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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金吾卫衙署内,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如同凝固的冰。案几上,四份来自不同方向的急报如同四块烧红的烙铁,散发着死亡与恐慌的气息。东南渠边的浮尸、西市香料地窖的密室惨案、东市古玩铺的无痕屠杀、北面官炭场的煤灰爪痕——四幅地狱绘卷,被那枚幽绿妖异的鳞片和拓纸上狰狞的爪印串联在一起,构成一张无声的死亡宣告。

“吃人眼的怪物……上岸了……”那东南水门武侯的哭腔还在耳边回荡。韦应物拿起那枚幽绿鳞片,入手冰凉滑腻,磷光在灯火下诡异地闪烁,仿佛某种活物的眼瞳。鳞片边缘锐利,质地坚硬远超寻常鱼鳞,其内部隐隐流动的暗色纹路,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邪异生命感。爪印拓纸上的痕迹巨大,三趾带蹼,趾端尖锐如钩,深深陷入淤泥或煤灰,绝非任何已知的陆地或水栖生物所有。那若有若无、弥漫四处的腐臭湿气,更是如同跗骨之蛆,指向一个共同的源头——长安城地下那纵横交错、深不见底的暗渠水脉!

“地图!”韦应物声音嘶哑,强忍着后背杖伤传来的火辣剧痛。一张巨大的长安城坊市舆图被迅速铺开。他抓起朱笔,蘸满浓墨,在舆图上重重落下四点:

东南通济渠下游支渠(浮尸)、西市波斯货栈区(地窖密室)、东市珍玩巷(古玩铺)、北面官炭场(煤堆爪痕)。

四点落定,所有在场的金吾卫军官瞳孔骤缩!无需韦应物再画,一条无形的、令人脊背发凉的轨迹已然清晰——这四点,如同四颗被无形丝线串联的毒珠,其中心交汇之处,赫然指向那片尚在冒着青烟、被严密封锁的朱雀大街废墟!玄胎沉眠之地!

“它在织网……”韦应物盯着舆图上那无形的死亡中心,朱笔的笔尖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一滴浓墨如同血泪般滴落,正正砸在朱雀街废墟之上,“沿着水脉……从巢穴向四方蔓延……狩猎!”

“参军!此物凶残狡诈,神出鬼没,专取人目,留下爪印鳞片,绝非人力可敌!四城人心惶惶,巡夜武侯皆畏缩不前!若任其肆虐,长安必将大乱!”一名负责东城防务的校尉声音发颤。

“人力不可敌?”韦应物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朱雀街的黑气我们尚且逼退!此獠虽诡,必有弱点!传令!”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铁血的决断,在死寂的衙署中炸响:

“一、即刻起,长安一百零八坊,所有临渠、临湖、临井、地势低洼潮湿之处,增派双倍巡夜哨岗!每岗配发浸透火油之火箭十支,铜锣一面!遇异常湿腐气息、怪响、或目击可疑爪印鳞片,立即鸣锣示警,火箭射向异动源头!不求杀敌,但求阻滞、标记!”

“二、征调所有通晓水性、熟悉长安地下暗渠分布之老河工、淘井夫!由金吾卫精锐带领,配发强弩、火油罐、长柄钩索!组成‘探渠队’,三人一组,以朱雀街废墟为中心,沿主要水脉支流,向下游辐射探查!寻找爪印、鳞片残留及任何异常痕迹!重点排查废弃水道、淤塞闸口、古墓渗水层等阴暗角落!遇险,以火油阻敌,铜锣传讯!”

“三、封锁四案现场!大理寺、京兆尹的人若来,告知乃金吾卫奉旨专办‘工巧余孽’之案,暂由金吾卫接管!所有尸体,尤其是眼窝创伤及体表斑点,着仵作详验!取斑点皮肉、残留粘液,密封送衙!另,东市尸体手中所攥青铜锁链环,速取来!”

“四、持我手令,去太医署!寻孙药王(孙思邈)门下精通毒理、疫气之博士!言明乃金吾卫查案所需,请其务必前来,查验尸体斑点及粘液,看是否为已知奇毒或……邪秽侵体之症!”

“五、所有命令,以‘清剿朱雀街爆炸余孽流窜作乱’为名下达!敢有妄言‘妖物’、‘水鬼’、动摇军心民心者,军法从事!立刻执行!”

一连串命令如同疾风骤雨,精准而高效。衙署内压抑的气氛被瞬间点燃,军官们抱拳领命,如离弦之箭般冲出。金吾卫这部庞大的战争机器,在韦应物铁腕的催动下,顶着巨大的压力,再次轰然运转起来,目标直指那潜藏于地底水脉的恐怖猎手!

内侍省秘狱,冰井务深处,特制寒玉囚室。

极致的寒冷是这里唯一的主题。整间囚室由巨大的万年寒玉凿成,墙壁、地面、顶棚皆散发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森然寒气。没有水,没有铁链,只有一张同样由寒玉打磨而成的窄榻。裴衍被剥去衣物,仅着单薄囚衫,直接置于寒玉榻上。

这里是比水牢更可怕的所在。冰井务掌刑太监奉高力士密令,要榨干裴衍最后的价值——逼问出他体内那与玄胎同源力量的秘密,以及他是否还隐藏着关于“玄胎之种”的其他信息。寻常刑具对他这具被煞气反复侵蚀、濒临崩溃的躯体已无大用。这寒玉囚室的酷刑,在于缓慢地、无可抗拒地冻结他的生机,放大他体内冰火煞气冲突的痛苦,摧毁他的意志。

寒气如同亿万根冰针,无孔不入地刺入裴衍的肌肤、骨髓、脏腑。后背那道琉璃化的伤口,在极寒刺激下,反而散发出更加刺目的暗紫色幽光,如同不甘熄灭的鬼火,抵抗着寒气的侵蚀。但更多的寒气则引动了他体内残留的壁画邪秽之力,那腐败油脂般的气息在寒玉的催化下变得粘稠阴冷,如同活物般在他经脉中蠕动、冻结!冰(寒玉)与火(壁画邪秽)在他体内展开了更加惨烈的拉锯战!每一寸血肉、每一条神经都承受着撕裂与冻结的双重酷刑!

裴衍的意识在无边无际的冰火炼狱中沉沦、破碎。暗紫色的巨瞳、融化的人脸、怨魂的尖啸、玄胎沉入地脉时那冰冷的回眸……无数恐怖的幻象轮番上演。然而,在这极致的痛苦折磨下,在那暗紫色幽光顽强抵抗寒气的本能驱使下,一种奇异的感知,如同在漆黑深海中被强行激活的微弱声呐,正穿透厚重的寒玉壁垒,极其艰难地、断断续续地向外界延伸!

他“听”到了。

不是耳朵听到的声音,而是灵魂层面捕捉到的、来自这座巨大城市地底深处的脉动。

无数细微的、代表着生命活动的“光点”在黑暗中闪烁、移动、明灭——那是地面上的行人、屋舍中的居民、甚至巡夜的士兵。但更多的,是如同蛛网般遍布地下、冰冷、死寂、代表着水脉暗渠的幽暗轨迹。

而在这些幽暗轨迹的深处,几个极其微弱、却散发着与那幽绿鳞片同源邪异波动的“点”,正在缓慢地移动!它们如同隐没在黑暗水草中的毒蛇,沿着水脉的轨迹,悄无声息地滑行!其中两个点,正从不同的方向,朝着……西市与东市的方位潜行!它们移动的路径,与舆图上标注的暗渠主干道惊人地吻合!是那些噬眼的怪物!它们在狩猎!

“西……东……”裴衍干裂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吐出两个破碎的音节。他的手指在冰冷的玉榻上,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仿佛要在地图上指出方向。

寒玉囚室外,厚重的玄铁门仅开着一道寸许宽的观察孔。一双阴鸷如同秃鹫的眼睛,正透过观察孔,死死盯着裴衍的反应。正是冰井务掌刑太监的心腹,负责记录囚犯每一丝异动的“听记”。

裴衍那细微的抽搐和破碎的音节,没有逃过这双眼睛。“听记”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眼中闪过一丝狂喜。他迅速在手中的玉版上刻下:“未时三刻,囚犯裴衍,体表紫芒闪烁加剧,左手指尖抽搐,唇动,疑似呓语‘西’、‘东’二字。”

西市,波斯邸深处,夜。

安拂姌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穿梭在混乱狭窄的巷道中。金吾卫增派的巡哨和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并未让她停下脚步。她怀中贴身藏着那枚幽绿的鳞片,冰冷的触感和那挥之不去的邪异波动如同警钟,不断提醒她时间的紧迫。

她的目标是“绿宝石之眼”——西市最有名的波斯珠宝商萨迪克的店铺。萨迪克家族世代经营宝石,尤其精通鉴别各种奇石异矿,人脉遍及西域诸国。更重要的是,萨迪克本人,对一切带有“鳞片”的东西有着近乎偏执的研究癖好。

店铺早已打烊,厚重的橡木门紧闭。安拂姌绕到后巷,找到一处隐蔽的通风口,用一种特制的、带有微弱香气的油脂涂抹在封口皮纸上,静待片刻。皮纸被油脂无声地蚀穿一个小洞。她将一枚细如发丝、顶端淬有强力迷药的吹针探入,精准地将药液吹向门后值夜伙计的脖颈。

片刻后,门内传来轻微的倒地声。安拂姌撬开后门,闪身而入。店内弥漫着名贵木材和宝石的冷冽气息。她避开陈列的珍宝,径直走向最深处萨迪克专属的鉴定密室。

密室内灯火通明,墙壁上挂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鳞片标本:巨大的鳄鱼皮、斑斓的毒蛇蜕、深海鱼类的骨鳞……甚至还有一片据说来自昆仑山“寒螭”的雪白鳞甲。一个头发卷曲、蓄着浓密胡须、穿着华丽波斯长袍的中年男子——萨迪克,正背对着门口,用一个镶嵌着巨大水晶透镜的奇异工具,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工作台上的一小堆碎石。

“萨迪克先生。”安拂姌的声音在寂静的密室中响起。

萨迪克身体猛地一僵,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丝毫惊慌,只有被打扰的不悦和一丝深藏的警惕。当他看清安拂姌的面容(易容后)时,眼中的警惕化作了惊讶:“拂姌?是你?外面风声这么紧,你怎么……”

“没时间解释了,萨迪克叔叔。”安拂姌直接打断他,从怀中取出用丝绸小心包裹的幽绿鳞片,放在他面前的工作台上,“我需要您看看这个!它来自哪里?是什么东西身上的?”

幽绿鳞片在灯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泽,那股邪异的生命波动瞬间充斥了整个密室。萨迪克脸上的不悦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狂热的痴迷!他一把抓起那枚鳞片,凑到巨大的水晶透镜下,口中发出啧啧的惊叹:“安拉在上!这……这太不可思议了!如此完美的弧线!如此深邃的色泽!这内部的流动感……绝非已知的任何生物鳞甲!”

他飞快地调整着透镜的焦距,手指颤抖着抚摸鳞片边缘的纹路:“看这纹路!像不像……像不像古老的楔形文字?但又蕴含着某种自然的韵律……等等!”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这气息……这冰冷、死寂、又带着吞噬欲望的波动……拂姌!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东西?它……它让我想起了一个古老的、被诅咒的传说!”

“什么传说?”安拂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萨迪克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归墟之仆’!传说在极西之地,越过死亡沙海的无尽深渊‘归墟’边缘,存在着一种守护深渊入口的恐怖仆从!它们生于至暗,长于冥水,身披剧毒鳞甲,以生灵之目为食,其爪可撕裂金石!它们散落的鳞片,蕴含着‘归墟’的诅咒之力!凡沾染者,必被其同类感知、标记、最终拖入永恒的黑暗!”

归墟之仆!吞噬人眼!剧毒鳞甲!安拂姌浑身冰冷!这与四起惨案的特征完全吻合!

“归墟……归墟……” 萨迪克仿佛陷入了某种魔怔,反复念叨着这个词,眼神变得迷茫而恐惧,“传说归墟是万水之源,亦是万水之终,是连神明都畏惧的终极湮灭之地……它的仆从为何会出现在长安?难道……难道长安城下……也连接着通向归墟的……‘眼’?”

长安城下,通向归墟的“眼”?!

安拂姌如遭雷击!瞬间联想到沉入地脉的玄胎!那暗紫色的巨瞳!吞噬地脉龙气!难道……玄胎就是……就是归墟在长安的“眼”?而那些噬眼的怪物,就是感应到“眼”的苏醒而现世的“归墟之仆”?它们吞噬人眼,是为了……献祭?为了加速“眼”的成长?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萨迪克叔叔!这鳞片上的纹路,您说是像楔形文字?您能解读吗?”安拂姌急切地问,她想起了禁忌之匣上的楔形文字!

萨迪克再次将目光聚焦在鳞片纹路上,眉头紧锁:“太破碎了……只有几个残缺的符号……像是……像是‘门’、‘开’、‘祭’……还有这个……”他指着鳞片中心一处极其细微的螺旋纹,“这个符号很特别……在古老的波斯秘文中,它代表……‘地心’或者……‘深渊之核’!”

门?开?祭?地心?深渊之核?

碎片化的信息在安拂姌脑中疯狂碰撞!禁忌之匣上的楔形文字是“禁锢”与“灵魂”,而鳞片上的则是“开启”、“献祭”与“深渊”?这两者之间,似乎存在着一种致命的对应关系!青铜匣子是“锁”,而这鳞片代表的“归墟之仆”和它们所侍奉的“眼”(玄胎),就是需要被锁住的“门”?

“萨迪克叔叔!您还知道关于‘归墟之仆’的任何弱点吗?”安拂姌追问。

“弱点?”萨迪克苦笑着摇头,“传说之物,谁人知晓?只言片语中提到,它们生于冥水,畏惧……至阳之炎与……至纯之音?但真假难辨……等等!”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看向安拂姌,“拂姌!你身上……似乎带着另一件……与这鳞片同源、却更加古老沉重的东西的气息?”

安拂姌心中一震,知道萨迪克感知到了她接触过禁忌之匣残留的气息。“是……一件青铜器上的气息。”

“青铜器?”萨迪克眼中精光一闪,“那东西在哪?它或许……是克制这些仆从的关键!”

“被内侍省夺走了……”安拂姌声音低沉。

萨迪克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颓然坐下,喃喃道:“完了……‘锁’在敌人手里……‘门’又在疯狂吞噬……长安……危矣……”

就在这时!

“砰!砰!砰!”

前店方向,突然传来沉重的、绝非伙计能发出的撞门声!紧接着,是木料碎裂的刺耳声响!一股浓烈的、令人窒息的腐臭湿气,如同潮水般瞬间涌入后巷,弥漫进整个店铺!

“它们……找来了?!”萨迪克骇然变色!他看向手中的幽绿鳞片,瞬间明白了——这鳞片不仅是线索,更是招引灾祸的信标!归墟之仆能感应到同源的气息!

安拂姌瞬间拔出腰间短刃,将萨迪克护在身后,目光如电般扫向密室唯一的出口!她大意了!带着鳞片行动,如同在黑暗中高举火把!

“哐当!” 前店与密室之间的厚重门板被一股蛮横无比的力量撞得粉碎!木屑纷飞中,一个高达近丈的恐怖身影,堵住了门口!

那绝非人类!

它全身覆盖着幽绿粘滑的鳞甲,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妖异的磷光。身躯如同被水泡胀的巨人,却又带着爬行动物般的扭曲感。四肢粗壮,末端是巨大的、带着锋利钩爪的三趾蹼足,在坚实的青砖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带着粘液的爪印!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头颅——没有眼睛!本该是眼窝的位置,只有两个深不见底、不断流淌着黑色粘液的黑洞!一张布满细密獠牙的巨口裂至耳根,正对着安拂姌和萨迪克的方向,发出无声的、却让人灵魂冻结的贪婪嘶鸣!浓烈的腐臭湿气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

“吼——!”萨迪克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

安拂姌握紧短刃,琥珀色的瞳孔因极致的危险而缩成针尖!她认出来了!这怪物的形态,与巴哈尔老爹密室石台上残留的爪印拓痕,一模一样!这就是“归墟之仆”!它被鳞片的气息引来了!

怪物那无眼的头颅“盯”着安拂姌(或者说她怀中鳞片散发的气息),猛地向前一扑!速度快的惊人,带着腥风!巨大的利爪撕裂空气,直抓安拂姌面门!目标,赫然是她的双眼!

金吾卫衙署,签押房。

烛火摇曳,将韦应物疲惫却依旧锐利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案头堆放着刚刚送来的几份紧急文书:

仵作验尸格目:四案死者,体表青黑斑点经初步查验,非已知毒素,皮肉呈现诡异石化迹象,内部脏器亦有结晶化趋势。眼窝伤口边缘残留粘稠黑液,具有强烈腐蚀性与未知邪秽波动。

太医署毒理博士手书:斑点样本邪气深重,似能侵蚀生机,转化血肉为“死石”。粘液腐蚀性极强,蕴含至阴至秽水毒,疑似生于极阴冥水。建议以烈阳之药(如朱砂、雄黄)或高频音波尝试克制。

东市案证物:一截断裂的、沾染粘液的青铜锁链环送达。链环古朴沉重,饕餮纹饰模糊,但内圈刻有极其细微的篆文——“将作监乙亥年制,丙字七号库”!

将作监!丙字七号库!

韦应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锁定在这行小字上!将作监负责宫廷建筑、器物制造,其下库房无数,丙字库专门存放……前朝遗留或废弃的大型工程构件与机密器物!这条断裂的青铜锁链,来自将作监丙字七号库!它为何会出现在噬眼怪物的现场?是怪物遗留?还是……受害者反抗时偶然扯下?

“报——!”一名金吾卫斥候浑身湿透,带着浓重的水腥气冲入,“参军!探渠队第三组,在通济渠主脉靠近朱雀街废墟的一处废弃泄洪闸口淤泥中,发现大量新鲜爪印及粘液!并在闸口石缝内,发现此物!” 斥候呈上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物件。

韦应物打开油布,瞳孔骤然收缩!

里面是半块被淤泥包裹的、残破的龟甲!龟甲边缘焦黑,仿佛被烈火焚烧过,但甲片上却用极其古老的朱砂颜料,绘制着一个残缺不全、却令人心惊肉跳的图案:一只巨大的、燃烧着暗紫色火焰的竖瞳,被九条狰狞的锁链死死缠绕!其中一条锁链的纹路,与东市发现的青铜锁链环上的饕餮纹饰,惊人地相似!

“九链……锁瞳……”韦应物喃喃自语,朱雀街倒塌坊墙下那沉入地脉的暗紫色光点再次浮现脑海!难道……玄胎在沉眠之前,并非完全自由?它曾被人……以九条特制的锁链封印?而其中一条锁链的残件,就在将作监丙字七号库?噬眼怪物袭击东市古玩铺,是为了……夺取这条锁链残件?它们想……破坏封印?!

这个推断让韦应物浑身发冷!如果锁链是封印的一部分,那么怪物收集锁链残件,必然是为了削弱甚至解开对玄胎的束缚!它们是在为巢穴中的主人清除枷锁!

“将作监……”韦应物眼中寒芒爆射,“传令!点一队精锐!随我去将作监丙字库!立刻!封锁库房,任何人不得靠近!尤其是……丙字七号!”

“报——!急报!”又一名传令兵跌跌撞撞冲入,声音带着哭腔,“西市波斯邸!绿宝石之眼珠宝铺!遭遇……遭遇怪物袭击!金吾卫巡哨赶至时……店铺后墙被撞开巨大窟窿!现场……现场发现激烈打斗痕迹与……与大量粘液爪印!店主人萨迪克……失踪!现场……遗留此物!”

传令兵颤抖着递上一块被撕裂的、沾满粘液的华丽波斯丝绸碎片——正是萨迪克长袍的残片!而在碎片边缘,赫然沾染着几点已经凝固的、刺目的血迹!血迹旁,还粘着一小撮……灰白色的胡须!

安拂姌!

韦应物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名字!她去找萨迪克了!她身上带着鳞片!是她引来了怪物!她……是生是死?!

“参军!西市方向又有急报!有巡夜武侯听到珠宝铺方向传来……传来极其尖锐刺耳的、如同金属刮擦琉璃般的怪异嘶鸣!持续片刻后消失!”又一个消息传来。

金属刮擦琉璃般的嘶鸣?韦应物猛地想起太医署博士提到的“高频音波”克制水毒邪秽!难道……安拂姌在绝境中,发现了对抗怪物的方法?

“传令西市所有探渠队、巡哨!不惜一切代价,搜寻安拂姌与萨迪克下落!重点排查附近水道、暗渠入口!发现踪迹,立刻以铜锣和火箭为号!”韦应物当机立断,“其余人,随我去将作监!快!”

他抓起案头的断裂青铜链环和那半块绘有“九链锁瞳”的残破龟甲,如同握住了揭开最终谜底的钥匙,也握住了长安城存亡的最后希望。玄胎的爪牙已遍布全城,在暗渠水脉中织就死亡之网,狩猎人眼,搜寻封印锁链。而唯一可能洞悉其动向的裴衍身陷寒狱,唯一掌握着“归墟”与“锁钥”线索的安拂姌生死未卜。金吾卫的力量在黑暗的水网与朝堂的倾轧中左支右绌。长安城的秋夜,被血腥与未知的恐惧彻底淹没,巨大的阴影,正从地底深处,张开它覆盖一切的死亡之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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