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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时间,在无休止的酷刑中彻底溶解。每一息都像在滚烫的刀山上拖行,又被新的剧痛碾碎成齑粉。陈烛感觉自己不再是活物,而是一块被投入化骨熔炉的残渣。最初的、撕心裂肺的焚烧感,正被一种更庞大、更沉重的存在取代——麻木。

冰冷的、粘稠的麻木感,如同来自九幽的寒潮,正从四肢百骸每一个被撕开的伤口深处,沿着被毒素反复蹂躏的神经末梢,缓慢而不可阻挡地向上侵袭、冻结。

蚀骨水蛭在骨缝里钻探的、那令人发狂的钻心奇痒和剧痛,变得沉闷、遥远,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浸透冰水的棉被。

鬼面水虱锯齿口器撕扯皮肉的尖锐痛楚,钝化成持续不断的、沉闷的钝击,每一次拉扯都像腐朽的木头在呻吟。

血线蜈蚣注入的神经毒素所引发的灼烧和麻痹,如同残烛最后的火星,正被这席卷而来的、死寂的寒潮彻底扑灭。

这麻木,并非解脱。

它是身体这台行将散架的破车,在悬崖边发出的最后、最绝望的金属哀鸣。是神经系统在永无止境的极限折磨下,彻底崩溃前拉响的、无声的红色警报!

陈烛漂浮在粘稠冰冷的血水中,像一截失去根系的朽木。那耗费巨大、徒劳无功的剧烈挣扎早已停歇。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驱动着关节锈蚀般的手脚,极其微弱地、间歇性地划动一下。目标单一而卑微:避开血浪中那些沉沉浮浮、散发着浓烈腐臭的尸骸聚集地。

他的躯体,已沦为一片被蹂躏殆尽的焦土。皮肤几乎没有一寸完整,被毒虫疯狂啃噬撕咬出的伤口层层叠叠,纵横交错,如同被亿万只疯狂的食尸蚁啃噬过的残骸。这些创口浸泡在饱含剧毒和腐败物质的粘稠血浆里,边缘呈现出令人心悸的诡异色泽:青黑如淤积千年的死血,紫红似被最恶毒诅咒侵染的坏疽。暗红的体液不断渗出,转瞬便被贪婪的池水吞噬、同化。

他像一具仅余一丝微弱生物电流的浮尸,在无边的血狱中随波逐流。意识在麻木的泥沼里下沉,死亡的冰冷吐息从未如此刻骨清晰。一种诡异的、放弃抵抗后的“平静”感,如同沉入深渊的巨石,拖拽着他向永恒的虚无滑落。或许,就这样沉下去,也是一种结束?

异样!

一点细微的、带着坚硬质感的压力,落在了左臂外侧一片几乎失去知觉的区域。

陈烛沾满血污和粘液的眼皮,极其沉重地掀开一道缝隙。浑浊的视野如同蒙着厚厚的血痂,但他还是艰难地聚焦。

一只巴掌大小、甲壳漆黑锃亮如同淬火墨玉的甲虫。形态狰狞可怖,口器是两把交错弯曲的、布满细密倒刺的黑色弯钩,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最慑人的是它头部那对巨大无朋的复眼,在血池深处动荡、幽暗的血色微光映照下,如同两块镶嵌在冥界矿石上的冰冷多棱镜,折射出无数个微缩的、扭曲的血色地狱景象,冰冷、漠然,不带一丝生命的温度。

蚀髓甲虫!

这个名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瞬间刺穿了陈烛意识中那层日益厚重的麻木壁垒,带来一阵尖锐刺骨的悸动!矿洞最底层污秽角落里的噩梦掠食者!连凶残的鬼面水虱群都会为其让道的蚀骨吸髓者!

恐惧!

一种全新的、更深邃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他濒死的心脏!这恐惧并非源于即将降临的痛苦——麻木已模糊了痛苦的边界——而是源于对麻木本身的恐慌!

失控的深渊: 痛觉在消退,身体的感觉变得迟钝、陌生,仿佛这具躯壳正加速腐朽,脱离掌控,变成一个冰冷陌生的棺椁。无法再精准感知伤害的来源与程度,这种“未知”比清晰的剧痛更令人毛骨悚然!麻木的尽头是什么?是彻底丧失感知后的无声湮灭?还是沦为无知无觉、任由虫豸分食的活肉?

死亡的具象化: 这麻木,是身体彻底缴械投降的白旗,是生命之火在熄灭前散发的最后一缕冰冷余烬!他竟在这麻木的泥沼中,疯狂地渴求着痛感!哪怕是蚀骨水蛭钻心的奇痒,哪怕是鬼面水虱撕裂的剧痛!因为痛,是活着的最后证明! 是神经仍在挣扎的信号!是这具残躯尚未完全背叛他的证据!失去痛觉,意味着他连“活着”这最基础的感知都在被无情剥夺!

“不……” 一个绝望的气泡,裹挟着无声的哀鸣,从他破裂的嘴角溢出。

蚀髓甲虫巨大的复眼冷酷地调整着角度,锁定了目标——陈烛左臂上一处被密集撕咬后形成的、深可见骨的创口边缘。那里,麻木的冰层稍薄,几根濒死的神经末梢仍在微弱地跳动,是它最完美的入侵通道。

弯钩状的、带着致命倒刺的口器,如同死神的镰刃,缓缓张开,精准地对准了那片皮开肉绽的敏感点,即将刺入、撕裂,然后贪婪地钻向深处温热的骨髓和跳动的神经索!

就在口器尖端即将刺破皮肤的亿万分之一秒!

在那片被麻木和死亡阴影彻底笼罩的意识深渊最底部,一股源自灵魂最原始核心的不甘,如同被深埋地核亿万年的熔岩,骤然寻到了一个爆发的裂口!

凭什么?!

凭什么他陈烛要像垃圾般被丢弃在这污秽炼狱?凭什么他要无声无息地烂在虫豸口腹,成为这血池浮尸的一员?凭什么那池底死寂的青铜巨物可以安然沉睡,而他要在无尽的折磨中化为齑粉?

不!甘!心!

无声的咆哮,如同灭世的雷霆,在他濒临枯竭的灵魂深处轰然炸响!那微弱如风中残烛的生命火星,被这源自生命本能的、最野蛮、最炽烈的不甘瞬间点燃、引爆!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并非源于肌肉筋骨,而是从那燃烧的灵魂之火中狂暴榨取,瞬间冲垮了麻木的枷锁,点燃了他残躯中每一丝可用的能量!

麻木浑浊的眼球深处,如同投入了炽热的火种,骤然爆射出近乎疯狂的、野兽般的凶戾之光!那光芒锐利如刀,决绝似铁,充斥着毁灭一切的意志!

“嗬——!!!”

一声被粘稠血水死死压抑、如同濒死凶兽反噬的低吼,从喉咙深处炸裂而出!

就在蚀髓甲虫那冰冷的死亡之吻即将烙印在皮肉上的刹那,陈烛那只一直漂浮在身侧、仿佛已彻底僵死的右手,动了!

这不是挣扎,不是抽搐。这是凝聚了他此刻全部残存意志、全部榨取的生命力、以及那刚刚点燃的、灼烧灵魂的不甘所驱动的——绝命反击!

目标精准如毒蛇吐信——直指蚀髓甲虫那巨大、冰冷、倒映着血色地狱的复眼!

手臂肌肉在毒素侵蚀下僵硬如铁,动作迟滞沉重,却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决绝!手指蜷曲,指甲(虽被血水泡得发白卷曲,边缘崩裂)成为他此刻唯一的、致命的獠牙!

噗叽!

一声轻微粘腻、但在陈烛意识中却如同天崩地裂的破裂声响起!

没有预想中的坚硬抵抗!那看似坚固、闪烁着幽冷光泽的巨大复眼,其表面的晶状体竟脆弱得如同腐败的冻膜!陈烛沾满污血与虫尸碎屑的指甲,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狠厉,狠狠地、深深地抠了进去!

触感粘稠、滑腻、冰凉,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弹性,仿佛戳破了一颗巨大的、饱含剧毒胶质的虫卵!

“嗞——!!!”

一种尖锐到超越人耳极限、却又如同实质般的高频震颤嘶鸣,瞬间从指尖下的蚀髓甲虫体内爆发!那不是声音,是直接作用于骨骼、神经、乃至灵魂的剧烈震荡!陈烛感觉自己的指骨、腕骨、乃至整条臂骨都在这种高频的死亡尖啸中嗡鸣、酥麻、几欲碎裂!

同时,他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下那坚硬甲壳包裹的躯体,开始了前所未有的、歇斯底里的疯狂挣扎!六条覆满倒刺的节肢如同淬毒的钢钩,在他手臂的伤口和仅存的皮肉上疯狂地抓挠、蹬踹,试图摆脱这致命一击。弯钩状的口器放弃了猎物,疯狂开合,啃咬着空气和陈烛的手臂,留下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但这疯狂的垂死挣扎,仅仅持续了一瞬。

一股滚烫的、带着强烈刺鼻腥臊气味的墨绿色粘稠液体,如同被高压挤出的地狱脓汁,猛地从那被抠爆的复眼破口处激射而出!

滋啦——!

滚烫!如同熔化的铅液!

这股墨绿色的强酸,大部分直接喷溅在陈烛的右侧脸颊、脖颈和太阳穴区域,小部分溅落在他抬起反击的右臂伤口上!

“呃啊——!!!”

一种全新的、截然不同、却更为暴烈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这痛苦如此清晰、如此尖锐,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了那层包裹意识的麻木坚冰!它不再是毒虫撕咬钻探的钝痛或奇痒,而是一种纯粹的、剧烈的、带着毁灭性的灼烧腐蚀之痛!仿佛有无数条燃烧着地狱之火的毒蛇,正疯狂地噬咬着他的皮肉,并贪婪地向骨头深处钻去!

这剧痛,如同在冰封的死海上,投下了一颗烧融的太阳!

滋啦!滋啦!

皮肉被腐蚀的细微声响仿佛直接在颅骨内回响。这钻心蚀骨、直抵灵魂的灼烧剧痛,非但没有将他击垮,反而像一剂注入心脏的、狂暴的强心剂!

嗡——!

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感骤然降临!被无尽痛苦和麻木混沌淹没的意识,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极致强烈的、全新的刺激,竟被强行撕开了一道缝隙!感官仿佛被这酸液的剧痛狠狠擦亮!

他无比“清晰”地“感知”到——并非视觉,而是被剧痛唤醒的、残存的神经末梢传递的信息——周围那些原本密密麻麻、如同附骨之蛆般吸附在他身上、贪婪啃噬撕咬的各种小型毒虫(血线蜈蚣、蚀骨水蛭幼体、小型鬼面水虱),在那些溅射开或沾染到的墨绿色酸液滴落时,竟像是遭遇了天敌克星!

它们细小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即爆发出极致的、源自本能的惊恐!不再吮吸血肉,而是疯狂地扭动、弹射、逃窜!以远超扑来时的速度,亡命般地向后撤退!

以每一滴溅落的酸液为中心,在粘稠翻滚的血水中,竟奇迹般地形成了一圈直径约莫半尺的、暂时的“真空”地带!那些凶残的毒虫,如同躲避瘟疫之源,在这小小的安全区内退避三舍,只在边缘焦躁地逡巡嘶鸣,不敢越雷池半步!

酸液……驱虫?!

这个发现,如同在陈烛濒临绝望的、漆黑一片的意识深渊上空,骤然劈下的一道撕裂长空的刺目闪电!

价值!生存的转机!

这差点将他半边脸腐蚀殆尽、带来新一波地狱酷刑的毒液,竟蕴含着如此奇效!

巨大的狂喜混合着汹涌的求生欲,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之前所有的麻木与绝望!陈烛那被剧痛刺激得异常“清醒”的大脑,在电光石火间做出了决断!

忍!必须忍!以痛换命!

他强忍着右脸和手臂伤口处那如同被亿万条烧红的蚀骨铁线虫疯狂钻噬的剧痛,眼神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死死盯着自己那沾满了粘稠墨绿色酸液和破碎复眼胶质组织的右手食指与中指。

这是火种!是绝境中唯一的生机!

不再有丝毫犹豫!陈烛咬碎了牙关,口腔里弥漫开自己鲜血和血池污水的腥咸铁锈味。他控制着因剧痛和毒素而剧烈颤抖的右手,带着一种近乎仪式般的、小心翼翼的精准,将沾满了蚀髓甲虫强酸的手指,狠狠地、却又无比精确地,涂抹向自己身体上正被虫群重点蹂躏、痛苦最烈的部位!

左肩: 两条贪婪的蚀骨水蛭成体,口器已深深嵌入骨缝,正贪婪吮吸。沾满酸液的手指如同燃烧的烙铁,用力抹过其滑腻冰冷的躯体!

嗤……!

那两条水蛭如同被投入滚油,躯体猛地剧烈痉挛、蜷缩!它们以近乎自残的方式,瞬间将深埋骨缝的口器拔出!随即惊恐万状地弹射逃离,消失在浑浊血水中!肩头那深入骨髓的钻探奇痒剧痛,骤然消散大半!

有效!

陈烛精神为之一振,濒死的眼眸中燃起一丝疯狂的光芒,动作更快、更狠!

右侧肋下: 十几只鬼面水虱正疯狂撕扯皮肉,锯齿口器深陷。酸液手指如同死神之笔扫过!

嘶嘶——!

狰狞的鬼面水虱发出惊恐的尖鸣,锯齿口器立刻松开,如同被沸水浇灌的蚁群,四散奔逃!肋下那撕裂般的剧痛瞬间缓解!

大腿外侧!小腿肚!后背!腰腹! 他像一个在焚身烈焰中寻找生路的囚徒,用这蘸满了敌人“毒血”的手指,在自己千疮百孔的躯体上,艰难地涂抹、标记、构筑防线!

每一次涂抹,都伴随着酸液腐蚀新鲜伤口的、令人头皮炸裂的剧痛,如同将烧红的钢水浇在裸露的神经上。但陈烛将喉咙深处的惨嚎死死咽下,将这新的炼狱之痛硬生生承受!因为伴随着这剧痛的,是实实在在的解脱!

一片片小小的、直径不过几寸的“安全孤岛”,在他涂抹过的地方迅速形成。那些区域内的伤口虽然被酸液腐蚀得皮开肉绽,滋滋作响,冒出诡异的细小气泡,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惨烈更甚之前,但至少,致命的毒虫被暂时驱离了!

这给了他喘息之机!如同在狂风暴雨的怒海中,抓住了一块漂浮的焦木!

身体依旧沉重如铅,麻木感在酸液的剧痛刺激如潮水般退去后,又如同附骨之蛆般重新蔓延上来。失血、毒素、寒冷、窒息……这些索命的镰刀依旧悬在头顶。但此刻,陈烛的意识却挣脱了麻木的泥沼,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锐利”。

那源自灵魂深处迸发出的不甘之火,短暂驱散了意识的阴霾。酸液的剧痛虽然酷烈,却像一把双刃剑,既带来了新的创伤,也斩断了部分神经毒素的麻痹锁链,让他从行尸走肉的状态中强行挣脱出来。

他漂浮在相对“平静”的血水中,强忍着全身新旧伤口交织、如同被无数种酷刑同时加身的痛楚,开始用这麻木但尚能运转的大脑,如同最精密的求生仪器,艰难地扫描、分析着周围这绝望的地狱图景。

视觉: 他竭力睁开刺痛肿胀的双眼,血水模糊视野,如同隔着一层猩红的毛玻璃。目光避开漂浮的残肢断臂,扫过翻滚的血浪。血池的深广远超想象,如同无底的血肉沼泽。池壁依旧是吸光的暗沉矿石,其上刻满的邪异符文,在动荡的血光映照下,似乎有极其微弱、污浊的能量流如病态的血管般缓缓脉动。他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池底深渊的方向,试图再次捕捉那巨大青铜棺椁的虚影。血水浑浊如墨,深处一片吞噬光线的死寂幽暗,只有翻涌的血浪偶尔卷起沉底的腐渣。那巨大的暗青轮廓并未再现,但那种源自亘古的、冰寒死寂的压迫感,却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入灵魂,让他本能地抗拒着下沉的诱惑。

听觉: 地狱的交响乐并未停歇:远处传来被血水扭曲、忽远忽近的凄厉惨嚎;近处是毒虫啃噬尸骸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咔嚓”骨碎声和“嗤啦”皮肉剥离声;血浪翻涌的“咕噜”闷响;还有自己胸腔里如同破风箱般的沉重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他敏锐地捕捉到,在自己涂抹了酸液的“安全孤岛”附近,那些细碎密集、如同催命符般的虫群移动和嘶鸣声,显著地减弱、退却了。这微弱的声音变化,成了绝望中唯一的慰藉。

嗅觉: 浓烈到实质般的铁锈腥气、尸体深度腐败的甜腻恶臭、蚀髓甲虫酸液特有的刺鼻腥臊……混合发酵,形成一种足以蚀金熔铁的毒瘴。陈烛的嗅觉似乎已在这极致的恶臭炼狱中彻底麻木失灵。

触觉: 粘稠血水的巨大阻力如影随形,如同无数冰冷滑腻的亡灵之手在拖拽撕扯。身体各处传来地狱般的复杂感受:酸液腐蚀处是火辣辣的、持续灼烧的剧痛;鬼面水虱撕咬处是深沉的钝痛和皮肉分离的异样感;蚀骨水蛭钻探过的地方是深入骨髓的酸麻和隐痛;而更多的区域,则被那沉重的、令人心寒的麻木所覆盖,仿佛那些部位已不属于自己。唯有右手手指上残留的酸液粘腻感和蚀髓甲虫破碎复眼的冰凉滑腻胶质触感,异常鲜明,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

冰冷的思考齿轮开始转动:

“药基”与三日炼狱: 监工那淬冰般的话语在脑中回旋:“活过三日…方成药基…” 这不仅是意志的酷刑,更是对血肉之躯极限的残酷压榨。三天!在这万虫噬身、窒息冰冷的血池地狱,存活七十二个时辰!他此刻熬过了多久?一个时辰?两个?时间感彻底崩坏。仅这短暂如刹那的煎熬,就已让他数次在鬼门关前徘徊。三天,如同横亘在眼前的、由绝望铸就的叹息之壁。

酸液:救命毒药与致命双刃: 蚀髓甲虫的酸液是绝境中意外的曙光,驱虫效果立竿见影。但它带来的腐蚀剧痛同样致命,且数量稀少如沙中之金。手指沾染的这点酸液,经过方才的涂抹,已所剩无几。那只被抠爆复眼的蚀髓甲虫,早已在酸液喷溅后沉入血水深处,生死不明。如何获取更多酸液?这池中是否还存在其他可利用的“资源”?这成了能否活下去的核心关键。

毒虫的阴影: 酸液能驱散小型虫豸,但对那些更庞大、更恐怖的池中猎食者是否有效?比如潜伏在深层的巨型蚀骨水蛭?比如尚未露面的其他顶级掠食者?酸液的效果能持续多久?一旦效力减弱或消失,退却的虫群是否会卷土重来,甚至因之前的受挫而变得更加狂暴嗜血?

残躯的倒计时: 身体如同一个即将崩解的破败容器。力量在飞速流逝,如同指间沙。失血、中毒、寒冷、窒息、新旧伤口的剧痛与麻木……每一项都在将他推向深渊。酸液带来的短暂清醒和驱虫效果,不过是延缓了下坠的速度。如何恢复哪怕一丝体力?如何延缓身体的崩溃?这粘稠的血水本身……是否蕴含着什么?一个冰冷而疯狂的念头在滋生。

池底的青铜谜团: 那惊鸿一瞥的巨大青铜棺影,如同一个冰冷的问号沉在意识深处。它是什么?为何沉于此?与这“化血池”和“药基”筛选有何关联?靠近它是否意味着万劫不复?但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直觉在低语:那死寂之物,或许正是这血腥炼狱运转的核心秘密!

生存的本能在灵魂深处尖啸!被动地驱虫、苟延残喘,绝对无法撑过三日!必须主动!必须榨取环境中的每一分可能!必须……找到那条染血的生路!

陈烛的目光,如同在绝境中搜寻最后武器的困兽,缓缓扫视着周围翻滚的暗红世界。视线最终,带着冰冷的决绝,落在了那些随血浪沉浮、被啃噬得残缺扭曲的尸骸之上。

就在他强迫自己将目光投向一具离他较近、腹腔被掏空、仅剩半副肋骨和脊椎相连的浮尸,评估着其残留的破碎衣物或零碎物品是否有利用价值时——

他的左手手指,在身侧随波逐流的无意识摆动中,指尖的触感神经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不是池壁矿石的冰冷粗糙。

不是尸骸骨头的朽败疏松。

更不是毒虫甲壳的滑腻坚硬。

那是一种……带着奇异弧度的、冰冷光滑的触感。与他之前挣扎中右手意外触及的那个金属物,感觉如出一辙!

陈烛的心脏,在麻木的胸腔中,猛地一缩!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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