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清晨六点抵达深圳。
林墨醒来时，天刚蒙蒙亮。他起身看向上铺，苏雨晴还在睡，呼吸均匀。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她脸上，长长的睫毛在脸颊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轻轻下床，不想吵醒她。但苏雨晴还是醒了，揉了揉眼睛：“林总，到了吗？”
“刚进站。再睡会儿吧，还早。”
“不睡了。”苏雨晴坐起来，迅速整理头发和衣服，“我收拾一下，很快。”
二十分钟后，两人拎着简单的行李走出深圳火车站。
1998年的深圳已经是一座充满活力的城市。高楼林立，车流如织，行人脚步匆匆，空气里都弥漫着“时间就是金钱”的气息。
“我们先去酒店。”林墨说，“周叔的朋友约我们十点见面。”
他们打了辆出租车，去周海川预订的酒店。路上，苏雨晴一直看着窗外，眼神充满好奇。
“第一次来深圳？”林墨问。
“嗯。”苏雨晴点头，“以前只在电视和报纸上看过。没想到这么繁华。”
“以后会越来越繁华。”林墨说，“这里是中国改革开放的窗口，未来的机会很多。”
苏雨晴转过头看他：“林总好像对深圳很了解？”
“来过几次。”林墨含糊带过。前世他确实常来深圳，参加各种投资会议，考察项目。但那是2005年之后的事了，现在的深圳和他记忆中的还有差距。
酒店在罗湖区，不算豪华，但干净整洁。周海川订了两个标准间，相邻。
放好行李后，苏雨晴换了身打扮——灰色套装，黑框眼镜，头发盘成老气的发髻，看起来至少老了五岁。
“怎么样？”她问林墨。
林墨差点没认出来：“很好，完全不像你了。”
“那就好。”苏雨晴推了推眼镜，“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九点半。先吃点东西。”
酒店餐厅里，两人简单吃了早餐。林墨注意到苏雨晴只喝了碗粥，吃了半个馒头。
“不合胃口？”
“不是。”苏雨晴摇头，“有点紧张，吃不下。”
“别紧张。”林墨安慰她，“我们只是来收集信息，不是来打架的。”
“我知道。”苏雨晴深吸一口气，“但这是第一次跟您出来办事，不想搞砸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林墨认真地说，“没有你，我一个人也查不到那么多信息。”
苏雨晴看着他，眼神柔和：“谢谢林总鼓励。”
吃完早餐，两人打车前往约定地点——一家叫“老地方”的茶餐厅。
茶餐厅在一条老街上，不大，但生意很好。林墨和苏雨晴进去时，靠窗的位置已经坐了一个男人，四十多岁，穿着POLO衫，正在看报纸。
看到林墨，他放下报纸，招了招手。
“周叔的朋友？”林墨走过去。
“对，我姓郑，郑国栋。”男人站起来握手，“你就是林墨吧？老周在电话里说了，年轻有为。”
“郑叔过奖了。这位是我同事，苏雨晴。”
“郑先生好。”苏雨晴礼貌地打招呼。
“坐坐坐。”郑国栋招呼服务员上茶，“老周把事情大概跟我说了。你们要找的陈天雄，最近确实常在深圳活动。”
“郑叔知道他在哪吗？”林墨问。
“知道。”郑国栋压低声音，“他最近跟一个叫‘金源投资’的公司走得很近。那家公司老板姓徐，叫徐文东，三十多岁，背景很复杂。”
“金源投资？做什么的？”
“表面上是做投资咨询，实际上什么都做。”郑国栋说，“股票、期货、外汇，甚至地下钱庄。在深圳这行里，徐文东是个人物，手眼通天。”
“陈天雄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郑国栋说，“但我听说，徐文东最近在搞一个大项目——操纵钢材期货。需要大量资金和现货库存。陈天雄正好有现货，又急需钱，两人一拍即合。”
林墨和苏雨晴对视一眼。这和他们的推测吻合。
“郑叔，能查到他们具体的计划吗？”
郑国栋犹豫了一下：“有点难。徐文东这人很谨慎，身边都是自己人。不过……”他顿了顿，“我有个朋友在金源投资做会计，也许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需要多少钱？”林墨直接问。
郑国栋笑了：“爽快。一万块，我让他把知道的全说出来。”
“成交。”林墨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推过去，“这是五千定金。事成之后，再给五千。”
郑国栋收起信封：“下午两点，还在这里。我带他来见你们。”
“好。”
离开茶餐厅，林墨和苏雨晴在街上慢慢走着。
“林总，您觉得这个郑国栋可靠吗？”苏雨晴问。
“周叔介绍的人，应该可靠。”林墨说，“但我们也要做两手准备。下午见面，你去和他那个朋友聊，我在旁边观察。”
“观察什么？”
“观察那个人有没有撒谎。”林墨说，“有些人拿了钱，不一定说实话。”
苏雨晴点点头：“明白了。那我们接下来去哪？”
“去金源投资附近转转。”林墨说，“先认认地方。”
金源投资在一栋写字楼的十二层。林墨和苏雨晴在一楼大厅看了公司名录，然后在不远处的咖啡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写字楼入口。
“林总，您看。”苏雨晴忽然指着窗外。
一辆黑色奔驰停在写字楼门口，陈天雄从车上下来，旁边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得体，笑容温和，但眼神锐利。
“那个应该就是徐文东。”林墨说。
两人走进写字楼。苏雨晴拿出一个小本子，快速画了徐文东的素描像。
“你还会画画？”林墨有些意外。
“小时候学过。”苏雨晴说，“记人比较方便。”
“画得很好。”林墨看着那张素描，确实抓住了徐文东的神韵——表面温和，内藏锋芒。
两人在咖啡厅坐了半小时，看到三拨人进出写字楼。看起来都是生意人，但气场都不一般。
“这个徐文东，不简单。”林墨说，“能在深圳开投资公司，还做得这么大，肯定有后台。”
“那我们还要继续查吗？”苏雨晴问，“感觉有点危险。”
“查，但要注意安全。”林墨看了看时间，“快两点了，回茶餐厅吧。”
回到“老地方”茶餐厅，郑国栋已经在了，身边坐着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看起来有些紧张。
“来了。”郑国栋招呼，“这位就是我说的朋友，小李。小李，这两位是林先生和苏小姐。”
小李拘谨地点头：“你们好。”
四人坐下，点了茶。林墨给苏雨晴使了个眼色。
苏雨晴会意，拿出笔记本，温和地问：“李先生，能跟我们说说金源投资的情况吗？”
小李看了看郑国栋，又看了看林墨，小声说：“郑哥说……说你们会给钱？”
“放心。”林墨把另一个信封放在桌上，“这是剩下的五千。只要你说的信息有价值。”
小李眼睛一亮，放松了些：“你们想知道什么？”
“徐文东和陈天雄的合作，具体内容是什么？”
“这个……”小李想了想，“具体的合同我没看到，但听财务总监提过几句。陈天雄出五百万现金，加上他在老家的钢材库存，大概值八百万。徐总也出五百万，成立一家合资公司，专门操作钢材期货。”
“怎么操作？”
“我听他们说，要先在期货市场拉高价格。”小李压低声音，“徐总在期货交易所有人，可以拿到内部消息。他们会先低价建仓，然后放出假消息，说钢材要涨价，吸引散户跟风。等价格拉高了，就把陈天雄的现货高价卖出去。最后期货平仓，两头赚钱。”
苏雨晴快速记录：“风险呢？”
“风险肯定有。”小李说，“但徐总说他有把握。他还说……说他有‘特殊渠道’，能预判市场走势。”
特殊渠道。
林墨心里一紧。系统提示的“异常信息扰动”，难道指的是徐文东？
“什么特殊渠道？”林墨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小李摇头，“徐总从来不跟下面人说这些。但他确实很神，好几次市场大波动，他都提前布局，赚了很多钱。公司里都传，他有内幕消息。”
林墨和苏雨晴对视一眼。
如果徐文东也是重生者，或者有系统之类的金手指，那他确实能预判市场走势。1998年到2000年，哪些股票会涨，哪些期货会波动，重生者都知道。
“合资公司什么时候成立？”苏雨晴继续问。
“就这两天。”小李说，“明天下午签约，后天资金到位。徐总说，要赶在9月之前布局，9月会有一波大行情。”
9月。央行降息。
林墨完全明白了。徐文东知道9月会降息，知道这会刺激股市和期货市场。他要用这个信息差，大赚一笔。
“最后一个问题，”林墨看着小李，“徐文东这个人，有什么弱点吗？”
小李愣了一下，想了想：“他……他好像特别在意自己的形象。每次见客户，都要打扮得很精致。而且，他有个习惯——每个月的15号，会去南山寺烧香，雷打不动。”
“烧香？”
“对。听说是很多年前许过愿，后来灵验了，就一直还愿。”小李说，“公司里有人笑他迷信，但没人敢当面说。”
林墨记下了这个信息。
又问了一些细节后，小李拿着钱匆匆离开了。
郑国栋对林墨说：“林先生，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暂时不用了。”林墨说，“今天的事，谢谢郑叔。”
“客气什么。”郑国栋站起来，“老周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对了，提醒你们一句，徐文东在深圳有点势力，你们要小心。”
“我们会的。”
郑国栋离开后，苏雨晴整理好笔记，脸色凝重：“林总，如果徐文东真的有‘特殊渠道’，那我们跟他斗，胜算不大。”
“不一定。”林墨说，“知道未来走势是一回事，能不能完美执行是另一回事。期货市场瞬息万变，一个失误就可能满盘皆输。”
“您的意思是……”
“我们可以制造一些‘变量’。”林墨眼神深邃，“让他就算知道未来，也未必能赚到钱。”
“具体怎么做？”
林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雨晴，你相信我吗？”
苏雨晴毫不犹豫：“信。”
“那就够了。”林墨站起来，“我们先回酒店。我需要好好想想。”
回到酒店房间，林墨一个人坐在窗前，思考着对策。
徐文东很可能是重生者，或者有类似的能力。这意味着，他知道未来几年的经济走势、政策变化、市场波动。
硬碰硬，林墨没有胜算。
但他有系统。虽然系统的功能有限，但关键时刻的提示很有用。
而且，他还有前世的记忆。虽然徐文东可能也知道，但每个人的记忆重点不同。林墨前世是投资人，对资本市场的研究可能比徐文东更深。
更重要的是，他有苏雨晴。
这个女孩的聪明和敏锐，是他没想到的助力。
正想着，敲门声响起。
林墨开门，是苏雨晴。她已经换回了平时的打扮，眼镜摘了，头发披下来，看起来清爽多了。
“林总，我泡了茶。”苏雨晴端着一壶茶，“您中午没怎么吃东西，喝点茶暖暖胃。”
“进来吧。”
苏雨晴走进房间，给林墨倒了杯茶，然后在他对面坐下。
“林总，您刚才说制造‘变量’，是不是已经有想法了？”
林墨端起茶杯，慢慢喝着：“有一点。但风险很大。”
“我愿意冒险。”苏雨晴认真地说，“只要能帮到您。”
林墨看着她，忽然问：“雨晴，你为什么这么相信我？甚至愿意为我冒险？”
苏雨晴愣了一下，脸微微红了：“因为……因为我相信您做的是对的事。而且……”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我觉得您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林墨放下茶杯，认真地说：“雨晴，有些事我应该告诉你。我身上……有些特殊之处。”
他决定透露一点真相。不是全部，但至少让苏雨晴有个心理准备。
“特殊之处？”
“我有时候会有一些……预感。”林墨斟酌着用词，“关于市场走势，关于未来变化。这些预感通常很准，但我不确定为什么。”
他没有提重生，也没有提系统。那太匪夷所思了。
苏雨晴眼睛亮了：“就像徐文东的‘特殊渠道’？”
“类似，但不一样。”林墨说，“我的预感很零散，不是全知全能。而且，有时候会有干扰，让我看不清楚。”
“所以系统提示的‘异常信息扰动’，可能就是指徐文东的能力干扰了您的预感？”苏雨晴反应很快。
林墨点头：“有这个可能。”
苏雨晴沉思了一会儿：“那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既然您能感觉到干扰，那反过来，您的能力也可能干扰到他。”
“你的意思是……”
“我们可以主动制造干扰。”苏雨晴眼睛发亮，“比如，放出一些真假难辨的消息，打乱他的判断。期货市场对信息很敏感，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
林墨看着她，心里赞叹。这姑娘的思维太快了，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
“具体怎么做？”
“需要更了解徐文东。”苏雨晴说，“知道他关注什么，害怕什么，最在意什么。然后针对性地释放信息。”
林墨想起小李说的——徐文东每月15号去南山寺烧香。
“明天是15号。”林墨说。
苏雨晴立刻明白了：“您想去南山寺见他？”
“不直接见。”林墨说，“但可以观察。一个人在信仰场所，最容易暴露真实的一面。”
“我陪您去。”
“好。”林墨看了看时间，“今天早点休息。明天要早起。”
苏雨晴站起来：“那我不打扰您休息了。”
走到门口时，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林总。”
“嗯？”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您这边。”苏雨晴轻声说，然后快速离开了房间。
林墨站在原地，看着关上的门，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
苏雨晴的信任和忠诚，是他重生后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但他能保护好她吗？接下来的斗争，只会越来越危险。
林墨走到窗前，看着深圳的夜景。
这座城市灯火辉煌，暗流涌动。
他必须赢下这一战。不仅为了复仇，也为了不辜负那些相信他的人。
窗玻璃上，映出他坚定的眼神。
这一世，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要赢，也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