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来至一个盗墓者的纪实录是一本备受好评的历史古代小说,作者卫永刚以其细腻的笔触和生动的描绘,为读者们展现了一个充满想象力的世界。小说的主角卫永刚银狐勇敢、善良、聪明,深受读者们的喜爱。目前,这本小说已经连载引人入胜。如果你喜欢阅读历史古代小说,那么这本书一定值得一读!
来至一个盗墓者的纪实录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影青瓷执壶在昏黄的灯泡下,釉面流转着一种雨过天晴般的淡雅青色,壶身线条圆润,壶嘴处有一道细微的、冰裂状的窑变纹。它安静地躺在铺了旧绒布的八仙桌中央,周围散落着几件同样品相的碗、碟,以及那套氧化发黑的锡制明器,几面锈蚀但纹饰清晰的铜镜。来自宋墓的阴冷气息,似乎还未从这些器物上完全散去,与出租屋里弥漫的霉味、汗味、劣质烟草味格格不入。
五个人围在桌边,没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放大、扭曲,如同蛰伏的鬼魅。兴奋感在回到这个安全屋、看到实物铺陈开来时,达到了顶峰,但此刻,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开始蔓延——那是即将与这些亲手从地下挖出的、带着不祥气息的物件分离的微妙不舍,以及对即将到来的、真金白银交易的渴望与不安。
“怎么出?”田三九率先打破沉默,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沿,眼睛在瓷器上扫来扫去,仿佛在估算它们能换回多少摞钞票。他后腰那硬邦邦的触感,无形中给这句话增加了几分底气。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刚刚被默认为“主心骨”的卫永刚,也下意识地看向李玄嗣。定位、断代、估价,这本是炮公的专长。
李玄嗣推了推眼镜,俯身,用一把软毛刷轻轻拂去执壶底部一点不易察觉的泥垢,露出涩胎,就着灯光仔细查看胎土的质地、釉面的开片、圈足的修刀工艺。他的动作专业而轻柔,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珍宝,而非即将出售的赃物。
“宋影青,景德镇湖田窑系,民窑精品,但不是官窑。釉水肥厚,玉质感强,这冰裂纹是自然窑变,算个特点。锡器是实用明器,宋代常见,保存完整一套,有一定研究价值,但市场……更认金银玉。铜镜是寻常闺阁物,纹饰是寻常花鸟。”他直起身,语气平静,但镜片后的眼睛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那是对器物本身价值的专注,暂时压过了对它们出身的罪恶感。“按现在南边黑市的行情,这一批,打包出,遇到懂行的下家,大概能卖到这个数。”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万?”绕青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这比她“绕青”一年摸到的钱包总和还多得多。
李玄嗣点点头,又摇摇头:“是行价。但我们是生面孔,又是北边来的,出货急,中间掮客要抽水,实际到手,能有两万五就不错。而且,要找对下家,不能找那些心太黑、手太脏的,否则容易被吞。”
卫永刚一直在沉默地听着,目光从器物移到李玄嗣脸上,又扫过田三九、李炮和绕青。“谁有路子?”他问,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的心提了起来。
短暂的沉默。田三九皱眉。李炮摇头。李玄嗣欲言又止,炮家昔日的网络早已凋零,剩下的关系,他不敢轻信。
“我……或许能试试。”绕青咬了咬嘴唇,举起手,像课堂上发言的学生,但眼神里带着市井小民的狡黠和豁出去的勇气,“我知道一个人,在榕门路那边开古玩店,也收‘生坑’(新出土文物)。人都叫他‘六爷’,路子广,听说跟粤港那边都有联系。他店子后面,不干净。我表叔……以前帮他运过东西。就是这人,价压得狠,眼睛毒,但有一点,只要他点头收的货,钱货两清,一般不黑吃黑,讲究个‘信誉’。”
“六爷……”李玄嗣眉头微蹙,显然听过这个名号,“是条地头蛇,黑白都沾。跟他打交道,得格外小心。”
“小心也得去。”卫永刚下了决定,“绕青,你去递话,约时间,地方要偏,我们定。就说,有关中的朋友,带了点‘宋瓷’,请六爷掌眼。”
他用了“关中”的字眼,既是透露一点根脚以示非完全无根之萍,也是一种试探。
——
三天后,傍晚,赣江边一处废弃的砂石码头。江水昏黄,汩汩流淌,带着上游冲刷下来的泥沙气息。几盏残破的路灯投下昏暗的光,照亮堆积如山的废弃预制板和锈蚀的机械。江风很大,吹得人衣衫猎猎,也吹散了夏夜的闷热。
卫永刚、田三九、李玄嗣三人站在一堆预制板后。李炮和绕青藏在更远处的阴影里,一个负责警戒,一个必要时接应。卫永刚脚边放着一个不起眼的蛇皮袋,里面是那批用旧衣服仔细包裹的瓷器。田三九的手,一直插在夹克里,靠近后腰的位置。
约定的时间过了约一刻钟,两辆没有开大灯的面包车悄无声息地滑进码头,停在二十米开外。车门打开,下来五六个人。为首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胖子,穿着绸衫,摇着把折扇,脸盘圆润,笑容可掬,但一双小眼睛在昏暗光线下精光闪烁,像两颗浸在油里的黑豆。他身后跟着的几条汉子,个个精悍,沉默而立,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周围。
这就是“六爷”。
“关中来的朋友?久仰久仰。”六爷摇着扇子,笑呵呵地走过来,声音洪亮,带着本地口音,目光在卫永刚三人脸上转了一圈,尤其在卫永刚沉静的脸上多停留了一瞬。“东西呢?让老朽开开眼。”
卫永刚没说话,将蛇皮袋提到一块相对平整的水泥板上,打开。六爷凑近,身后一个戴白手套的瘦高个立刻递上一个强光手电和放大镜。
六爷收起笑容,仔细看了起来。他看东西的方式和李玄嗣不同,更利落,更市侩。他拿起执壶,不是看胎釉工艺,而是先用指甲盖极轻地弹了弹壶身,听声响,又对着光看釉面的反光,最后仔细看了看壶底的涩胎和极其微小的使用磨损痕迹。每一件,他都看得很快,但很准。
“东西对,宋的,湖田窑,民窑里算细路货。就是这锡器,”他拿起一个锡烛台,掂了掂,“出土明器,玩这个的人少,价上不去。”他放下东西,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重新摇起扇子,笑眯眯地看着卫永刚,“兄弟,打算什么价出手?”
“六爷是行家,您开个价。”卫永刚把问题抛了回去。
六爷伸出两根手指,又弯回一根半:“一万五。我全要了。现金。”
田三九的眉头瞬间拧紧。李玄嗣的嘴角也抿了抿。这价比预想的底线还低。
卫永刚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慢慢将器物一件件收回蛇皮袋:“六爷,江风大,您老别闪着。我们兄弟几个,从北边过来,混口饭吃不容易。这点东西,是我们拿命换的。两万八,少一个子儿,我们扔赣江里听响,也算给它们找个归宿。”
六爷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小眼睛眯起来:“后生,火气别那么大。两万八?你知道现在什么行情?条子盯得紧,路上风险大,我收过来,也得找下家,层层盘剥,到我手里还能剩几个子儿?一万八,顶天了。就当交个朋友。”
“两万五。”卫永刚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硬,“我们信绕青姑娘递的话,说六爷讲规矩。这价,公道。六爷觉得能做,钱货两清。觉得为难,我们也不强求,另找别家。只是这南昌城里,吃这碗饭的,不止六爷一家。”
气氛骤然绷紧。六爷身后那几个汉子上前了半步。田三九的手在夹克里动了动,眼神变得凶狠。远处阴影里,李炮握紧了手里的短铁棍。绕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六爷盯着卫永刚,扇子也不摇了。昏暗的光线下,一老一少无声对峙。江风呼啸,卷起沙尘。良久,六爷忽然哈哈一笑,打破了凝固的空气:“后生可畏!行,两万五,就当结个善缘。阿彪,拿钱!”
那个叫阿彪的瘦高个从一个手提包里掏出几捆用银行封条扎好的百元大钞,当众点数,二十五捆,推到水泥板上。
卫永刚对李玄嗣示意。李玄嗣上前,仔细验过钞票真伪,又随机抽看了几捆的厚度,然后对卫永刚点点头。
“货是六爷的了。”卫永刚将蛇皮袋推过去。
六爷让手下接过,看也没看,笑着对卫永刚拱手:“兄弟怎么称呼?以后有好货,直接来找我老六,价钱好商量。”
“姓卫。”卫永刚只说了姓,将钱迅速装进自己带来的一个旧书包里,“六爷,后会有期。”
交易完成,干脆利落。两拨人迅速分开,面包车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驶离。卫永刚三人也立刻消失在废弃码头的阴影中,与李炮、绕青汇合,几经绕路,确认无人跟踪,才回到出租屋。
——
两万五千块,堆在八仙桌上,像一座小小的、散发着油墨诱惑的山峰。灯光下,钞票的纹路仿佛都带着魔力。
按照事先说好的,卫永刚开始分钱。他分得很仔细,也很公平。
“这次出货,绕青牵线,有功,分三千。”
绕青接过厚厚三叠钞票,手微微发抖,紧紧抱在怀里,脸上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李炮,炸墙是关键,分三千五。”
李炮憨厚地笑着,接过钱,数也没数,用一块破布包好,塞进贴身的衣兜。
“三九,前后照应,出力多,分四千。”
田三九咧嘴一笑,接过钱,熟练地掂了掂,抽出几张塞进兜,剩下的和李炮一样包起来。
“玄嗣,断代估价,掌眼有功,分四千。”
李玄嗣看着推到面前的钞票,没有立刻去拿。他脸上没有喜悦,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挣扎。灯光下,他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剩下的,”卫永刚将剩下的一万零五百推到桌子中央,“是公中的钱,用于租房、工具、日常开销、打通关节,还有下次行动的预备金。大家有意见吗?”
田三九摇头:“刚哥分的,没意见。”绕青和李炮也连忙点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迟迟未动那四千块钱的李玄嗣身上。
“玄嗣?”卫永刚看向他。
李玄嗣缓缓抬起头,摘下了眼镜,用力揉了揉眉心。再抬头时,眼圈竟有些发红。他看了看桌上那些钱,又看了看周围的同伴——田三九的彪悍,李炮的憨实,绕青的市侩,还有卫永刚那超越年龄的沉稳与深不可测。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自己那沾着些许泥土、指甲缝里还有清理瓷器时留下污渍的手指上。
“这钱……”李玄嗣开口,声音沙哑,“我拿着烫手。”
屋里一静。
“炮仔,”李玄嗣看向自己堂弟,“这趟活儿,咱们赚了钱,比咱爹咱爷在土里刨一年都多。你跟着刚哥,三九哥,好好干。他们……是能做大事的人。”他这话,说得异常平静,却让李炮愣住了。
“哥,你啥意思?”
李玄嗣没回答李炮,而是转向卫永刚,脸上挤出一个极其苦涩的笑容:“卫兄,不,刚哥。我李玄嗣,佩服你的本事,也感谢你带着我们做成这一票。但是……”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但是,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
他指着桌上那些钱,手指微微颤抖:“看着六爷那样的人,用沾着铜臭的手,掂量那些执壶、铜镜……看着他把千年之前某个匠人倾注心血、某个女子生前珍视的物件,用‘一万五’、‘两万五’来标价买卖……我脑子里,全是我爷爷留下的那些笔记,那些他临摹的纹饰,记录的规制,那些对古物纯粹的痴迷和研究。我们炮家,祖上干这个,是因为乱世活不下去,是因为……真的有人,痴迷那些埋在地下的历史。可我们刚才在做什么?我们在把历史,拆碎了,按斤两卖掉!”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压抑的痛苦和迷茫:“我不是说大家错了,这世道,活着不易。我只是……只是忽然看清了,我吃不了这碗饭。我学的东西,不是为了把它们变成标好价的商品。我每次下到那黑漆漆、冷冰冰的地方,闻着那股朽烂的味道,我都在想,躺在那里的,曾经也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也有悲喜,有牵挂。我们……我们像一群啃噬尸体的蛆虫。”
眼泪终于从他眼眶滑落,这个一向温和斯文的年轻人,此刻崩溃得像个孩子。“对不住,真的对不住。我李玄嗣,懦弱,没用。这钱,我不要。这行当,我……我退出了。”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李玄嗣压抑的抽泣声。田三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神复杂。绕青抱着钱,不知所措。李炮张着嘴,看着自己堂哥,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卫永刚沉默地看着李玄嗣,看了很久。他理解这种崩溃。在银狐那里,在每一次触摸冰冷冥器时,在陈雨流泪的眼睛里,他都感受过类似的冲击。只是,他把这些情绪死死压在了心底更深处,用生存、用野心、用对“手艺”的畸形式执着,覆盖了过去。
“人各有志,不强求。”卫永刚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他将李玄嗣那份钱,又往前推了推,“但这钱,是你应得的。拿着,离开南昌,找个正经事做,或者回去继续研究你的学问。就当……没白跟我们冒这次险。”
李玄嗣看着那叠钱,又看看卫永刚,最终,惨然一笑,没有去拿钱,而是将自己的工具包拎了起来。“卫兄,保重。各位,保重。”他对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拉开门,步履有些踉跄地走了出去,很快消失在门外昏暗的楼道里。
屋里,剩下的四个人,面对着桌上那叠无人拿取的四千块钱,久久无言。第一次成功的喜悦,被这突如其来的分离冲得七零八落。团队刚刚凝聚的核心,便出现了第一道裂痕。
“哥……”李炮喃喃道,想追出去,脚步却像钉在了地上。他看看门口,又看看桌上的钱,看看沉默的卫永刚和脸色阴沉的田三九。最终,他狠狠一跺脚,红着眼睛对卫永刚说:“刚哥,我哥他……书读多了,脑子轴。你别怪他。我……我李炮跟定你了!我除了会摆弄点炸药,没啥大本事,但我有一把子力气,也讲良心!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
卫永刚看着这个憨直却重义的汉子,点了点头。他走过去,将李玄嗣留下的那四千块钱,和李炮应得的三千五,叠在一起,塞进李炮手里。“这钱,你一起收着。有机会,托人带给你哥,或者,替他存着。他以后……用得上。”
李炮攥着厚厚的钞票,眼眶更红了,重重地“嗯”了一声。
田三九走过来,用力搂了搂李炮的肩膀,然后看向卫永刚:“刚哥,走了个读书人,咱们的活儿还得干。接下来,怎么弄?”
卫永刚的目光扫过桌上剩下的公中钱,扫过田三九,扫过李炮,最后落在紧紧抱着钱、眼神里却有一丝惶恐的绕青脸上。
“李玄嗣有李玄嗣的路,我们有我们的。”卫永刚的声音不高,却重新凝聚起一种力量,“走了他,我们少了掌眼的,但也少了顾忌。以后,东西好坏,我们自己学,自己看。价钱,我们自己谈。这条路,是黑的,走下去,就不能回头,也不能心软。愿意继续跟我干的,把钱收好,把嘴闭紧。不愿意的,现在拿钱走人,我卫永刚绝不为难。”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如刀:“但留下,就得守我的规矩。比以前,更严的规矩。”
田三九咧嘴一笑,将分到的钱揣好:“我刚说了,跟定你了。”
李炮挺起胸膛:“刚哥,我留下!”
绕青咬了咬嘴唇,将怀里抱得发热的三千块钱小心地塞进衣服最里层,抬起头,眼神里的惶恐被一种孤注一掷的坚定取代:“刚哥,我也留下!我……我不想再回去当‘绕青’了。”
“好。”卫永刚不再多言。他将公中的钱仔细收好。李玄嗣的离开,像一盆冰水,浇熄了初次得手的浮躁,也让他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这个行当的残酷和孤独。从今天起,这个团伙将变得更加纯粹,也更加危险。他们是四个被利益和命运绑在一起的亡命徒,而他是那个掌舵的人。
窗外,夜色深重。南昌的灯火在远处阑珊。离去的李玄嗣,或许正带着对过往的悔恨与对未来的迷茫,消失在某个街角。而留下的四人,将在卫永刚的带领下,在这条充满罪恶与诱惑的不归路上,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来时的光影。
团队的裂变与重组,在第一次分赃的夜晚,悄然完成。未来的阴影,更加浓重地笼罩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