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卸甲不掩锋这书写得真是超精彩超喜欢,作者樊晓林把人物、场景写活了,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小说主人公是凌沐溪,《卸甲不掩锋》这本女频衍生 小说目前连载,写了245352字!
卸甲不掩锋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在溃营边缘那个半塌的窝棚里蜷缩了一夜,凌沐溪几乎未曾合眼。寒冷、刺鼻的恶臭、远处不时传来的哭嚎咒骂、以及自身高度紧绷的神经,让她始终处于一种半清醒的警戒状态。当黎明的灰光勉强透过污浊的空气和破旧的帐篷缝隙渗入营地时,她感到的不是清醒,而是一种更深沉的疲惫,仿佛每一根骨头都被冻得发脆,每一块肌肉都充满了酸涩的铅块。
饥饿感变得更加尖锐,如同有只无形的手在她的胃里狠狠抓挠。她看到营地中央的方向开始有些骚动,一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人挣扎着爬起来,朝着某个方向慢慢汇聚过去。空气中隐约飘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食物的气息——那是一种寡淡的、几乎被霉味和焦糊味掩盖的谷物味道。
是放粮了。尽管知道这所谓的“粮”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但生存的本能还是驱使着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冻得僵硬的四肢,朝着人群汇聚的方向挪动脚步。她小心地将重要的东西——父亲的猎刀、匕首、弓箭和那点可怜的行李——藏在窝棚的角落,用破布和烂草仔细掩盖好,只身前往。
发放食物的地方是在一片相对开阔的泥地上,支着一口巨大的、边缘满是黑垢的铁锅。锅底下柴火微弱地燃烧着,冒着呛人的湿烟。几个穿着同样破旧肮脏号服、但神情却明显倨傲凶悍的老兵,正骂骂咧咧地指挥着两个瘦弱得像芦柴棒一样的辅兵,用长柄木勺在锅里搅动着。锅里是某种近乎灰黑色的、粘稠的糊状物,冒着稀薄的热气,零星可见几粒未曾完全煮烂的麸皮或豆类,更多的是一些难以辨认的、糊状的沉淀物。
这就是所谓的“粥”。与其说是食物,不如说是勉强维持生命不死的糊糊。
然而,就是这样东西,却让聚集过来的人群眼中泛起贪婪而急切的光。他们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破碗、瓦罐、甚至半边葫芦,拼命地往前挤,伸长了手臂,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幼兽乞食般的呜咽声。维持秩序的老兵不耐烦地挥舞着皮鞭或棍棒,抽打在那些挤得太靠前的人身上,发出啪啪的闷响和痛苦的闷哼,但人群只是稍微后退一下,又很快涌上。
凌沐溪挤在人群外围,她的沉默和相对干净的脸庞(尽管这几日风尘仆仆,但比起营地里大多数人,她依旧显得有些扎眼)引起了一些注意。几个靠近她的流民用浑浊的眼睛打量着她,目光里带着麻木、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
她好不容易随着人流慢慢挪到了锅边。那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霉变谷物和焦糊气的味道更加浓烈了。一个辅兵有气无力地舀起一勺“粥”,示意她拿东西来接。她这才想起,自己连个破碗都没有。
就在她一愣神的功夫,旁边一个头发纠结、满脸污垢的老妇人,猛地将自己的破瓦罐伸过来,抢先把那勺粥接走了,还警惕地瞪了凌沐溪一眼。
凌沐溪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没说什么。她默默地退到一边,看着地上扔着的一些破烂不堪、甚至裂开的空蚌壳或凹陷的木片——那是之前的人吃完随手扔掉的。她弯腰捡起一个相对完整些的、边缘粗糙的大蚌壳,用雪擦了擦里面的污渍,又重新挤回锅边。
这一次,她终于接到了小半蚌壳那温吞吞、灰黑色的糊糊。那点可怜的分量,甚至不足以盖满蚌壳的底部。但她握在手里,却感到一丝微弱的暖意,和一种近乎悲哀的满足。至少,今天不会饿死了。
她端着那点珍贵的食物,想离开这拥挤嘈杂的地方,找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慢慢吃下去。然而,刚转身没走两步,忽然脚下一绊!
不是她自己没走稳,而是有人故意伸脚绊了她!
“哎哟!”
一声夸张的、充满恶意的怪叫在旁边响起。凌沐溪猝不及防,身体猛地向前踉跄,手中的蚌壳根本拿捏不住,直接脱手飞了出去!
那点灰黑色的、宝贵的粥液,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然后“啪”地一声,尽数泼洒在污浊不堪、混合着泥雪和秽物的地面上。蚌壳滴溜溜地滚到一边,沾满了污泥。
凌沐溪猛地抬头,看见一个身材粗壮、穿着脏得看不出原色号服的老兵,正抱着胳膊,咧着一口黄牙,得意又嘲讽地看着她。他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眉骨划到嘴角,让他笑起来显得格外凶恶。他身边还跟着两个同样一脸痞气的跟班,也都不怀好意地笑着。
“嗬!新来的小瘦猴?”那刀疤脸老兵斜着眼,上下打量着凌沐溪,目光在她虽然破旧但还算完整的衣服和清秀却冰冷的脸庞上扫过,语气充满了轻蔑,“手脚这么不利索?连碗粥都端不住?”
他故意提高了音量,引得周围一些正在喝粥或等待的人纷纷侧目。但大多数人只是麻木地看着,甚至有人下意识地护紧了自己手里的食物,生怕被牵连。
凌沐溪的心脏在那一瞬间骤然紧缩,一股炽烈的怒火混合着巨大的屈辱,猛地冲上头顶!那不仅仅是食物,那是她活下去的希望,是她忍受着这一切屈辱所要换取的最低限度的能量!就这么被轻易地、恶意地毁掉了!
她的手下意识地就要向身后摸去——那里本该挂着她的猎刀。但她摸了个空,刀被她藏在窝棚里了。
“看什么看?”刀疤脸老兵对她的怒目而视毫不在意,反而更加嚣张,他上前一步,几乎踩到那滩泼洒的粥上,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凌沐溪脸上,“老子问你话呢!哑巴了?还是不服气?”
他身后的一个跟班嬉皮笑脸地帮腔:“疤哥,我看这小崽子细皮嫩肉的,不像咱这地界的人,别是哪家跑丢的小少爷吧?哈哈哈!”
“少爷?”刀疤脸嗤笑一声,充满恶意地目光再次扫过凌沐溪全身,“我看就是个没用的废物点心!连口粥都接不住的玩意儿,也配来吃军粮?浪费粮食!老子看你就是欠收拾!”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凌沐溪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咆哮,耳朵里嗡嗡作响。她死死地盯着那个刀疤脸,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指甲早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但这刺痛远远比不上此刻心中的愤怒和屈辱。
她很想扑上去,用牙齿撕开他的喉咙,就像山林里被逼到绝境的野兽。但她残存的理智死死地拉住了她。她看到了对方腰间的佩刀,看到了他身后两个同样携带武器的跟班,看到了周围那些麻木或幸灾乐祸的眼神。她在这里孤立无援,动手,只有死路一条。死了,就什么都完了,仇恨也就成了空谈。
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矛盾和痛苦,在她体内疯狂冲撞。最终,那滔天的怒火被更冰冷的现实和更沉重的目标强行压下。她极其缓慢地、几乎是逐寸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低下了头,避开了刀疤脸那挑衅的目光。
她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去看那滩泼洒在地的粥,只是默默地弯腰,捡起了那个沾满污泥的空蚌壳。
“哼,算你小子识相!”刀疤脸老兵见她服软,得意地哼了一声,似乎觉得无趣,又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正好吐在那滩粥渍旁边,“废物东西!下次再让老子看见你,见一次踹一次!滚吧!”
凌沐溪紧紧攥着那个冰冷的、肮脏的蚌壳,指甲几乎要将其掐破。她没有再看那老兵一眼,转过身,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朝着自己那个偏僻的窝棚走去。
她的背影挺得笔直,但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承受着千钧之重。她能感觉到身后那充满恶意和嘲弄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如同跗骨之蛆。
屈辱和愤怒,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上。掌心被指甲刺破的地方,渗出的鲜血,温热而粘稠,与她内心的冰冷形成了残酷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