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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春天再次君临桃花坞时,那甜腻的香气便成了空气本身,吸进肺腑,都带着微醺的暖意,仿佛连骨头都要被这暖香泡得酥软了。城中心的桃林开得最盛,远远望去,如云蒸霞蔚,引来无数游人与赏花的富家子弟,车马喧阗,笙歌隐隐,将那份繁华喧嚣烘托到了极致。

裴湘照例来找陈栖,不在书院内,而是约在了后山一处僻静的溪谷边。这里离书院有段距离,罕有人至,只有一条清澈的溪水潺潺流过,两岸野桃花疏疏落落地开着,香气清冽,与城中那馥郁到令人头晕的甜香截然不同。

她带来一本边角卷起的《山海经》残卷,指着上面奇形怪状的异兽插图,压低声音,眼睛却亮晶晶的:“陈栖,你看这个‘䑏疏’,一角马,能御火。像不像茶楼说书先生讲的,月牙山里晚上有时候传来的那种闷闷的、像打鼓又像喘气的怪声?我爷爷手下有个老兵,早年巡山时远远瞥见过一眼,说雾里有影子,比马大,头上好像有东西……可惜没看清。”

陈栖背靠着一块被溪水冲刷得光滑的巨石,静静地听。溪水溅起的细微水沫沾湿了他的衣角,带来一丝凉意。他认得不少字了,能磕磕绊绊读些简单的句子,但像《山海经》这样文辞古奥、意象奇诡的,还得靠裴湘连猜带蒙地讲解。阳光透过稀疏的桃花枝桠,在他洗得发白的粗布衣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斑。他听着那些光怪陆离的描述,心里想的,却是昨夜梦里又一次清晰起来的、窗纸上那个扭曲的跌坐人形,以及鼻尖萦绕不散的、混合了桃香与铁锈的甜腥。那气味,最近似乎越来越容易在现实里捕捉到——有时是在黎明前空无一人的井台边,一阵风过,带来若有若无的腥气;有时是在集市最拥挤的拐角,与浓烈的香料味混杂,倏忽即逝,却让他脊背瞬间绷紧,寒意沿着脊椎爬升。

“陈栖,”裴湘合上书,语气认真了些,眉头微微蹙起,“我听说……城西‘坎’位那边,靠近沼泽的地方,又丢了两户人家。都是老实巴交的手艺人,一家做篾匠,一家补锅的。官府的告示贴了,还是那套说辞,‘疑入月牙山迷途,告诫居民勿近’。可我总觉得不对。”

她顿了顿,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继续道:“我偷听到府里采办的老张头跟人闲聊,他说他有个远房亲戚就住在‘坎’位边缘,前些日子半夜起来解手,好像听见……不是野兽,是很多人的脚步声,还有那种木头轮子压过湿地的声音,闷闷的,往城中心方向去了,不是出城的方向。”

陈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石头缝里湿滑的苔藓。坎位,八卦中代表水,主险陷。在桃花坞,这不仅仅是一个方位名称,更是一种森严等级的标签,意味着最偏僻、最贫瘠、最不安全的区域,是“八卦锁气”大阵中,生气流转最薄弱、也最容易淤塞污秽的角落。他的“家”,或者说陈老汉那间早已化为灰烬的窝棚,就在坎位的最外围,紧挨着那片瘴气弥漫、蛇虫滋生的烂泥沼泽。而裴湘家所在的“乾”位,靠近城中心白石鱼眼,那里楼阁精美,花木经过精心修剪,四季常绿,据说连冬日都少见严寒,空气中弥漫的桃香也格外醇厚纯净。

桃花坞的格局,在他跟随裴湘认字、听竺先生偶然提点、以及自己日复一日穿行于大街小巷挑水送柴的观察中,逐渐清晰起来。整座城是一个巨大的、缓慢运转的八卦阵。阴阳鱼眼处的深湖与白石坪是无可争议的核心,灵气(或者说,那种令人舒适到慵懒、健旺到微醺的“生气”)最为浓郁澎湃,如同心脏。以此为核心,八个方位(乾、坤、震、巽、坎、离、艮、兑)辐射开去,并非简单地划分区域,而是构成了层层嵌套的环。

离核心越近的环形地带,居住条件越好,街道宽敞整洁,屋舍俨然,草木格外葱茏,空气清新温润,常年暖意融融,桃花不败,落英缤纷。能占据这些位置的,非富即贵,更是掌控桃花坞命脉的“八大家”——他们并非具体的八户人家,而是八个行当的顶尖代表与把持者:掌控桃酒独家秘方与最大酿造坊的“杜家”;把持内外水路运输、脚行、码头的“漕帮”;精通土木营造、机关阵法、负责维护城镇格局与关键建筑的“鲁班门”;垄断丝绸、药材、茶叶等贵重货品贸易的“徽记”;此外还有掌握粮行米铺命脉的“丰裕号”,城中最大武馆兼护院力量的“振威堂”,技艺最精、负责打造兵刃器具的“铁臂匠作”,以及最神秘莫测、据说世代传承能与月牙山“沟通”、主持祭祀仪典的“巫祝”一脉。他们彼此依存,又互相制衡,共同维护着桃花坞表面的繁华与那套隐秘而残酷的运行规则。

而每隔一个方位,比如坎与离之间,震与巽之间,就会嵌入一片狭长而拥挤的贫民区,如同光鲜锦袍下粗糙的补丁。那里房屋低矮破败,巷道狭窄污浊,挤满了从事最底层劳作的居民,面有菜色,眼神浑浊。陈栖每日挑水经过这些地方,能看到人们眼中麻木的艰辛,以及对核心区域偶尔投去的、混合着羡慕、畏惧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愤懑的复杂目光。这里的桃树也开得稀疏,香气混着污水和垃圾的气味,变得有些混浊。

最让陈栖感到心底发寒的,是他逐渐察觉到的、这座城市“活”着的证据。竺先生有一次在讲解“易经变爻”与天地气机流转时,曾不经意地说:“天地革而四时成。社稷革而天命新。这桃花坞的‘革’,不在天象,而在人为。” 当时满堂学子懵懂,只当先生又在说玄妙难解的话。但陈栖后来结合自己的观察和从裴湘那里听来的零星信息,骇然发现——桃花坞的街道、房屋布局,并非一成不变!

某些深夜,当他因噩梦惊醒,或因修炼那无名册子上的呼吸法而心神格外清明时,凝神倾听,偶尔能捕捉到极其沉闷的、来自地底的隆隆声,仿佛巨大的石磨在地下深处被无形的手推动,缓慢而坚定地碾磨、旋转。那声音遥远、模糊,混在风声与夜枭的啼叫里,几乎以为是错觉。但第二天,他再去熟悉的路径挑水,有时会隐约觉得某条巷子似乎比记忆里窄了些许,某处岔口的拐角变得不那么自然,或者某片贫民区的边缘,又向那瘴气沼泽方向“滑”了一点点——原本作为界限的矮墙或篱笆,似乎向外挪动了位置,吞没了墙外一点点荒地。

不是人在移动,是“地”在动,是这城市的“格局”在按照某种既定的、缓慢的韵律,悄然调整。弱的、无用的、年老的、或者……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的,就会被这缓慢蠕动的城市肌体,一点点“排挤”到最边缘、最贫瘠、最危险的“坎”、“艮”等方位的外围,最终……消失在月牙山的浓雾与传说里,或者,以更直接、更悄无声息的方式被“淘汰”。

他的父母,陈木匠夫妇,手艺不错,为人本分,原本住在“艮”位(山)靠近中段的地方,虽不富贵,但也算安稳,至少远离了沼泽的湿毒和边缘的危险。他们究竟为何会被“排挤”?是因为家道中落,无力维持?还是像裴湘听来的只言片语,以及他自己梦中那些破碎的片段所暗示的那样,他们“无意中撞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知晓了小镇的秘密”?如果他们最后是想带着他逃离,那么“桃花坞只进不出”这条铁律,以及这“活”着的、能自行调整格局的诡异城市本身,就是悬在所有知情者头上、冰冷而绝望的铡刀。

“陈栖?”裴湘见他久久不语,目光盯着溪水却毫无焦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又想那个梦了?”

陈栖回过神,轻轻点了点头。他在溪边松软的泥沙地上,用树枝缓慢而清晰地写下:“窗,血,桃,铁锈。还有……捣东西的声音。”

裴湘看着这几个字,秀气的眉头蹙得更紧,下意识地抱紧了膝盖。“捣东西的声音……我好像……听爷爷感叹过一句,很早以前,桃花坞有个老话,说什么‘桃木逢春,旧符换新,需以……’后面他没说完,就被管家打断了,脸色也不太好看。”她似乎意识到自己可能触及了某个禁忌的话题,有些不安地咬了咬嘴唇,再次看了看四周,“算了,可能是我记错了,或者是老人们迷信的胡话。总之你一切小心。我总觉得,书院里……好像也有人特别注意你。不是赵奎他们那种明面上的讨厌,是……更隐蔽的。”

陈栖心下一凛。他也隐隐有这种感觉。有时是厨房管事在分配活计时,那闪烁不定、带着复杂估量的眼神;有时是路过某些学堂轩窗时,里面投来的、并非好奇而是某种审视的一瞥;有时是在曲折的回廊拐角,仿佛有影子一闪而过,待他凝神,却空无一人。他的幸存,或许本身就是一个被默许的意外,是这诡异平衡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变量。但这份“默许”的周围,似乎布满了无形的丝线,随时可能收紧。

他忽然感到喉咙一阵轻微的、习惯性的发紧,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阻碍着气流。他张了张嘴,下颌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却依旧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只有一丝极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气流摩擦声。这种无力感瞬间攫住了他,让他放在膝上的手指悄悄蜷起。裴湘注意到了他这细微的动作和瞬间黯淡的眼神,心中明了,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紧绷的手臂,什么也没说,但那安慰是切实的。

就在这时,一阵风从月牙山方向吹来,掠过溪谷,带来了山林深处湿润的凉意,也带来了那股熟悉的、甜腻的桃花香气。但这香气中,似乎夹杂了一丝极其淡薄的、几不可闻的……香烛纸钱焚烧后特有的灰烬气味,还有更淡的、类似某种陈旧金属或矿物受潮后的淡淡腥气。

陈栖和裴湘几乎同时抬头,望向西方。月牙山的轮廓在午后阳光下依旧清晰,但那山腰以上,终年不散的灰白色雾气,似乎比往日更浓重了些,在阳光下也显得沉滞不化。一片不大的乌云正缓缓飘向山巅,给那片区域投下更深的阴影。

“要变天了。”裴湘轻声说,不知是指天气,还是别的什么。

陈栖沉默地望着那片阴影,心中的寒意与那股日益清晰的探索欲望交织在一起。他知道,自己不能永远只做一个被动的承受者和沉默的观察者。这座城的秘密,与他血脉深处的痛楚紧密相连。他需要力量,需要知识,需要……更主动地去触碰那些隐藏在甜香之下的暗流。

而首先,他需要面对书院里,那些越来越不加掩饰的恶意。赵奎因为裴湘屡次维护陈栖,早已怀恨在心。近来陈栖身形步伐越发轻盈难测,偶尔流露出的沉静气度,更让赵奎这种心胸狭隘的纨绔感到一种莫名的、被冒犯的恼怒。冲突,几乎一触即发。

同时,那些隐晦的“关注”,也开始以更具体的方式显现。一次,陈栖奉命将一批新到的山货送去“震”位一家并不起眼的药材铺。掌柜是个清瘦的中年人,留着三缕山羊胡,验货时慢条斯理,却漫不经心地问了他几句:“书院那口老井,最近水质可还清冽?汲水时可曾见过什么不常见的藻类或沉底物?” 另一次,为“巽”位一位独居的、以脾气古怪著称的老画师送裱糊用的特制浆糊。老画师对着空白的画纸发呆,陈栖放下东西正要离开,却听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风动?幡动?还是人心在动?这城里的‘气’,流转得有点滞涩了,年轻人,你觉得呢?” 说完,也不等回答,瞥了陈栖一眼,从画案边拿起一小块用剩的、品质颇佳的松烟墨,递给他,“眼神还算干净,手上也有力,拿去练字吧,比沙地强。”

这些接触短暂、突兀,却又带着某种心照不宣的意味。陈栖能感觉到,对方似乎知道他,甚至可能在观察他、评估他。他们与赵家那种直接的排斥打压不同,更像是在……试探?或者,是某种极为谨慎的、近乎投石问路般的“投资”?这或许就是竺先生曾暗示过的,八大家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存在着“维新”与“守旧”之别。前者可能对现有这套僵化、神秘且残酷的淘汰机制心存疑虑或不满,希望引入变数,加以改良甚至打破;后者则竭力维护既得利益与旧有秩序,视任何“异常”与“变数”为必须铲除的威胁。

陈栖如履薄冰。他小心应对着赵奎等人明里暗里的刁难,尽量不露锋芒,避免直接冲突;对于那些隐晦的接触,他多数时候保持沉默,只做分内之事,但会将听到的只言片语、观察到的细微异常,默默记在心里,晚上再用炭条写在捡来的废纸背面,藏好。他就像一尾在逐渐浑浊的水缸中游动的鱼,开始学习辨别不同方向水流的力度与温度,感知暗礁的位置,以及投食者手中饵料的不同气味。

平静的表面之下,裂痕正在蔓延。关于月牙山的传闻,在又一次几户边缘人家“连夜搬走”(邻居语)后,再度甚嚣尘上,甚至出现了新的、更令人毛骨悚然的版本:有人说失踪者其实是被选中去山中的“仙庙”侍奉,得以长生;有人说月牙山雾里藏着前朝战死的军队亡灵,需定期献祭活人血气方能安抚;还有更隐秘的流言,在最低沉的耳语中流传,说每当城里桃酒酿到最醇、香气最盛时,月牙山的雾就会格外浓,然后……就会有人消失。

陈栖将所有这些信息碎片,与自己梦中愈发清晰的恐怖意象、以及感知到的城中“气”场那难以言喻的滞涩感结合起来,隐约觉得,月牙山绝非善地,很可能是桃花坞所有隐秘与罪恶的最终汇聚点,是这“八卦锁气”大阵至关重要的另一端,也是那套残酷“淘汰”机制最终的执行场。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而陈栖这只刚刚开始学会感知水流的幼鱼,即将被抛入第一个真正湍急的漩涡。

这一日,暮春午后,阳光慵懒。陈栖刚从井台担回第二趟水,正将清澈的井水倒入厨房那口巨大的水缸。赵奎和几个平日与他厮混的学子,摇着折扇,嬉笑着从廊下经过,显然是刚逃了下午的课。

赵奎一眼瞥见陈栖,眼中闪过恶意的光芒。他故意走近,用扇子敲了敲空着的那只水桶,发出“梆梆”的声响。

“哟,哑巴,又在这儿当老黄牛呢?”赵奎嗤笑,“都说勤能补拙,你说你一个哑巴,再勤快有什么用?连句人话都不会说,跟牲口有什么两样?”

旁边的学子跟着哄笑起来。

陈栖动作顿了一下,继续缓缓倒水,水流哗哗,映着他毫无波澜的脸。

赵奎见他毫无反应,觉得被无视,更添恼怒,上前一步,用脚踢了踢水桶边缘:“喂,哑巴,小爷跟你说话呢!你是聋了还是真哑到连耳朵也坏了?”

陈栖放下空桶,直起身,平静地看向赵奎。那眼神依旧深黑平静,却让赵奎莫名感到一丝压力,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被审视的物件。

“你看什么看?!”赵奎色厉内荏地喝道,伸手就去推陈栖的肩膀,“一个下贱杂役,也敢瞪我?!”

就在他手掌即将触碰到陈栖肩头的刹那,陈栖脚下似乎极自然地、微不可察地侧移了半步,肩膀一沉一旋。赵奎只觉得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道传来,推了个空,重心前倾,踉跄了一下,差点自己撞到水缸上,幸亏被旁边人扶住,才没出更大的丑。

这一下,看似陈栖根本没动,只是赵奎自己没站稳。但赵奎清楚感觉到那股巧劲,顿时羞恼交加,涨红了脸:“好你个哑巴!还敢躲?!” 说罢,挥拳就朝陈栖面门打来,这次用了全力,拳风呼呼,显然是练过几天拳脚的。

周围的学子惊呼起来,厨房里其他仆役也吓得躲开。

陈栖瞳孔微缩。他能看清赵奎拳头的轨迹,也预感到这一拳的力道。硬接会受伤,也会暴露更多。电光石火间,他选择后退——不是慌张的后退,而是“踏絮”步法中一种借力卸力的滑步,身形如同被拳风吹动的柳条,向后飘退半步,同时脚下似乎被不平的地面“绊”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向侧后方倒去,恰好避开了拳头,也拉开了距离。

“扑通”一声,陈栖“摔”倒在地,看起来颇为狼狈。

赵奎一拳落空,更是怒不可遏,还要上前,却被闻声赶来的胖管事喝止:“干什么!干什么!书院之内,岂容放肆!赵公子,您身份尊贵,何必跟一个哑巴杂役一般见识?”

胖管事虽然呵斥,但明显偏向赵奎,转身就对倒在地上的陈栖骂道:“没眼色的东西!冲撞了赵公子,还不快滚起来干活!再惹事,仔细你的皮!”

陈栖默默爬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了赵奎一眼。那一眼平静无波,却让赵奎心头莫名一悸,仿佛自己刚才的愤怒和跋扈,在对方那深潭般的寂静映照下,显得格外可笑和……低级。他悻悻地哼了一声,带着跟班走了,丢下一句:“哑巴,你给小爷等着!”

风波暂时平息。陈栖继续他无声的劳作。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开始。赵奎绝不会善罢甘休。而陈栖,在刚才那看似狼狈的躲避中,心中那潭静水之下,某种东西也悄然发生了变化。退让,似乎并不能换来安宁。当恶意扑面而来时,仅仅依靠沉默和隐忍,或许……是不够的。

他需要更快地变强,需要更清楚地看清这潭浑水下的暗礁与漩涡,也需要……找到属于自己的声音,哪怕最初只是无声的呐喊。

傍晚时分,当他最后一次去井台打水时,在井沿边,发现了一小包用油纸仔细包好的东西。打开一看,是几块质地细腻、带着清香的墨锭,还有一小叠裁剪整齐的、质地不错的纸张。没有署名。

陈栖握着那叠纸和墨,望向“巽”位方向那老画师小院依稀的轮廓,沉默良久。然后,他将东西仔细收好。

暗流之下,并非全是冰冷的礁石。也有细微的暖流,在悄然涌动。这让他心中那簇微弱的火苗,摇曳得稍微坚定了一些。

夜幕降临,桃花坞灯火璀璨,甜香醉人。陈栖躺在柴房的草堆上,听着远处隐约的笙歌,望着窗外被灯火映成暗红色的天空,默默运转着那无名册子上的呼吸法。气息在体内缓缓流转,带走了部分白日的疲惫,也让心神渐渐沉静下来。

他知道,更汹涌的暗流,正在看不见的地方汇聚。而他,必须在这暗流将他彻底吞噬之前,学会游泳,甚至……学会驾驭水流。

第一步,或许就是不再仅仅满足于,做一个沉默的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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