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榆大学的军训,是新生入学的第一道难关。
九月中旬的太阳依旧毒辣,炙烤着塑胶跑道,连空气都带着滚烫的温度。大一新生穿着统一的迷彩服,站在操场上,像一排排刚种下的小树苗,被晒得蔫蔫的。
我站在教学楼的阴凉处,手里拿着冰镇的矿泉水,目光穿过层层人群,落在那个纤细的身影上。
苏晚站在经管院的队伍里,迷彩服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宽大,衬得她愈发单薄。她的头发被扎成高高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脸颊被晒得通红,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滴进衣领里,可她依旧站得笔直,双手贴在裤缝两侧,眼神坚定,没有丝毫懈怠。
老周站在我旁边,叼着一根冰棒,含糊不清地说:“屿哥,你都在这盯了一上午了,眼睛都快粘在人家学妹身上了。不就是个军训吗,用得着这么紧张?”
我没理他,只是拧紧了矿泉水瓶的瓶盖,眉头皱得更紧了。
昨天苏晚跟我说,她体质不太好,最怕的就是暴晒。我特意去找了老乡张教官,跟他打了招呼,让他多照顾照顾苏晚,可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哪里像是被照顾了?
“张教官呢?”我冷声问。
老周指了指操场另一边:“喏,被主任叫去训话了,估计是有人举报他给新生放水。”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怪苏晚被晒得这么厉害。
就在这时,操场上突然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我抬眼望去,就看见苏晚的身子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紧接着,她就直直地倒了下去。
“苏晚!”
我心里一紧,顾不上多想,拨开人群就冲了过去。
跑到她身边时,她已经失去了意识,嘴唇干裂,额头烫得吓人。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来,她的身子很轻,像一片羽毛,隔着迷彩服,我能感受到她滚烫的体温。
“让让!都让让!”我吼了一声,周围的新生纷纷让开一条路。
张教官刚好赶回来,看到这一幕,脸色一变:“陆屿,你干什么?”
“她中暑了,我带她去医务室!”我没工夫跟他解释,抱着苏晚就往医务室的方向跑。
阳光刺眼,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怀里的人很轻,却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上。我低头看着苏晚苍白的脸,心里又急又疼,恨不得替她承受这份痛苦。
跑到医务室时,我已经满头大汗。校医连忙接过苏晚,将她放在病床上,掐人中、敷冷毛巾、喂藿香正气水,一系列操作下来,苏晚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还有些迷茫,看到我时,愣了愣,声音沙哑得厉害:“学长?”
“醒了?”我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晚摇了摇头,刚想说话,就咳嗽了几声。我连忙拿起旁边的水杯,递到她嘴边,小心翼翼地喂她喝水。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水,眼神里带着一丝歉意:“对不起,麻烦学长了。”
“说什么傻话。”我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触碰到她发烫的头皮,心疼得不行,“身体不舒服就别硬撑着,跟教官说一声不就好了?”
苏晚低下头,小声说:“我不想搞特殊。”
我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又气又笑:“都晕倒了,还想着不搞特殊?”
校医走过来,给苏晚量了体温,说:“没什么大事,就是中暑加低血糖,输点葡萄糖,再休息一下就好了。不过今天肯定不能再军训了,下午让她在宿舍好好躺着。”
我点了点头,跟校医道谢。
苏晚输着液,很快就又睡着了。我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心里百感交集。
这个看似冷漠的学妹,骨子里却藏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明明怕晒怕累,却硬是咬着牙坚持,不肯轻易低头。
我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蹲在梧桐树下捡钢笔,眼神清冷,拒人千里;想起图书馆里,她偷偷给我递解题思路,耳根泛红;想起秋雨里,她小心翼翼地往我这边挪伞,声音里带着歉意;想起自习室里,她给我带的肉包,温热的,很香。
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在我心里,占据了这么重要的位置。
老周提着一袋水果走进来,看到苏晚睡着了,压低声音说:“屿哥,张教官那边我帮你搞定了,他说下午让苏晚不用去军训了,还跟经管院的导员打了招呼。”
我点了点头,拿出手机,给林薇薇发了条消息,让她来医务室接苏晚回宿舍。
老周凑过来,撞了撞我的肩膀,挤眉弄眼地说:“可以啊屿哥,这英雄救美,冰山学妹不得对你死心塌地?”
我瞪了他一眼,却没反驳,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没过多久,林薇薇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看到病床上的苏晚,吓了一跳:“苏晚怎么了?”
“中暑了,没什么大事,输完液你带她回宿舍休息。”我站起身,指了指旁边的水果,“这个给她,让她多吃点补充体力。”
林薇薇看着我,又看了看苏晚,突然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笑容:“我懂了!学长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苏晚!”
我笑了笑,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医务室。
走到操场时,军训还在继续。我看着那些在阳光下挥洒汗水的新生,心里却想着病床上那个苍白的身影。
我去超市买了防晒霜、遮阳帽,还有一大堆零食,然后去了女生宿舍楼下。
林薇薇很快就下来了,接过我手里的东西,笑着说:“学长你也太贴心了吧!苏晚醒了,让我跟你说谢谢。”
“不用谢。”我笑了笑,“替我跟她说,好好休息,军训的事有我。”
“好嘞!”林薇薇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跑回了宿舍。
我站在女生宿舍楼下,抬头看向四楼的窗户。窗帘轻轻动了一下,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
苏晚看到我,愣了愣,然后朝我挥了挥手。
我也朝她挥了挥手,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阳光依旧毒辣,可我的心里,却像是被风吹过的梧桐叶,泛起阵阵清凉。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都会去女生宿舍楼下,给苏晚送水果和零食。林薇薇说,苏晚每天都会站在窗户边,等我出现。
我还去找了张教官,跟他商量,让苏晚负责整理军训的资料,不用再参加高强度的训练。张教官爽快地答应了。
苏晚知道后,给我发了一条消息:学长,谢谢你。
我看着手机屏幕,笑了笑,回复她:不客气,我的学妹,当然要我来守护。
发完消息,我抬头看向窗外。梧桐叶在风中沙沙作响,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知道,我对苏晚的心思,已经不仅仅是好奇了。
那是一种悄悄萌发的情愫,像梧桐树下的种子,在阳光和雨露的滋养下,慢慢生根发芽。
而我,心甘情愿地,做那个守护种子长大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