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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硫磺的焦糊味混着藤蔓腐烂的腥气钻进喉咙时,我正拖着被火焰燎过的左臂往石室深处爬。消防斧在刚才的爆炸中脱手了,掌心被烫出的水泡磨破,血和脓糊在碎石上,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身后的风信子花丛还在燃烧,火舌舔舐着银白色的根须,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某种恶毒的嘲笑。

“林薇!快进来!”李雪的呼喊从石室深处传来,带着哭腔。我咬着牙翻过最后一道碎石堆,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这根本不是自然形成的洞穴,而是个活着的怪物。

岩壁上覆盖着层湿漉漉的膜,指尖按上去会微微凹陷,像按在人的皮肤上。膜下的血管状纹路里,淡绿色的液体正缓缓流动,每一次搏动都与我心跳产生诡异的共鸣。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岩壁上嵌着无数半透明的“囊”,里面浮着蜷缩的人影,白色丝线从他们体内延伸出来,钻进岩壁深处。刚才在外面听到的“共生”声,就是从这些囊里传出来的。

“他们还没死透。”我扯下被血浸透的袖子,露出左臂上蠕动的藤蔓——那些青黑色的纹路已经爬过手肘,皮肤下的根须像活虫般突突跳动。李雪抱着男孩站在不远处,她的小腿被根须缠出了血洞,青纹正顺着伤口往上爬,但她死死盯着那些“囊”,眼神里除了恐惧还有别的东西。

男孩突然从李雪怀里挣下来,跌跌撞撞地扑向最近的一个囊。那里面是个穿军装的男人,胸牌上的名字被绿液蚀得模糊,只能看清“狼牙山”三个字。男孩的根须贴上囊壁的瞬间,绿光像水一样漫过去,囊里的男人突然剧烈抽搐,白色丝线蜷曲成焦黑的团,他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清明,对着我们虚弱地抬了抬手。

“他们在帮我们挡后面的藤蔓。”我突然反应过来,拽起李雪往石室深处跑。身后传来“噗噗”的破裂声,那些囊一个个炸开,绿色的液体泼在追来的藤蔓上,瞬间将其腐蚀成黑色的灰。但这代价太惨烈了——最后一个囊里的小女孩,炸开前对着我笑了笑,那笑容和我小时候在矿场见过的、被共生菌感染的孩子一模一样。

跑出大约百十米,前方的岩壁突然向两侧分开,露出一个圆形的巨大石室。我的呼吸猛地停滞了——中央那根“主根”根本不是植物,而是某种生物的脊椎被无限拉长,直径足有三人合抱,银白色的鳞片边缘泛着寒光,每片鳞片上的小孔都在渗出淡黄色的黏液,落在地上蚀出拳头大的坑。

主根顶端盘成螺旋状的花苞,暗红色的血管从花苞里延伸出来,缠向穹顶。穹顶中央挂着个篮球大的“心脏”,半透明的膜下,淡红色的液体正随着某种频率搏动,每一次收缩都让整个石室震颤,岩壁上的血管纹路也随之亮起,像无数条发光的蛇。

“这就是星轮花的核心。”我摸出父亲笔记的残页,上面画着类似的结构,但标注的字迹被绿液蚀得模糊,只能看清“意识共享”“主根控制”几个字。突然,螺旋花苞缓缓展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眼”——那些凸起的摄像头里,正映出矿场的绿潮、基地的废墟,甚至我小时候在矿场奔跑的画面。

它在监视一切。这个念头让我后背沁出冷汗。左臂的藤蔓突然加速蠕动,根须刺破皮肤钻了出来,直指主根的方向。我这才明白,被感染的不止是身体,连意识都成了它的一部分。

“抑制剂!快用抑制剂!”李雪突然喊道,指着主根底部的孔洞。那里的鳞片格外稀疏,淡绿色的液体正汩汩涌出,显然是注入的关键位置。但她刚迈出一步,脚下的地面就裂开了,无数银白色的根须像毒蛇般窜出来,瞬间缠住了她的小腿。

“操!”我捡起地上的消防斧(不知道是谁丢的,斧刃还在发烫),劈向那些根须。金属与根须碰撞的瞬间迸出火星,根须被劈断的断面处,喷出的绿液溅在我手背上,烫得我差点松手。李雪疼得惨叫,她的裤腿被根须绞得变形,血顺着伤口往下滴,落在地上的瞬间就被根须吸干了。

“去主根那里!”李雪突然推了男孩一把,自己挥起斧头砍向涌来的根须。她的动作越来越慢,砍中的次数越来越少,瞳孔里开始泛起淡淡的绿光,嘴里也跟着那些囊里的人影喃喃念着“共生”。

男孩跌跌撞撞地扑向主根底部的孔洞,刚要将抑制剂倒进去,螺旋花苞里的“眼”突然齐刷刷转向他。无数道绿色的光束从眼里射出来,汇聚成一道光柱,狠狠砸在男孩身上。他像被无形的墙撞中,倒飞出去,重重摔在李雪脚边,一口绿血从嘴角涌出来,手背上的根须瞬间黯淡下去。

“小远!”我嘶吼着冲过去,左臂的藤蔓突然暴涨,缠住了袭来的根须。那些青黑色的纹路爬上脸颊的瞬间,我看清了男孩的脸——他的皮肤正在变得透明,能看见里面的骨骼和跳动的绿色心脏,像个精致又残忍的标本。

就在这时,岩壁上残存的“囊”突然集体炸开。绿色的液体喷涌成一道屏障,暂时挡住了根须群。最后一个囊里的小女孩影像,对着我做了个投掷的动作,然后彻底消散在雾气里。

我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李雪还在和根须缠斗,她的斧头已经卷刃,但仍死死护着男孩。我抓起地上的金属容器,拔开盖子将淡蓝色的晶体全部倒在消防斧的斧刃上,然后冲向主根底部的孔洞——那里的淡绿色液体正顺着我的脚印,往我脚踝的伤口里钻。

“林薇小心!”李雪的惊呼刚落,我已经将斧头狠狠劈进了孔洞。晶体与主根内部的液体接触的瞬间,蓝光像爆炸般迸发出来,我被气浪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岩壁上。

剧痛中,我看见主根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银白色的鳞片纷纷脱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血肉。那些血管纹路里的液体瞬间变成蓝色,顺着纹路蔓延向整个石室,所过之处,岩壁上的“囊”一个个变得透明,里面的人影睁开眼,瞳孔里的绿光褪去,露出属于人类的清明。

“成功了……”我咳着血笑起来,却看见主根顶端的“心脏”突然剧烈收缩,表面裂开无数道缝。无数只巴掌大的“虫”从缝里钻出来——它们长着蝴蝶的翅膀,蜜蜂的身体,头部却是缩小的人脸,翅膀振动的频率竟与风信子喷射孢子时完全相同。

“是繁殖体!”李雪抱着男孩扑到我身边,她的小腿已经消肿,但脸色惨白如纸。那些“虫”扑向苏醒的人们,翅膀扫过之处,刚恢复清明的瞳孔立刻重新被绿光覆盖,他们蜷缩起来的样子,比之前更痛苦。

男孩突然从地上爬起来,他的根须与主根的血管纹路连在了一起。绿光从他体内爆发出来,与主根的蓝光交织成螺旋状的光柱,直冲穹顶。那些“虫”一靠近光柱就被撕碎,翅膀的“嗡嗡”声渐渐被心跳声取代——平稳的、属于人类的心跳声。

“他在改写主根的基因。”我看着男孩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突然想起父亲笔记里的话:“逆生体不是共生菌的天敌,是它的另一面。”左臂的藤蔓在蓝光中渐渐褪去,露出结痂的伤口,但那些淡绿色的纹路没消失,像片小小的叶脉留在皮肤上。

就在这时,主根的“心脏”收缩得越来越快,表面的裂缝里渗出暗红色的血。我突然明白过来——这才是真正的核心。李雪似乎也意识到了,她捡起地上的匕首(是赵峰那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这里的),但她的手抖得厉害。

“我来。”我按住她的手,左臂的藤蔓突然再次暴涨,像鞭子般缠住最近的几只“虫”,将它们甩进光柱里。那些青黑色的纹路爬上脸颊,视线里的绿光越来越浓,但我能看清心脏表面的血管走向——和人类的心脏完全一样。

男孩的光柱突然变亮,照亮了心脏表面最薄弱的地方——那里有个针孔大的洞,显然是之前注射过什么东西。我握紧匕首,迎着纷飞的“虫”冲过去,苏醒的人们突然伸出手,用身体为我挡住那些致命的翅膀。那个穿狼牙山军装的男人,用最后一口气将我往前推了一把。

匕首刺进心脏的瞬间,整个世界陷入了寂静。蓝光与绿光爆发到极致,吞噬了所有的黑暗。主根发出最后一声悠长的叹息,像完成使命的老者,开始缓缓萎缩,银白色的鳞片化作漫天的光屑,落在每个人身上。

我瘫坐在地上,看着左臂的藤蔓彻底褪去,只留下那些淡绿色的纹路。李雪抱着男孩扑过来,她的眼泪掉在我手背上,滚烫滚烫的。男孩的根须轻轻搭在我的手臂上,绿光温柔地漫过那些纹路,像在确认什么。

“还死不了。”我扯出个笑容,喉咙里涌上腥甜。石室深处的岩壁裂开一道缝,阳光从外面照进来,落在地上的光屑上,像撒了一地的碎钻。通道尽头的岩石上,挂着一顶贝雷帽,帽檐上的血迹已经发黑——是赵峰的。

男孩突然指向通道右侧的岩石堆。我和李雪走过去,发现下面藏着个军用箱子。里面的日记是赵峰的笔迹,最后一页写着:“星轮花的种子被‘守望者’带走,北方实验室坐标:狼牙山基地废墟地下三层……”

加密文件的解密钥匙是男孩的指纹。当绿光扫过屏幕,我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照片上,父亲站在赵峰身边,两人身后的旗帜上,印着与星轮花主根相同的螺旋图案。父亲的胸牌上,“073”的编号刺得我眼睛生疼。箱子底层还压着张泛黄的地图,红笔圈着“主办公楼电梯井”的位置,旁边标注着“生物禁区入口”。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我摸着左臂的纹路,那里还残留着主根搏动的余温。通道外传来直升机的轰鸣,是基地的接应部队——赵峰之前联络的支援终于到了。李雪扶着我站起来,男孩走在中间,苏醒的人们跟在后面,我们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很长。

“该走了。”我将军用箱子扛在肩上,里面的日记、文件和半块压缩饼干硌得肋骨生疼,但这重量让我踏实。左臂的纹路遇光泛起淡绿,像在呼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李雪抱着男孩登上直升机时,我最后看了眼坍塌的石室。那些苏醒的人们选择留在原地,他们说要在这里筑起防线,防止共生菌再次扩散。穿狼牙山军装的男人朝我敬了个礼,他的手臂上,也多了道和我相似的淡绿色纹路。

直升机升空时,我摸着怀里父亲的钢笔——那是刚才在石室裂缝里捡到的,笔帽上还沾着星轮花的黏液。笔尖冰凉,却仿佛藏着某种滚烫的秘密。

“狼牙山基地……”我看着仪表盘上的坐标,低声重复着。左臂的纹路突然发烫,像是在确认这个方向。

李雪往我手里塞了块压缩饼干,是从箱子里翻出来的。“先垫垫,到了那边不知道还有没有吃的。”她的声音带着疲惫,却透着和我一样的坚定。

我咬了口饼干,干涩的碎屑剌得喉咙生疼。但我知道,这只是下一段路的开始。北方的雪一定很大,实验室的冰壳下,藏着比星轮花主根更危险的东西。但只要左臂的纹路还在跳动,只要男孩的根须还亮着绿光,我就必须走下去。

毕竟,父亲还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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