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凝在田埂的狗尾草上时，林彻已经带着老栓到了西街的老吴种子铺。铺门刚卸下半扇，老吴就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烟杆上的铜锅泛着包浆，见林彻来，他赶紧把烟杆往鞋底一磕，脸上却没了往日的热络，反倒多了几分为难。
“林东家，您来得早。” 老吴站起身，手在围裙上蹭了蹭，眼神躲躲闪闪，“您要的耐旱粟米种子，我…… 我这儿怕是没那么多了。”
林彻心里咯噔一下 —— 昨天派人来问时，老吴还说有两百斤存货，怎么一夜之间就没了？他不动声色地扫过铺子里的粮囤，最里面的囤子还露着半袋粟米，袋子上的麻绳结还是他上次来时见的样子。“老吴，咱们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话不妨直说。” 林彻往门槛上一坐，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两块白面饼，“我知道你有难处，这饼你先给娃垫垫肚子。”
老吴捏着饼，手指都在发颤。他昨晚被王老爷的管家堵在巷子里，管家手里攥着根枣木棍子，说要是敢把种子卖给林彻，就砸了他的铺子，还让他儿子在私塾里待不下去。他叹了口气，压低声音：“林东家，不是我不卖给您，是王老爷那边放了话，说谁要是敢给您供种子，就断谁的活路。您看这……”
林彻没意外。王老爷在农具、粮商上没占到便宜，肯定会在种子上动手脚 —— 眼下离播种就剩五天，要是凑不齐种子，今年的收成就全完了。他站起身，走到粮囤边，指了指那半袋粟米：“老吴，这半袋种子你先给我，算我借你的。秋收后我还你双倍，再给你加两成利。另外，你要是能帮我联系其他村子的种子商，我再给你五十文辛苦费。”
老吴眼睛亮了亮，又很快暗下去：“其他村子的种子商也被王老爷打过招呼了，谁敢跟您合作啊？”
“没试过怎么知道？” 林彻从怀里掏出张纸，上面画着合作社的章程，“你跟他们说，只要愿意给我供种子，以后合作社的农具维修、粮食销售，都优先跟他们合作。要是王老爷找他们麻烦，我林彻替他们出头 —— 我手里有王老爷去年偷税的证据，他要是敢胡来，我就去县衙告他。”
这话一出，老吴的腰杆瞬间直了。他早听说林彻跟刘记粮行签了协议，还赢了王老爷的水浇地，现在又有王老爷偷税的证据，跟着林彻干，说不定真能不受王老爷的气。他赶紧把烟杆揣进怀里：“林东家，您等着！我这就去东头的张村找张老栓，他那儿肯定有存货！”
老吴走后，老栓凑过来：“东家，王老爷要是知道老吴帮咱们，会不会真找他麻烦啊？”
“他不敢。” 林彻蹲下身，摸了摸铺子里的粟米，颗粒饱满，确实是好种子，“王老爷偷税的事要是捅出去，轻则罚银，重则罢官，他比咱们更怕。再说，咱们现在有合作社，人多力量大，他要是敢动老吴，其他农户也不会答应。”
晌午时分，老吴带着张村的张老栓来了。张老栓是个精瘦的老头，手里攥着个账本，一进门就说：“林东家，我那儿有一百五十斤耐旱粟米种子，还有五十斤水稻种，您要是要，我算您二十五文一斤，比市场价低五文。”
林彻算了算 —— 合作社有二十户佃农，加上新赢的十亩水浇地，两百斤种子刚好够。他当场拍板：“行！这两百斤种子我全要了。不过我现在只能给你一半的钱，剩下的一半秋收后再给你，到时候我再给你加十斤新米。”
张老栓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林东家，我信您！去年我儿子在县城卖粮，被粮商坑了，还是您帮他要回的钱。您是实在人，跟您合作我放心。”
种子的事刚解决，李水根就气喘吁吁地跑来了。他裤脚沾满泥，手里攥着个水瓢，瓢里还盛着半瓢清水：“东家！不好了！王老爷让人把咱们渠沟上游的水闸关了，现在渠里的水越来越少，再这么下去，地里的苗就渴死了！”
林彻心里一紧，赶紧跟着李水根往渠沟上游跑。离渠沟半里地的地方，果然有个木闸，闸板关得严严实实，旁边还站着两个家丁，手里拿着棍子，见林彻来，就嚷嚷：“这水闸是王老爷家的，谁让你们私自引水的？再敢过来，就打断你们的腿！”
张老三气得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被林彻拦住了。他看着那两个家丁，冷笑一声：“这渠沟是去年官府组织农户挖的，怎么就成了王老爷家的？你们要是再敢关闸，我就去县衙告你们，说你们故意毁坏农田！”
家丁们愣了愣 —— 他们只知道王老爷让关闸，却不知道这渠沟是官府的。其中一个家丁壮着胆子说：“你别胡说！王老爷说这水闸是他修的，就是他的！”
“是吗？” 林彻从怀里掏出张地契，是他昨天从县衙办的，上面清楚地写着渠沟的归属权归官府，“你们自己看，这是县衙盖了章的地契。要是你们再不让开，我现在就去县衙找县太爷评理！”
家丁们看着地契上的红印，吓得腿都软了。他们只是王老爷家的下人，哪敢跟官府作对？赶紧把闸板打开，灰溜溜地跑了。
水重新流进渠沟，李水根高兴地跳了起来：“东家，您太厉害了！要是没有您，咱们的苗就完了！”
林彻擦了把汗，心里却没轻松 —— 王老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还会有更多麻烦。他看着远处的田地，佃农们正忙着播种，夕阳洒在他们身上，像是镀了层金。“走，咱们回去帮他们播种。只要咱们团结一心，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回到田边，赵铁匠也推着独轮车来了，车上放着五把新打好的曲辕犁。“东家，您看这犁，跟上次的一样好！” 他拿起一把犁，递给张老三，“老三，你试试这把，保证好用！”
张老三扛着犁就往地里走，犁头插进土里，轻松地划出一道深沟。佃农们都围过来看，眼里满是羡慕。林彻笑着说：“大家别着急，这几天赵铁匠会把剩下的犁打好，每家都能分到一把。咱们今年好好种，秋收后肯定能赚大钱！”
佃农们欢呼起来，干劲更足了。老吴和张老栓看着这热闹的场景，也跟着笑了 —— 他们知道，跟着林彻干，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而王老爷家的花厅里，管家正低着头挨骂。王老爷把茶盏摔在地上，青瓷碎片溅了一地：“废物！连个水闸都守不住！还被林彻拿着地契威胁！我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
管家赶紧说：“老爷，咱们还有别的办法。再过几天就是播种的关键期，咱们可以……”
王老爷打断他：“不用说了！我倒要看看，林彻这小子能得意多久！” 他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田地，眼里满是阴狠 —— 他绝不会让林彻把日子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