。”
“吱吱吱……（考核司……管饭吗？）”
玄宸：“……”
他深吸一口气：“管。但前提是，你们先交代，谁放你们进来的。”
灵鼠们互相看看，最后领头的说：
“吱吱，吱吱吱。（一个白胡子老头，昨晚打开笼子，说‘藏书阁有好吃好喝的，去吧’。）”
又是白胡子老头。
玄宸眼神冷了下来。
孔慎这是……连灵兽都不放过？
“行，我知道了。”他说，“现在，你们先回去。坚果果脯，明天送到。”
“吱？（真的？）”
“真的。”
灵鼠们商量了一会儿，终于同意撤退。
走之前，领头的灵鼠还特意对玄宸说：
“吱吱，吱吱吱吱。（你比那个白胡子老头靠谱。以后有事，吱一声。）”
玄宸：“……谢谢。”
—
处理完灵鼠事件，天已经黑了。
玄宸回到考核司，林悠悠还在等他。
“查清楚了？”她问。
“嗯，孔慎。”玄宸坐下，“欢乐谷的病毒符是他买的，灵鼠是他放的。打油诗案卷……大概率也是他的人干的。”
林悠悠皱眉：“他到底想干什么？就为了给试点捣乱？”
“不止。”玄宸分析，“他是想制造混乱，让大家觉得‘数据规范太麻烦，容易出事’，然后借机反对推广。”
他顿了顿：“而且，他在试探。”
“试探什么？”
“试探我们的应对能力。”玄宸看向林悠悠，“如果我们连这点恶作剧都处理不好，那些观望的部门，就更不敢跟进了。”
林悠悠懂了：“所以，我们不但要处理，还要处理得漂亮。”
“对。”
“那你有什么想法？”
玄宸想了想，忽然笑了：
“他不是喜欢恶作剧吗？那我们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
翌日，司礼殿。
孔慎刚进殿，就发现气氛不对。
他的主事宝座上，蹲着一只……玩具猫。
不是真猫，是那种用云锦缝制的玩偶，做得惟妙惟肖，眼睛还会发光。
玩具猫见他进来，开口说话——是提前录好的声音：
“孔主事，早上好呀！今日运势：不宜搞小动作，否则容易掉胡子哦～”
声音是童声，还带点俏皮的尾音。
孔慎脸一沉：“谁放的？！”
底下仙吏们低头，肩膀抖动。
“查！”
查了半天，没查到。
因为那只玩具猫，是“自己走进来”的——有门口的留影石为证：一只玩具猫迈着小短腿，大摇大摆走进司礼殿，跳上主事座，然后就不动了。
孔慎气得胡子直翘。
但这还没完。
中午，他去用膳。
刚拿起筷子，碗里的灵米饭突然开始……跳舞。
不是比喻，是真的跳舞——米粒们排成队，在碗里跳起了《丰收舞》，还自带“嘿咻嘿咻”的伴奏。
孔慎：“…………”
下午，他批阅公文。
打开第一份，上面写着：“孔主事，您今天真帅！”
第二份：“尤其是那根翘起来的胡子，特别有性格！”
第三份：“对了，欢乐谷的乐乐让我转告您：病毒符的售后体验，请给五星好评哦亲～”
孔慎一把将公文摔在桌上。
“林、悠、悠——！！！”
—
同一时间，考核司。
林悠悠正在听玄宸汇报：
“……玩具猫是陈青做的，他最近在研究‘仙术机械’。跳舞的灵米饭，是请欢乐谷特别定制的‘娱乐符’。至于公文……”
他顿了顿：“是我模仿您的笔迹写的。”
林悠悠笑得直不起腰：“你……你还挺有演戏天赋……”
“过奖。”玄宸一本正经，“不过，孔慎应该已经猜到是我们干的了。”
“猜到就猜到。”林悠悠擦掉笑出来的眼泪，“他能恶作剧，我们就不能还手了？这叫……对等反击。”
她看向窗外：“而且，这么一来，那些观望的部门就该明白了——我们考核司，不是好惹的。”
果然，当天下午，就有两个原本犹豫的部门主动找上门，表示愿意加入试点。
“他们说，”青蘅汇报时眼睛发亮，“连孔主事都栽了，说明考核司有实力。跟着有实力的部门干，踏实！”
林悠悠和玄宸对视一眼，都笑了。
恶作剧对恶作剧，居然……还有这种效果？
—
又过了几天，试点渐渐走上正轨。
司禄殿清除了病毒，还升级了防火墙——是陈青帮忙设计的，据说连欢乐谷谷主看了都赞叹“此子可继承我衣钵”。
巡查司把打油诗案卷保留了下来，设为“幽默案例库”，用来培训新仙官的应变能力——冷面仙子还特意给那位写打油诗的黑客发了封感谢信，邀请他来巡查司当“创意顾问”，把黑客吓得好几天没敢出门。
藏书阁的灵鼠校对队正式成立，老主事还给它们发了“特聘校对员”的工牌——工牌很小，用绳子挂在脖子上，灵鼠们走路都昂首挺胸。
一切似乎都在好转。
直到那天傍晚——
—
玄宸在考核司加班，整理试点报告。
突然，他感觉到一股极其隐蔽的灵力波动。
有人在窥探。
他不动声色，继续写报告，神识却悄然展开。
找到了——就在屋顶。
一个黑影，正在用某种秘术，试图窃取考核司的机密文件。
玄宸眼神一冷。
正要出手，门忽然被推开。
林悠悠走了进来：“陈玄，还没走？正好，我……”
话音未落，屋顶的黑影动了——不是逃跑，是进攻！
一道黑芒直射林悠悠后心！
太快了！
玄宸来不及思考，本能地抬手——
一道金光从他掌心涌出，瞬间击碎黑芒，余势不减，轰向屋顶！
“轰——！”
屋顶破了个大洞，黑影惨叫着跌落。
而玄宸，还维持着抬手的姿势。
林悠悠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
看着他掌心残留的金光。
看着他那双……此刻无法伪装的眼睛。
那是属于天道主的，俯瞰众生的眼神。
时间仿佛静止。
半晌，林悠悠开口，声音很轻：
“……玄宸？”
玄宸闭了闭眼。
完了。
掉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