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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二天清晨,天光尚未大亮,城市还笼罩在一片灰蓝色的静谧之中。林深被一阵极其急促、仿佛带着某种紧迫意味的门铃声从并不安稳的睡眠中硬生生拽了出来。他迷迷糊糊地抓起枕边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刚早上六点零七分。

“这么早……会是谁?”他嘟囔着,心脏因为被打扰而有些不快地加速跳动。他揉着惺忪的睡眼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带着警惕,将眼睛凑近了猫眼。

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看起来大约二十七八岁,身材精悍挺拔,穿着一身毫无logo的深灰色运动装,脚蹬一双便于行动的黑色训练鞋,背上背着一个看起来颇为结实、同样没有任何标志的深色帆布包。他站在那里,姿态放松,眼神却如同最警觉的哨兵,不断地、不着痕迹地扫视着楼道两侧和上下方向,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干练、警惕且训练有素的气息。

“林深先生吗?”门外的男子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门内的人能听见,“是苏守真老先生派我来的。”

林深立刻想起了昨晚电话里苏老人的承诺——会派一位得力的外勤人员来协助他们。他稍微放松了警惕,伸手打开了门锁。

“我是陈启明,苏家负责外勤事务的成员之一。”男子在门打开的瞬间便侧身闪了进来,动作流畅而迅速,同时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快速而专业地扫过整个房间的布局、门窗位置以及可能的视线死角,显然是在进行专业的安全环境评估。

林深注意到,陈启明的右手腕上戴着一串看起来颇为古朴的黑色木珠手串,每一颗珠子上都用极细的刻刀雕琢着密密麻麻、充满神秘感的符文,在室内昏暗的光线下,那些符文似乎隐隐流动着微不可察的暗光。

“请进。”林深让开身子,顺手关上门并重新反锁,“苏晚还没到,她通常要再过一两个小时才会过来。”

陈启明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茶几上摊开的那本古老日记和那张绘制精细的地图所吸引,脚步不自觉地挪了过去。

“这就是……林氏家族代代相传的‘枢机之盒’内的传承之物?”他问道,语气中带着一种对古老事物本能的敬意,并没有贸然伸手触碰。

“是的。”林深走到他身边,“我们昨晚有了重大发现,这些地图边缘的密文提示,只有拥有守护者直系血脉的人,才能通过血脉共鸣,感应到信物最具体的藏匿位置。”

陈启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从地图移到林深身上,带着一丝审视:“这么说,寻找信物的关键钥匙,确实就掌握在你身上了。这既是优势,也意味着你将承担最大的风险。”

就在这时,毫无征兆地,林深右手虎口处的那个火焰状灼痕,猛地传来一阵极其剧烈、远超以往任何一次的、如同被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并搅动般的剧痛!

“呃啊——!”他忍不住痛呼出声,整个人猛地蜷缩了一下,左手死死抓住右手手腕,额头上瞬间沁出大颗大颗的冷汗。与这剧痛同时袭来的,还有一种强烈到几乎让他窒息的、仿佛被毒蛇盯上般的危机预感!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血液冲上头顶,又迅速退去,带来一阵阵眩晕。

“怎么回事?!”陈启明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几乎要站不稳的林深,目光锐利地落在他紧握的右手上,“是‘守印之痕’的预警?”

“灼痕……突然……好痛……”林深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脸色苍白如纸,“而且……有种……非常不好的感觉……很危险……”

陈启明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严肃,眼神锐利如刀:“守护者印记不仅是力量的信标,更是最灵敏的危险预警系统。出现如此强烈的反应,通常只意味着一件事——有强大的具象体正在附近活跃,或者……我们已经被‘解脱者’锁定,正处于他们的实时监视之下!”

他立刻松开林深,快步走到客厅唯一的窗户前,极其小心地、只拉开一条极细的窗帘缝隙,利用专业的观察技巧,向外望去。清晨的街道上,只有寥寥几个早起锻炼的老人和清扫街道的环卫工人,车辆稀少,一切看起来平静而寻常,与任何一个普通的清晨并无二致。

“肉眼观察,看不出明显异常。”陈启明低声说道,但眉头依旧紧锁,“但这恰恰可能是最危险的信号,说明对方很擅长伪装和潜伏。”

他说着,从那个看似普通的帆布包里,取出了一个造型古朴、类似于老式罗盘,但盘面更加复杂、中心指针由某种透明水晶制成的仪器。他将“罗盘”平放在掌心,只见那根水晶指针先是茫然地转动了几圈,随即像是受到了某种强烈吸引般,开始疯狂地、毫无规律地高速旋转起来,时而指向窗外,时而指向门口,甚至偶尔会猛地指向天花板或地板!

“能量探测仪的读数极不正常!”陈启明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语气凝重,“显示附近存在多个强烈的、性质不同的具象体能量反应源!而且……它们似乎处于一种活跃的、躁动不安的状态!”

林深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连虎口的剧痛似乎都被这更大的恐惧压下去了一些:“是……是赵宏派来的吗?因为我们昨晚的接触?”

“可能性极高。”陈启明迅速收起探测仪,眼神果断,“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一分钟都不能多待!这个地点已经彻底暴露,不再安全!对方很可能已经在调派人手,准备采取行动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却富有节奏的敲门声——是三短一长,显然是约定的暗号。

“是苏晚!”林深立刻辨认出来。

陈启明谨慎地通过猫眼确认后,才打开了门。苏晚闪身进来,她今天也穿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休闲服,一进门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屋内异常紧张的气氛和林深那难看的脸色。

“发生什么事了?”她立刻问道,目光投向陈启明,又担忧地看了看林深。

陈启明用最简洁的语言,快速说明了刚才“守印之痕”的剧烈预警和能量探测仪的异常读数。

苏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快速分析道:“如果他们这么快就精准地找到了这里,只能说明我们的行踪一直在他们的严密监视之下。也许……昨晚慈善晚会上的那次接触,根本就是赵宏精心设计的一个局!他故意与我们交谈,抛出所谓的‘合作’诱饵,其真实目的之一,很可能就是为了近距离确认我们的身份,并在我们身上或物品上,留下某种难以察觉的追踪印记,或者……只是为了麻痹我们,同时让潜伏的同伴锁定这个位置!”

这个冷静而残酷的分析,让林深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冷汗几乎浸湿了内衣。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赵宏,或者说他背后的林衍,其心机之深沉、手段之老辣,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他们从一开始,就像是在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上挣扎!

“情况危急,我们必须立刻分头行动!”陈启明果断提出方案,语气不容置疑,“苏晚,你熟悉安全屋的位置和路线,由你立刻护送林深转移过去,确保他和核心资料(指日记和地图)的安全。我留下来断后,利用这里的有利地形进行布防,看看能不能抓到一两个‘尾巴’,摸清他们的来路和实力,至少也要拖延他们足够的时间,为你们的转移创造机会。”

苏晚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启明,你一个人留下来太危险了!对方可能是复数以上的具象体宿主或解脱者成员!”

陈启明却露出了一个带着强大自信的、近乎桀骜的笑容,他拍了拍自己那个看似普通的帆布包:“放心吧,晚姐。我吃的就是这碗饭,早有准备。而且,”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如果他们真的敢派人来,我倒要亲自掂量掂量,是谁这么不长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的自信和沉稳,奇异地安抚了林深有些慌乱的心。看来这位苏家派来的外勤专家,不仅胆识过人,对自己的实力也有着绝对的信心。

事不宜迟,林深和苏晚立刻开始收拾最重要的物品——那本日记、地图、苏晚之前给的护身符和匕首,以及一些随身必需品。陈启明则从他的帆布包里取出几样东西,开始在房间内进行快速的布置。

临走前,陈启明递给林深一个只有纽扣大小、造型精巧的黑色通讯器。“这是特制的骨传导加密通讯器,贴在你的耳后皮肤上,通过骨骼振动传递声音,能有效避开大多数常规的电子监听和探测。保持频道畅通,有任何紧急情况,随时联系。”

林深接过那个小小的、带着冰凉触感的通讯器,依言将其紧密地贴在自己左耳耳后的颅骨上,感激地冲陈启明点了点头。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时刻,任何一点支援都显得无比珍贵。

没有更多的时间道别,苏晚带着林深,通过楼道的消防通道悄然离开,避开了可能被监视的电梯和正门。楼下,苏晚开来的是一辆看起来极其普通的灰色轿车,但林深坐进去后才发现,内饰经过特殊改装,仪表盘上多了几个不明用途的显示屏和按钮。

“这辆车是特制的,”苏晚一边熟练地启动引擎,驶离小区,一边解释道,“外壳有部分防弹功能,车窗是单向透光的,底盘和关键部位做了电磁屏蔽和防跟踪信号处理。我们去的是苏家在本市最隐蔽、防护等级也最高的安全屋之一,知道具体位置的人屈指可数,相对安全。”

林深坐在副驾驶座上,身体依旧因为之前的剧痛和紧张而有些微微发抖,他不时地通过后视镜和侧窗观察后方和周围的车辆,生怕有尾巴跟上来。

“尽量放松,别那么紧张,”苏晚注意到了他的不安,出声安慰,语气沉稳,“相信我,也相信苏家百年来积累的经验和手段。如果这么轻易就被跟踪,我们早就被‘解脱者’连根拔起了。”

安全屋位于城市老城区一片即将进行旧城改造、人口密度已然不高的区域。从外表看,它就是一栋再普通不过的、墙皮有些剥落的六层旧式公寓楼,混杂在其他相似的楼宇之中,毫不起眼。苏晚将车停在隔了一条街的公共停车场,然后带着林深步行穿过几条狭窄的巷子,从一扇不起眼的小铁门进入了这栋楼的地下室。

然而,进入地下室后,苏晚在看似斑驳的墙壁上某处按了一下,一扇与墙壁完美融为一体的厚重金属门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了后面别有洞天的空间。

安全屋的内部与它破败的外表形成了天壤之别。墙壁是某种银灰色的特殊合金材质,触手冰凉,天花板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光线,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生活区域简洁而实用,配备了必要的物资。最引人注目的是靠墙的一整排电子设备,屏幕上正显示着林深出租屋周边多个隐蔽摄像头的实时监控画面,以及各种不断跳动的数据流。

“这里暂时是安全的,”苏晚示意林深可以放松坐下,“墙壁内嵌入了高密度铅层和特殊能量阻尼材料,能有效屏蔽绝大多数已知的能量探测、电子信号监听和物理窥探。你先休息一下,平复情绪。”

苏晚走到那排设备前,熟练地操作起来,很快,主屏幕上清晰地显示出了林深出租屋内部的实时监控画面——陈启明依然留在屋内,但他已经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完成了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准备工作:所有窗户的玻璃内侧都贴上了用朱砂绘制着复杂符文的明黄色符纸;门口和窗台下,用某种闪烁着微光的白色晶粒(苏晚解释那是特制的“破邪盐”)撒出了完整的阻隔圈;而他本人,则手持一把造型流畅、充满未来科技感、枪身同样铭刻着符文的手枪,警惕地守在客厅中央,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他……他这是在做什么?”林深看着画面中陈启明那专业到极致的备战状态,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标准的反超自然威胁作战准备。”苏晚一边调整着监控角度,一边解释道,“那些符纸能形成一个小范围的‘静默力场’,干扰和削弱具象体的能量感知与精神渗透;门口的‘破邪盐’圈对于能量等级不高的低阶具象体或受控活尸,有很强的物理阻隔和灼伤效果;至于他手里那把‘破灵手枪’,是苏家实验室的最新成果,发射的不是实体子弹,而是高度压缩的纯净能量脉冲,能够有效击散具象体的临时能量聚合形态,虽然无法致命,但足以让它们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林深看着画面中全副武装、神情冷峻的陈启明,心中充满了震惊。这个年轻人的专业素养和精良装备,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神秘学家族”的范畴,更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特种部队成员。苏家隐藏在水面之下的实力,看来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厚和……现代化。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监控画面上,陈启明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只有偶尔微微转动的眼珠显示着他始终保持着的最高警戒。林深出租屋外的楼道监控画面,也一直显示着空无一人的状态。

就在林深开始怀疑,是不是之前的预警过于敏感,或者陈启明的布置吓退了对方时,异变陡生!

首先是楼道里的声控照明灯,开始毫无规律地、疯狂地闪烁起来,明灭不定,将空荡的楼道映照得如同鬼蜮!紧接着,一阵若有若无、仿佛来自遥远地方、又像是直接响在脑海深处的、充满了怨毒与诱惑的低语声,透过监控设备的麦克风,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他们来了!”苏晚身体瞬间绷紧,声音带着压抑的紧张。

画面中,陈启明几乎在灯光开始闪烁的瞬间就进入了战斗状态!他猛地举起了手中的“破灵手枪”,枪口稳稳地对准了房门方向,身体微微下蹲,做出了标准的战术射击姿势。外面的低语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嘶吼、哭泣、狞笑!楼道的灯光闪烁频率达到了顶峰,然后在一阵刺耳的电流滋滋声中——猛地彻底熄灭,所有监控画面瞬间陷入了一片令人心悸的漆黑!

但在那光明被黑暗完全吞噬前的最后一刹那,凭借着监控摄像头在极限状态下捕捉到的、最后那一帧带着大量噪点的模糊画面,林深的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了一个……令他心脏骤停的熟悉身影轮廓!

“等等!!”他几乎是吼了出来,从椅子上猛地站起,手指颤抖地指着已经变成雪花的屏幕,“倒回去!快!最后一秒!门口那个影子!”

苏晚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立刻熟练地操作设备,将监控录像回放到灯光熄灭前的那一帧,然后逐帧慢放,最终,在画面彻底变黑前的最后一格,按下了暂停键。

画面极其模糊,充满了电子干扰造成的雪花和拖影,但那个站在门口、正准备进入房间的身影轮廓,依然依稀可辨——那身高、那体型、那头发的样式……分明就是李薇!

“是……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林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声音都变了调,“她不是应该被陈启明制服后交给‘处理小组’了吗?!”

苏晚的脸色在屏幕冷光的映照下,变得极其难看,甚至带上了一丝……愤怒与痛惜交织的情绪:“恐怕……我们昨晚都低估了‘嫉妒’具象体对她控制的深度,也低估了‘解脱者’援救她的决心和速度!她不是自己来的……看她的姿态!”

画面中,李薇的双眼部位,依旧是那两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吞噬一切光线的纯黑空洞。但她的动作,却显得异常僵硬、不协调,如同一个关节生锈、被无形丝线操控着的木偶!她的右手之中,紧握着一把造型诡异、刀刃弯曲、通体漆黑、只在刃口流动着一丝不祥暗红色光芒的匕首!那绝非人间工匠能够打造出的武器!

“她被完全控制了!‘嫉妒’具象体已经彻底压制并融合了她残存的意识,现在操纵这具身体的,就是那个怪物本身!”苏晚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而且……看那把匕首!那是‘解脱者’高阶成员才会被赐予的‘咒怨之刃’,能够直接伤害灵魂和能量体!他们……他们是派她来执行‘清除’任务的!”

林深感到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尽管李薇曾经因为嫉妒而与他交恶,言辞刻薄,但看到她如今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被如此彻底地利用和操控,沦为杀戮的工具,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愤怒还是淹没了他。

“陈启明……陈启明他会有危险吗?对方是李薇……他会不会……”林深担心地问道,他害怕陈启明会因为顾及李薇的肉身而手下留情。

苏晚没有立刻回答,但她紧握的双拳和死死盯着漆黑屏幕的目光,已经暴露了她内心的极度紧张和担忧。面对一个被完全附身、手持邪异武器、且曾经是同事的“敌人”,陈启明面临的不仅是战斗力的考验,更是心理上的严峻挑战。

监控画面因为光源的消失而持续一片漆黑,但安装在屋内的拾音设备,却清晰地捕捉并传递来了房间内激烈的动静——家具被撞倒碎裂的巨响、能量武器发射时特有的、低沉而尖锐的“嗤嗤”破空声、肉体碰撞的闷响、以及……李薇(或者说嫉妒具象体)发出的、那种完全不似人类的、混合着尖锐嘶鸣与恶毒诅咒的恐怖嚎叫!

显然,陈启明正在与这个被邪恶完全占据的前同事,进行着一场凶险无比的室内近身战!

“我们不能就在这里看着!我们应该去帮他!”林深热血上涌,猛地站起身就要往外冲。他无法忍受这种无力等待的感觉。

“站住!林深!”苏晚反应极快,一把死死拉住他的胳膊,力道之大让林深踉跄了一下,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冷静点!你现在冲出去,不仅帮不上任何忙,反而会打乱陈启明的节奏,让他分心保护你!更可怕的是,万一外面还有其他的埋伏,你这就是自投罗网!还会彻底暴露这个安全屋的位置!你想让所有人的努力都白费吗?!”

苏晚的厉声呵斥如同冷水浇头,让林深瞬间清醒过来。他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双手痛苦地插入发间。这种明知同伴在浴血奋战,自己却只能躲在安全屋里无能为力的感觉,比直面危险更加煎熬和令人沮丧。

激烈的战斗声透过音频设备持续传来,其间夹杂着陈启明偶尔发出的、短促而有力的呼喝,以及能量爆破的闷响。这场发生在黑暗中的生死搏杀,持续了大约十分钟,然后,所有的声音,如同被利刃切断般,戛然而止。

几秒钟后,伴随着一阵电路修复的轻微“嗡嗡”声,楼道和房间里的灯光重新亮起,监控画面也恢复了正常的传输。

房间内已是一片狼藉。椅子翻倒,茶几碎裂,墙壁上留下了几道清晰的、仿佛被强酸腐蚀过的焦黑痕迹和一些飞溅的、暗红色的不明液体。陈启明依然站立着,背对着摄像头,微微喘息着,他身上的运动装有多处破损,左臂衣袖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隐约能看到下面的血迹,但他持枪的姿态依然稳定。而在他的脚边不远处,李薇面朝下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那把诡异的黑色匕首掉落在她的手边,刃口的暗红光芒已经熄灭。

“他……他成功了?他制服她了?”林深看到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混合着庆幸和复杂情绪的惊喜。

然而,苏晚的表情却没有任何放松,反而变得更加严肃,甚至带着一丝……沉重。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倒在地上的李薇身上,更准确地说,是锁定在她的右手手腕处。

“不……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苏晚的声音干涩,“放大李薇右手手腕的画面!”

操作员立刻将对应摄像头的画面放大。只见在李薇那苍白的手腕内侧,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清晰无比的、仿佛是用烧红的烙铁烫上去的印记——那是一个结构繁复、线条狰狞的七瓣花图案!与林深木盒上那个象征着封印与责任的七瓣花不同,这个图案透着一股邪异、堕落的气息,花瓣如同张开的利爪,花心则像是一只窥视的眼睛!

“那是……!”林深感到自己虎口的灼痕传来一阵同步的、强烈的刺痛!

“‘解脱者’的‘皈依烙印’!”苏晚沉重地、一字一顿地说道,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他们给她打上了无法磨灭的组织标记!这意味着,她不再仅仅是一个被暂时附身的宿主,而是已经被‘七印会’正式接纳、承认其‘价值’的……核心成员!她的灵魂,已经与‘嫉妒’具象体以及‘解脱者’的组织意志,深度绑定在了一起!”

画面中,陈启明谨慎地蹲下身,检查了一下李薇的状况,确认她暂时失去了意识。然后,他抬起头,对着隐藏摄像头的位置,比划了一个代表“暂时安全,目标已失去行动能力”的战术手语。

“看来……眼前的危机暂时解除了。”苏晚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但眉宇间的忧虑丝毫未减,“但是,李薇被打上烙印,成为正式的‘解脱者’,这意味着她将获得组织更多的资源和支持,以后的她……将变得更加危险,我们与她之间的对抗,也将更加……你死我活,再无转圜余地。”

林深看着画面中昏迷不醒、手腕上带着那邪恶烙印的李薇,心中五味杂陈,充满了无尽的苦涩与悲凉。一个曾经的同事,一个活生生的人,如今却彻底堕入黑暗,成为了必须兵刃相见的、不共戴天的敌人。这种命运的残酷转折,让他感到一阵阵发自心底的寒意。

“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办法……能救她了吗?”他抱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声音沙哑地问道,尽管他内心深处,已经知道了答案。

苏晚缓缓地、沉重地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满了无奈与决绝:“一旦被打上‘皈依烙印’,就如同灵魂被签下了卖身契。具象体的意志将与宿主的人格彻底融合,难分彼此。古籍中记载,这种情况……几无逆转可能。除非宿主死亡,否则具象体将与她共存亡,无法被常规手段分离或驱逐……我们……我们可能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这话如同最后的判决,彻底击碎了林深心中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他知道,苏晚说的是冰冷的事实,曾祖父的日记中,对于这种深度绑定,也有着类似的、充满绝望的记载。

这时,连接着陈启明的加密通讯频道里,传来了他略显疲惫但依旧清晰的声音:“报告,目标已暂时制服,但其状态异常,已被打上‘烙印’。此地不宜久留,能量残留和战斗痕迹太过明显,建议你们立即启动备用转移方案,这里交由后续‘净化小组’处理。我会将目标带走,移交总部‘收容所’进行……进一步评估和处理。”

“收到。我们立刻安排转移。你自己小心,注意是否有其他伏兵。”苏晚对着麦克风回应道,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干练。

“明白。保持通讯畅通。”陈启明切断了通讯。

苏晚转过身,看向脸色苍白、眼神中依旧残留着震惊与悲伤的林深,她的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和锐利:“林深,我们没有时间悲伤或犹豫了。‘解脱者’已经不再满足于暗中观察和试探,他们开始主动出击,甚至不惜动用李薇这样的‘棋子’,这说明他们的计划可能已经到了关键阶段,或者……我们的行动已经对他们构成了足够的威胁,让他们感到了焦急!我们必须比他们更快!必须在他们集齐所有信物、或者做出更极端的事情之前,抢先一步找到我们需要的信物!”

林深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脑海中关于李薇的那些复杂情绪压下。他抬起头,迎上苏晚的目光,虽然脸色依旧不好看,但眼神已经重新凝聚起焦点和决心。他用力地点了点头。

经历了今天早上的这场惊心动魄的袭击,他更加深刻地、血淋淋地认识到,他所卷入的这场斗争,早已超越了个人恩怨和家族秘密的范畴。这是一场关乎灵魂、关乎秩序、关乎无数像张大爷、像李薇(或许曾经)那样的普通人命运的战争。

不再仅仅是为了自保,不再仅仅是为了厘清家族的宿命。

守护者的职责,那份沉重而古老的使命,他必须,也必将,肩负到底,直至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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