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文学
文笔好口碑佳网文推荐
玉人此处,共吹箫小说章节列表免费试读,柳清音苏文小说在线阅读

玉人此处,共吹箫

作者:信步云山

字数:352542字

2025-12-15 10:18:38 连载

简介

今天要推的小说名字叫做《玉人此处,共吹箫》,是一本十分耐读的女频悬疑作品,围绕着主角柳清音苏文之间的故事所展开的,作者是信步云山。《玉人此处,共吹箫》小说连载,作者目前已经写了352542字。

玉人此处,共吹箫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晨光刺破纸窗的格棂,将细碎的光斑投在苏文脸上。

他猛地睁开眼睛,第一个动作是摸向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早晨六点四十七分。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头痛欲裂,太阳穴突突直跳,眼皮沉重得像坠了铅块。

昨晚的一切在脑中迅速回放:老照片,箫声,桥上的白衣女子,那双全黑的眼睛,那句“妾身柳清音”……还有录音里那段诡异的空白。

不是梦。

苏文坐起身,感到浑身肌肉酸痛,仿佛经历了一场剧烈运动。他低头查看自己的双手——干净,没有异常。但当他抬起右手时,隐约闻到指尖残留着一丝极淡的气味:陈年檀香混合着某种难以名状的焦糊味。

正是昨晚那女子身上的味道。

他一个激灵,冲进二楼的小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用肥皂反复搓洗手掌。冰凉的自来水刺激着皮肤,但那股气味顽固地附着在嗅觉记忆里,挥之不去。

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眼睛里布满血丝。一夜之间,他好像老了五岁。

“冷静,苏文,冷静。”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你是考古学博士,不是迷信的村民。凡事必有科学解释。”

可什么样的科学能解释昨晚的遭遇?

他回到卧室,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再次播放那段录音。在清晨相对安静的环境里,声音更加清晰:风声,水声,然后是那段凄美的箫声,接着是他自己颤抖的询问,最后是那个轻柔飘渺的女声——

“妾身柳清音……”

然后,录音戛然而止,只剩电流的轻微嘶嘶声。后面他与女子的对话,保安的介入,全都没有记录。但手机显示录音时间持续了整整八分钟,从九点五十二分到十点整。

八分钟的录音,只有前三分钟有声音,后五分钟是死寂。

除非……

除非那段对话发生在另一个频率,或者另一个维度,普通录音设备无法捕捉。

苏文摇摇头,强迫自己停止这种玄学思考。他打开手机相册,翻拍的那张老照片静静躺在里面。放大,再放大。桥上那个模糊的白影,在晨光中看依然神秘,但似乎……更清晰了一些?

不,一定是心理作用。

他关掉手机,穿好衣服下楼。厨房的水壶还在灶台上,他烧了开水,泡了一杯浓茶。滚烫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些许真实感。

今天的目标很明确:系统整理祖父的遗物,特别是那箱古籍和笔记。他要找出关于“柳清音”和“渡魂桥”的所有记录,无论它们看起来多么荒诞。

早餐简单对付了几片饼干,他回到二楼书房。

晨光已完全照亮房间,尘埃在光柱中飞舞。七八个纸箱堆在墙角,昨晚他只打开了其中一个。现在,他要全部检视。

第一个纸箱里是祖父收藏的地方志:《古镇志略》、《水乡风物考》、《明清县志汇编》……大多是线装本或油印本,纸张泛黄发脆。苏文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翻阅。这些资料他以前看过一些,但从未以昨晚的经历为线索重新审视。

在《古镇志略》的“异闻篇”中,他找到一段简短的记载:

“渡魂桥,旧名永济桥。明崇祯年间,有女子投河自尽于此,后常闻箫声。乡人畏之,请道士作法,改今名。事载《民间异闻录》,真伪不可考。”

没有提到“柳清音”,也没有“顾生”。记载简略得近乎敷衍。

第二个纸箱是祖父的手稿和书信。苏文花了一个多小时整理,按时间顺序排列。大部分是地方文史研究的草稿,与古镇历史、建筑、民俗相关。书信则多是与其他学者的学术交流,内容严谨。

但在箱底,他发现了一个用蓝布包裹的笔记本。

布包很旧,边缘磨损,打着一个精致的如意结。苏文解开结,里面是一本硬壳笔记本,深蓝色封面,没有标题。翻开第一页,祖父的字迹跃然纸上:

《渡魂桥考异·未定稿》

苏怀瑾 民国二十二年至三十五年 断续记录

民国二十二年——又是这个年份。照片拍摄的年份,也是《玉人吹箫记》记录的年份。

苏文深吸一口气,开始阅读。

笔记的前半部分是严谨的考证:渡魂桥的建筑年代、结构特点、历代修缮记录、相关文献摘抄等等。祖父甚至绘制了详细的桥体结构图和周边地形图,标注了每一个尺寸。

但从中间某页开始,笔迹发生了变化。

之前的字迹工整、平稳,是典型的学者手书。但从这一页起,字迹变得急促、潦草,有时甚至出现大段涂改。墨色也不均匀,有的地方浓黑如漆,有的地方淡如轻烟,似乎书写时情绪起伏很大。

而内容,也开始转向“非学术”的方向。

“……十月三日,再访渡魂桥。携新购之德国相机,欲摄桥上景致,尤欲验前次所见白影是否为光影错觉。酉时三刻,光线最佳,连摄三张。归家冲洗,得照片如附件。细察之,第三张桥亭中确有人形白影,形态与前次无异。然拍摄时桥上分明空无一人。此为何解?”

这一段下面贴着一张小小的照片,正是苏文手中的那张。照片边缘有祖父用红笔写的小字:“非人非影,存疑。”

苏文感到后颈发凉。他继续往下翻。

“……十月九日,访镇西沈翁,年九十有二,为镇上最长者。问及渡魂桥旧事,沈翁初言不知,赠以烟酒,始开口。言幼时听其祖父谈及,明末确有柳姓女子事,然非投河自尽,乃被焚于桥上。问其详,沈翁忽露惧色,闭口不言,逐客出门。怪哉。”

焚于桥上?这与《玉人吹箫记》中“身后火光冲天”的梦境吻合。

“……十月十五日,月圆之夜。受好奇心驱使,深夜独往渡魂桥。亥时三刻,果闻箫声。清越凄婉,非人间曲。循声望去,见桥亭中有白影,持箫而吹。大着胆子近前,距十步时,箫声骤停,白影消散如烟。归家后,彻夜难眠,耳边似有箫声萦绕。”

这一段描述与苏文昨晚的经历惊人相似。只是祖父当时距白影十步,而昨晚那女子几乎贴到了自己面前。

笔记后面几页空白,似乎中断了一段时间。再次续写时,已是民国二十三年春。

“……三月十二日,偶于镇东废宅中发现残破古籍数卷,其中《柳氏族谱》一册,虽残缺不全,但载有重要信息:柳氏确为明末古镇大族,以丝织起家,族中多出才俊。谱中记有‘清音’之名,旁注‘工音律,善箫,许顾氏,未嫁而殁,年十七’。殁因未载,年份为崇祯十年。”

崇祯十年。公元1637年。

如果柳清音那一年去世,到昨晚已经……三百八十六年。不是四百年,但也接近了。那女子口中的“四百年”,可能是概数。

苏文快速心算,手指在纸页上轻敲。崇祯十年到民国二十二年,是二百九十六年。那么到今年……

他摇摇头,继续阅读。

“……三月二十日,于县档案馆查得《顾氏族谱》残卷。顾氏亦为明末望族,与柳氏有姻亲之约。谱中记:‘文渊,字子深,崇祯九年举人,聘柳氏女清音,未娶而殉,年二十二。’殉因亦未载,年份同为崇祯十年。”

顾文渊。这就是传说中的“顾生”。原来他有名有字,是个举人。

柳清音与顾文渊,同一年去世,都死在婚期前。这绝不是巧合。

笔记到这里出现了大段空白,然后是民国二十四年的记录:

“……七月十五,中元节。夜梦红衣女子桥上吹箫,身后大火熊熊。惊醒,汗透重衣。此梦已非首次,自研究渡魂桥事以来,已梦三次,情景皆同。友人劝余放弃此研究,言涉阴阳事,非我辈所能探究。余思之再三,决定暂停。”

但显然,祖父没有真正放弃。因为笔记还在继续,时间跨度长达十几年,直到民国三十五年。

后面的记录变得零散,有时几个月才有一条,内容也更加隐晦:

“……桥下石缝,藏有旧物,疑与柳、顾事相关。然取之不祥,遂原样封存。”

“……镇西老井,深不可测。乡老云,井底通阴河,不可久视。余尝于月夜窥之,水中似有倒影非己,惊而退。”

“……玉簪之事,悔不当初。若知此物关联如此之深,断不会……”

玉簪!

苏文心跳加速。昨晚那女子提到:“是他啊……那个拿走了妾身玉簪的人……”

祖父拿走了柳清音的玉簪?什么时候?在哪里找到的?玉簪现在何处?

他急切地翻到下一页,但接下来的几页被整齐地撕掉了。撕痕很旧,边缘发毛,显然是很久以前所为。是谁撕的?祖父自己?还是别人?

笔记的最后一页,没有日期,只有一行字,用朱砂红墨写成,笔迹极其潦草,几乎难以辨认:

“勿近桥,勿听箫,勿问玉人何处。”

三个“勿”字,一个比一个用力,最后一个“勿”字的最后一笔几乎划破了纸页。

这是警告,是禁令,是祖父用近乎绝望的语气留下的最后忠告。

苏文合上笔记本,久久不能平静。

窗外的阳光已经升得很高,老街方向传来人声和自行车铃声,古镇在白日里恢复了寻常烟火气。但在这间书房里,时间的尘埃似乎从未散去,几十年前的恐惧透过纸页,直抵当下。

祖父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研究了十几年,甚至可能亲自遭遇过什么,最终选择了封存一切,留下这句警告。

那么,苏文现在该怎么做?

听从警告,停止探究,离开古镇,回到省城继续他那乏味的学术生活?

还是……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纸箱上。还有一个箱子没有打开,是最大的一个,沉甸甸的,封条上写着“古籍善本·慎动”。

慎动。又是这样的字眼。

苏文蹲下身,用裁纸刀小心划开封条。箱盖打开,一股陈年纸张和樟木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里面整齐地码放着数十册线装书,有的保存完好,有的残破不堪。他一一取出,在书桌上排列。

《水经注疏》、《梦溪笔谈》、《山海经广注》……大多是常见的古籍,虽珍贵,但并非孤本。箱底还有几个更小的木匣,其中一个引起了苏文的注意。

那是一个紫檀木匣,长约一尺,宽半尺,高约三寸。匣子表面没有任何纹饰,但木质细腻,泛着幽暗的光泽。匣口没有锁,只有一个简单的铜扣。

苏文打开铜扣,掀起盒盖。

里面铺着深红色的丝绒衬底,上面静静地躺着一支簪子。

白玉簪。

簪子长约十五厘米,通体由白玉雕成,质地温润,色泽莹白,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油脂光泽。簪头雕成简化的莲花形,花瓣层叠,中间嵌着一颗极小的、暗红色的宝石——或许是红玛瑙,或许是其他材质。簪身修长,尾部渐细,便于插入发髻。

整支簪子工艺精湛,但最引人注目的是簪身上的暗红色纹路。

那不是雕刻,也不是镶嵌,而是从玉石内部透出的、丝丝缕缕的红色,像血管,像裂纹,又像某种天然的矿物纹理。但苏文见过无数玉器,从未见过这样的现象。

他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将簪子取出。

触手冰凉,但不是普通玉石的凉,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那股凉意透过手套,直抵指尖。同时,那股熟悉的、淡淡的檀香混合焦糊的气味,再次飘入鼻腔。

是这支簪子的味道。

苏文的手微微颤抖。这就是柳清音的玉簪?这就是祖父“拿走”的东西?它为何在这里?祖父为何要收藏它?

他将簪子举到窗前,对着阳光仔细观察。暗红色纹路在透光下更加明显,像血丝在白玉中蔓延。那些“血丝”似乎有某种规律,不是完全随机的分布,而是……构成了某种图案?

苏文眯起眼睛,调整角度。

突然,他看到了。

那些纹路组成了一个极简化的、抽象的人形。一个女子的侧影,长发,长裙,手持长箫,正在吹奏。图案非常隐蔽,若非在特定光线下以特定角度观察,根本看不出来。

“天……”苏文轻声惊叹。

这需要多么精湛的技艺,或者多么不可思议的巧合,才能在玉石内部形成这样的天然图案?

不,不可能天然形成。这是人为的。但如何做到的?在玉石内部“绘制”图案,这超出了传统玉雕的范畴。

除非……

除非那些红色纹路,真的是血。

人血渗入玉石,经过数百年时间,形成的特殊纹理。

这个念头让苏文一阵恶心。他差点失手将簪子掉落,急忙握紧。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咚咚咚。”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苏文一惊,本能地将簪子放回木匣,合上盖子。他看了看时间:上午十点二十。会是谁?他在古镇已经没什么熟人,祖父的丧事三个月前就办完了。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急促了一些。

“来了!”苏文应了一声,快步下楼。

穿过天井时,他注意到井沿上有几只黑色的鸟——是乌鸦,正低头啄食着什么。看到他走近,乌鸦抬起头,用漆黑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几秒,才扑棱棱飞走。

苏文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乌鸦在民间被视为不祥之鸟,尤其是在老宅附近出现。

他走到大门后,没有立即开门,而是通过门缝向外窥视。

门外站着一个人。

一个年轻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风衣,长发披肩,面容清秀,但脸色有些苍白。她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正有些不安地四下张望。

不像是坏人。苏文松了口气,拉开木栓,打开门。

“请问是苏文先生吗?”女子见到他,礼貌地问。

“我是。你是?”

“我叫林薇,是县文史馆的工作人员。”女子出示了工作证,“苏怀瑾老先生生前是我们馆的特聘顾问,我们一直在整理他的捐赠资料。最近发现一些文件可能需要家属确认,所以冒昧来访。”

苏文点点头:“请进。”

他将林薇引进堂屋,泡了茶。林薇接过茶杯,道了谢,目光在堂屋里扫视,最后落在苏怀瑾的遗像上。

“苏老先生是我们非常尊敬的前辈。”她轻声说,“他的去世是地方文史研究的一大损失。”

“谢谢。”苏文在她对面坐下,“你说有些文件需要确认?”

“是的。”林薇打开文件夹,取出一份清单,“这是苏老先生三年前捐赠给文史馆的一批资料目录。大部分已经整理归档,但其中有一个编号为‘GL-1937-07’的档案盒,里面是老先生关于渡魂桥的研究资料,附有一张纸条,写着‘此盒内容需家属同意方可公开’。”

渡魂桥。

又是渡魂桥。

苏文的心跳加快了:“那个档案盒现在在哪里?”

“还在我们馆的保密库里。”林薇说,“按照规定,我们需要直系亲属的书面同意才能开封。如果您方便的话,可以今天或明天去馆里办理手续,顺便看看里面的内容。”

苏文几乎没有犹豫:“我今天就去。现在可以吗?”

林薇有些意外:“现在?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当然可以。我开车来的,可以载您过去。”

“稍等,我拿件外套。”

苏文上楼,经过书房时,他瞥了一眼桌上的紫檀木匣。犹豫了一下,他将木匣锁进书桌抽屉,钥匙装进口袋。

回到堂屋,林薇已经站起身,正在看墙上的一幅山水画。那是祖父的友人所赠,描绘的正是古镇风光,画面中央依稀可见渡魂桥的轮廓。

“这幅画……”林薇欲言又止。

“怎么了?”

“画上的桥,是渡魂桥吧?”林薇转过身,眼神有些复杂,“苏老先生对那座桥的研究,似乎……特别执着。”

“你知道些什么吗?”苏文试探着问。

林薇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措辞:“我是去年才调到文史馆的,对老先生的研究了解不多。但听馆里的老同事说,老先生晚年几乎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渡魂桥上,收集了大量资料,做了很多实地调查。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他的研究成果从未公开发表。”林薇压低声音,“而且,据说是他自己要求封存所有资料的。馆里尊重他的意愿,那些资料一直锁在保密库,直到现在。”

又是封存。又是保密。

祖父到底发现了什么,让他如此恐惧,以至于要将一切隐藏起来?

“我们走吧。”苏文说。

县文史馆位于古镇东侧,是一栋五十年代建成的苏式建筑,红砖墙,坡屋顶,掩映在一片香樟树中。虽经多次修缮,仍保留着当年的风貌。

林薇带着苏文穿过前厅,来到后院一栋独立的平房前。这里是档案库,门口有保安值守。林薇出示证件,登记,保安打开厚重的铁门。

里面是长长的走廊,两侧是编号的房间。空气中有纸张、油墨和防虫剂混合的气味。灯光昏暗,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保密库在最里面。”林薇低声说,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他们走到走廊尽头,一扇厚重的防盗门前。林薇输入密码,又用钥匙打开门锁。门后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四面都是档案柜,中央有一张长方形的阅览桌。

林薇走到一个标有“GL”系列的柜子前,找到编号“1937-07”的档案盒。那是一个深绿色的金属盒,长约四十厘米,宽三十厘米,高十厘米左右。盒盖上贴着标签,上面是祖父的字迹:

“渡魂桥相关研究·未完成·慎启”

又是“慎启”。

林薇将盒子放到阅览桌上:“按照规定,我需要在场。但您可以先查看内容,再决定是否签署公开同意书。”

苏文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打开盒盖。

里面是厚厚一叠资料,用牛皮纸袋分装,每个纸袋上都标有简要内容。苏文粗略数了一下,至少有二十个纸袋。

他取出最上面的一个,标签写着“地方志摘抄·明代”。

里面是祖父手抄的县志、府志中关于古镇和渡魂桥的记载,时间跨度从明初到清中期。苏文快速浏览,大多是他已经知道的内容,但有一页引起了他的注意:

“崇祯十年七月十五,镇西永济桥(今渡魂桥)有异事。是夜,火光冲天,人声鼎沸。翌日,桥面有焦痕,然无人知发生何事。乡绅讳莫如深,官府亦未追究。此事载于《野叟闲谈》,正史无录。”

七月十五。中元节。鬼节。

正是祖父多次梦见的场景:红衣女子,桥上吹箫,身后大火。

不是梦境,是真实发生过的历史事件。

苏文感到口干舌燥。他继续翻看下一个纸袋:“民间口述记录·民国二十二年”。

这里面是祖父采访镇上老人的笔记。字迹潦草,有些地方甚至难以辨认。但内容让人心惊:

“沈翁言,其祖曾云,柳家女子非寻常人,善‘阴箫’,可通鬼神。顾家少爷与之相恋,触怒族老。新婚前夕,柳女被诬为‘妖女’,绑至桥上,焚而杀之。顾少爷赶至,见爱人已死,夺箫跳河,殉情而亡。”

“李媪说,柳女死后,桥上夜夜闻箫声,闻者必病。后请道士作法,以顾生魂魄封于箫中,镇于桥下。然每百年封印松动,需以活人祭祀加固,否则大祸将至。”

“赵铁匠回忆,其父曾参与民国初年的一次‘加固’仪式,宰黑狗七只,公鸡四十九只,并以……此处字迹被涂黑为祭。仪式后,三年内镇上意外死亡者达十三人。”

活人祭祀?封印松动?百年周期?

苏文想起保安昨晚的话:“这桥邪性……老一辈都说,月圆之夜别上桥……”

也想起自己计算的时间:从崇祯十年到今年,是三百八十六年。接近四个百年周期。如果每百年需要加固封印,那么最近一次应该是……

他快速心算:崇祯十年1637→ 1737 → 1837 → 1937 → 2037。

1937年。民国二十六年。抗日战争爆发那年。

祖父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民国二十二年到三十五年,也就是1933年到1946年。恰好覆盖了上一个百年周期1837的尾部和下一个百年周期1937的核心期。

难道祖父亲身经历了1937年的“加固仪式”?或者,他发现了什么?

苏文继续翻找,下一个纸袋标签是“实物证据·照片”。

他打开纸袋,里面是几十张老照片,大多是渡魂桥不同角度的拍摄。但最后几张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桥下石缝的特写。照片中,桥墩与水面相接的石缝里,隐约可见一个长条形的物体半嵌其中。由于光线和水影,看不太清细节,但轮廓很像一支箫。

下一张照片是同一个位置,但那个物体不见了,只留下一个凹陷的痕迹。

照片背面有祖父的标注:“民国二十六年秋,摄于加固仪式前三日。十月初七再摄,异物已失。疑为‘镇物’被取用。”

再下一张照片,是一群人站在桥头的合影。大约十几人,都是中年或老年男子,穿着旧式长衫或中山装,表情严肃。照片背景是渡魂桥,时间是“民国二十六年十月初五”。

苏文仔细辨认那些人脸。突然,他在第二排最右侧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年轻的祖父。

那时他大概三十岁出头,穿着深色中山装,戴着一副圆框眼镜,面容清瘦,眼神复杂——既有学者的睿智,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忧虑。

他果然在场。

苏文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桌沿,深呼吸。

“苏先生,您没事吧?”林薇关切地问。

“没事……只是有点闷。”苏文勉强笑了笑,“我能继续看吗?”

“当然。您需要水吗?”

“不用,谢谢。”

苏文定了定神,继续查看。下一个纸袋是“阵法图录与符文”。

里面是祖父手绘的各种图案,有些像是道教符箓,有些像是风水阵图。每张图都有详细的标注,但用的术语苏文大多看不懂:“七星锁魂”、“阴阳界碑”、“血祭阵眼”、“魂引箫”……

其中一张图特别详细:渡魂桥被标注为阵眼,周围有七个点,分别对应镇上的七处古建筑:老井、祠堂、古塔、钟楼、牌坊、古树、石桥。七个点用红线连接,形成一个不规则的七边形,将古镇中心区域完全笼罩。

图下方有注释:

“据残卷《阴符辑要》载,明末道士玄真子布此阵,以柳女血箫为‘魂引’,顾生魂魄为‘锁’,分封柳女魂魄于七处,镇于古镇。然阵法每百年必衰,需以生魂血祭加固,否则封印破,怨灵出,古镇成死地。最后一次加固为民国二十六年,祭品为……(此处被墨水污染)下次衰弱期当在丙申年。”

丙申年。

苏文快速推算。最近的丙申年是2016年。今年是2023年,已经过去了七年。

但笔记中提到“百年周期”,从1637年算起,下一次应该是2037年,还有十四年。

时间对不上。

除非……周期不是精确的一百年,而是有所浮动?或者,1937年的加固没有完全成功,导致周期缩短?

苏文感到头痛欲裂。信息量太大,而且越来越超出常理。

他看向最后一个纸袋,标签很简单:“警告”。

手有些颤抖地打开。

里面只有一页纸,是祖父用毛笔写的,墨色深沉,笔力遒劲,每一笔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

“余穷半生之力,探渡魂桥之秘,终触不可触之界。今留此言,示后来者:

一、柳清音之怨,非寻常鬼魅,乃阴阳之间困灵,血债未偿,誓不超生。

二、白玉箫为魂引,可通阴阳,亦可乱阴阳。箫在,则阵法存;箫毁,则古镇危。

三、顾文渊之魂封于箫中,为阵之锁。然其魂渐弱,锁将不固。

四、苏氏祖上参与崇祯十年之事,血脉中带有因果。吾取玉簪,已引注意。后辈若见此言,当速离古镇,永勿回头。

五、若不听劝,执意探究,则切记:勿近桥,勿听箫,勿问玉人何处。三勿皆破,劫数必至。

六、劫至之时,唯有一法可试:寻《渡魂引》全谱,于月圆之夜,以血为媒,吹奏于桥上。然此法九死一生,慎之!慎之!

苏怀瑾 绝笔 一九八七年冬至”

一九八七年。祖父写下这份警告时,已经七十三岁。距离他去世还有三十多年。在这三十多年里,他再也没有碰过这个研究,直到生命的终点。

苏文读完最后一行,浑身冰冷。

血脉因果。苏家祖上参与了柳清音的死亡?所以那女子才说“是他啊……那个拿走了妾身玉簪的人……”所以她能认出苏家的血脉?

劫数必至。什么样的劫数?

九死一生的方法。《渡魂引》全谱?去哪里找?

“苏先生?”林薇的声音将苏文从震惊中拉回,“您脸色很不好。要不要休息一下?”

苏文抬起头,看着林薇关切的眼神,突然问:“林小姐,你在文史馆工作,有没有听说过《渡魂引》这首曲子?或者,有没有见过相关的乐谱?”

林薇愣了愣,皱起眉头思索:“《渡魂引》……好像在哪里听过。等等,我想起来了。”她走到另一个档案柜前,翻找片刻,取出一个薄薄的文件夹。

“这是去年我们从一位退休音乐教师那里接收的资料,里面是一些本地传统乐曲的抄本。”她打开文件夹,快速浏览,“啊,在这里。”

她抽出一页发黄的简谱纸,递给苏文。

纸上用钢笔抄录着一首简谱,标题正是《渡魂引》。但只有前半部分,后半部分被撕掉了。注释写着:“据传为明末才女柳清音遗作,全谱已失传,此残谱得自镇西沈家后人,录于民国三十五年。”

民国三十五年。1946年。正是祖父笔记的最后一年。

苏文的手指抚过那些音符。虽然不懂音乐,但那些音符的排列,让他莫名想起昨晚听到的箫声旋律。

“这谱子……能借我复印一份吗?”他问。

林薇有些为难:“按照规定,未公开档案不能复印。但……如果您签署了公开同意书,这些资料就可以正式归档,到时可以申请复制。”

苏文几乎没有犹豫:“我签。现在就可以签。”

“您确定吗?一旦签署,这些资料就可能被其他研究者查阅,甚至公开发表。”

“我确定。”苏文说,“但我有一个条件:在我完成自己的研究之前,请暂时不要向其他人开放这个档案盒。三个月,只需要三个月。”

林薇想了想,点点头:“我可以向馆长申请。但您需要写一份书面说明。”

“没问题。”

签署文件花了半个小时。苏文拿到了《渡魂引》残谱的复印件,以及祖父档案盒中所有资料的查阅许可。林薇承诺会尽快安排将这些资料数字化,以便苏文在家研究。

离开文史馆时,已是下午两点。秋日的阳光依然明媚,但苏文感到浑身发冷。那些文字、那些照片、那些警告,像冰水一样浸泡着他的神经。

林薇开车送他回老宅。路上,她几次欲言又止。

“林小姐,你想说什么?”苏文问。

“苏先生,”林薇握紧方向盘,目视前方,“我不知道您为什么对这些资料这么感兴趣。但作为苏老先生曾经的同事,我想提醒您……有些东西,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你是指什么?”

林薇沉默了很久,直到车停在老宅门口,她才轻声说:“我调来文史馆的第一年,曾经协助整理过一批民国时期的旧档案。其中有一份警察局的卷宗,记录了民国二十六年到二十八年,古镇发生的十二起非正常死亡案件。”

她转过头,看着苏文:“所有死者,死前都声称听到过‘美妙的箫声’。所有死者手中,都握着一小片白玉碎屑。警察局的结论是‘连环自杀案’,但卷宗最后有一行小字,是当时局长的批注:‘非人力可为,封存,永不再查。’”

苏文感到呼吸一窒。

白玉碎屑。箫声。

与昨晚保安说的“最近一个月镇上非正常死亡人数异常增加”何其相似。

难道……周期真的提前了?或者,1937年的加固根本没有成功,只是延缓了时间?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苏文低声说。

“保重,苏先生。”林薇的眼神充满忧虑,“如果……如果您需要帮助,可以随时联系我。”

苏文点点头,下车,看着林薇的车消失在老街拐角。

他站在老宅门前,抬头看这座住了两代人的房子。白墙黑瓦,马头墙高耸,在秋日阳光下显得宁静而古老。

但此刻,在他眼中,这栋房子像一个沉默的见证者,见证了苏家几代人与渡魂桥、与柳清音、与那个可怕秘密的纠缠。

他推门进去。

天井里,那几只乌鸦又回来了,站在井沿上,用漆黑的眼睛盯着他。

这一次,它们没有飞走。

回到书房,苏文将《渡魂引》残谱的复印件摊在桌上,旁边放着祖父的笔记本和那张老照片。

阳光西斜,从窗棂斜射进来,在桌面上切出明暗交错的光影。

苏文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不是身体的累,而是灵魂深处的倦怠。一天之内,他接收了太多信息,每一件都在冲击着他的世界观。

作为考古学者,他本应相信实证,相信科学,相信理性可以解释一切。但昨晚的亲身经历,加上今天看到的这些资料,让他不得不面对一个可能性: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科学暂时无法解释的现象。

或者,不是无法解释,而是不敢解释。

电话响了。是陈岩,他童年的好友,现在镇派出所所长。

“文哥,在老家呢?”陈岩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爽朗,“昨晚保安老李跟我说了,你在桥上待到那么晚。没事吧?”

“没事,就是……走走。”苏文含糊地回答。

“那就好。对了,晚上有空吗?聚聚?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哥几个都说要给你接风。”

苏文本想拒绝,他需要时间消化今天的一切。但转念一想,陈岩在派出所工作,或许能提供一些关于近期死亡案件的信息。

“好啊。哪里?”

“老地方,‘沈记酒家’,六点半。”

挂了电话,苏文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还有两个多小时。

他打开电脑,将手机里的录音导入,用音频软件分析。波形图显示,前三分二十秒有完整的声波记录,之后是近乎平坦的直线,只有极细微的电流噪声。换句话说,录音设备在那之后确实没有捕捉到任何声音。

但那段对话明明发生了。

苏文调出频谱分析图。在可见频谱20Hz-20kHz范围内,后五分钟确实没有信号。但他将范围扩展到次声波和超声波区域时,发现了一些异常。

在0.1Hz到10Hz的次声波区域,有一段规律的波动,频率极低,周期大约30秒一次。这种波动通常与地壳运动、大型机械运转或极端天气有关,但昨晚古镇很平静,不应该有这种信号。

而在40kHz到100kHz的超声波区域,则有一段极其复杂的波形,像是某种编码信号,但结构完全无法解读。

苏文盯着屏幕,眉头紧锁。

次声波和超声波,人耳是听不见的。但昨晚他明明听到了对话。除非……那些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他的大脑?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他关掉音频软件,打开文档,开始整理今天获得的信息:

1.柳清音,明末才女,善箫,许配顾文渊,崇祯十年1637年七月十五被焚死于渡魂桥。

2.顾文渊殉情而死,魂魄被道士封印于白玉箫中。

3.柳清音的魂魄被分割,封印在古镇七处,形成一个“七星锁魂阵”。

4.阵法每百年衰弱一次,需以活人祭祀加固。最后一次加固在1937年。

5.苏家祖上参与了柳清音之死,血脉中带有“因果”。

6.祖父苏怀瑾曾深入研究此事,最终因恐惧而封存所有资料,留下警告。

7.近期古镇非正常死亡事件增加,死者手中均有白玉碎屑,死前都声称听到箫声。

8.柳清音的怨灵似乎已经部分苏醒,并认出了苏文。

9.破解之法可能是《渡魂引》全谱,但全谱已失传。

写完这些,苏文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接下来该怎么办?

听从祖父的警告,立刻离开古镇,永远不再回来?

可那女子说“还会再见的”。如果“因果”真的存在,他能逃得掉吗?苏家的血脉,祖父拿走玉簪的行为,已经将他们绑在了这个轮回里。

或者,继续探究,寻找真相,甚至尝试那个“九死一生”的方法?

但那样做,可能会像祖父警告的那样,引来“劫数”。

窗外传来乌鸦的叫声,嘶哑难听。

苏文睁开眼,目光落在抽屉上。里面锁着那支白玉簪。

他打开抽屉,取出木匣,再次端详那支簪子。在夕阳的光线下,那些暗红色纹路更加明显,那个吹箫女子的侧影几乎清晰可见。

突然,他注意到簪子尾部有一个极小的刻字。

用放大镜仔细看,是一个古体的“柳”字,篆书,刻痕极细,若非特意寻找,根本不会发现。

这确实是柳清音的簪子。

苏文想起那女子的话:“是他啊……那个拿走了妾身玉簪的人……”

祖父为什么要拿走这支簪子?从哪里拿到的?又为什么要藏起来?

他重新翻阅祖父的笔记本,寻找关于玉簪的记录。终于,在民国二十三年的部分,找到一段话:“……三月二十八日,于桥下石缝中探得一物,乃白玉簪一支,簪头有莲纹,嵌红石。簪身有血丝纹,疑为柳女遗物。取之归,夜梦红衣女子索簪,惊醒。思之再三,决定暂藏,待日后研究。”

桥下石缝。正是今天在照片中看到嵌有“长条形物体”的位置。

所以,祖父从桥下取出的不是白玉箫,而是这支玉簪?那么箫在哪里?还在桥下?还是已经被取走了?

苏文继续往下看,后面有一段被涂黑的文字,但隐约能辨认出几个字:“……血祭需……簪为信物……不可……”

血祭需簪为信物?

难道这支簪子在祭祀仪式中有特殊作用?

苏文感到头更痛了。线索太多,太乱,像一团纠缠的线,找不到头绪。

他看了眼时间,五点半。该准备出门了。

将玉簪锁回抽屉,资料收好,他换了件衣服,出门赴约。

老街在黄昏时分最是热闹。游客还未完全散去,本地居民开始出来买菜、散步、串门。沿河的店铺亮起灯笼,灯光倒映在水中,随波晃动。

“沈记酒家”是老街最老的餐馆之一,苏文从小就在这里吃饭。老板沈伯看到他,热情地迎上来:“小文回来了?快进去,陈所长他们已经到了。”

二楼包厢里,陈岩和另外两个发小——开客栈的赵明和在中学教书的王浩——已经在了。桌上摆着几碟凉菜和两瓶本地米酒。

“文哥,你可算回来了!”赵明站起来拥抱他,“三年没见了吧?”

“两年半。”苏文笑着纠正。

四人坐下,喝酒吃菜,聊起各自的近况。赵明的客栈生意不错,王浩刚评上高级教师,陈岩在派出所干得风生水起。只有苏文,说起省城的工作和生活,显得有些敷衍。

酒过三巡,陈岩看出苏文有心事,碰了碰他的杯子:“文哥,昨晚到底怎么回事?老李说你在桥上脸色白得像纸,问他看见什么,你又不说话。”

苏文沉默了一下,问:“陈岩,你最近是不是在查一些……不寻常的死亡案件?”

陈岩的笑容消失了。他看了赵明和王浩一眼,压低声音:“你怎么知道?”

“听人说的。”苏文含糊道,“能具体说说吗?”

陈岩犹豫了几秒,叹了口气:“本来不该说的,但你不是外人。确实,上个月以来,镇上出了四起非正常死亡。一个是在家上吊的老太太,一个是跳河的中年男人,还有两个是突发心脏病去世的。表面看都是自杀或自然死亡,但……”

“但什么?”

“但他们的亲属都说,死者生前那几天行为反常,总说听到‘好听的箫声’,想去桥上看看。而且,”陈岩的声音更低了,“尸检时,在死者紧握的手里,都发现了一小片白色的东西,像是玉石的碎屑。”

王浩倒吸一口凉气:“玉屑?这……”

赵明也放下酒杯:“我也听说过一些传闻。我客栈里住了个民俗学家,他说古镇最近‘阴气’很重,特别是渡魂桥那边。他还问我有没有听过晚上的箫声。”

“你听到了吗?”苏文问。

赵明摇头:“我晚上睡得死。但有两个客人跟我说过,半夜被箫声吵醒,声音很凄美,但听得人心里发毛。他们还问我是不是附近有人在练习乐器。”

陈岩看向苏文:“文哥,你昨晚在桥上,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包厢里安静下来。窗外的喧闹声、河水流淌声、远处电视声,都变得模糊不清。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米酒在杯子里微微晃动。

苏文缓缓点头:“我听到了箫声。也看到了……东西。”

“什么东西?”三人异口同声。

苏文将昨晚的经历简要说了,省略了女子提到祖父和玉簪的部分,只说看到一个白衣女子在桥上吹箫,然后消失了。

陈岩的脸色变得凝重:“跟那几个死者家属描述的一样。都说看到白衣女子,听到箫声。文哥,你……”

“我没事。”苏文打断他,“但我觉得,这件事不简单。陈岩,你能查到更详细的资料吗?比如那些玉屑的成分分析,死者的共同点,还有……历史上有没有类似的案件?”

陈岩想了想:“档案室的刘姐跟我关系不错,我可以想办法查查。但文哥,听我一句劝,这事邪门,你别掺和太深。我爷爷以前说过,渡魂桥的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知道的越少越好。又是这句话。

但苏文已经知道得太多了。

聚会结束后,陈岩坚持送苏文回老宅。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到了门口,陈岩拍拍苏文的肩膀:“文哥,有事随时打我电话。记住,晚上别再去桥上了。”

“我知道。”苏文点头。

看着陈岩离开,苏文没有立即进屋。他站在门外,望向老街西端。夜色中,渡魂桥的方向一片漆黑,只有零星几点灯光。

晚风带来河水的腥味,也带来隐约的、似有似无的乐声。

是幻觉吗?还是……

苏文摇摇头,推门进屋。

书房里,台灯还亮着。桌上是摊开的资料、笔记本、照片和残谱。一切都和离开时一样,但苏文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走到桌前,突然发现《渡魂引》残谱的复印件上,多了一行字。

一行用极细的、暗红色的笔迹写下的字,就在残谱的空白处:

“全谱在井底。”

字迹娟秀,但透着一种诡异的灵动,像是刚刚写上去的,墨迹未干。

不,不是墨迹。苏文用手指轻触,指尖染上一点暗红。

是血。

尚未完全凝固的血。

他猛地环顾四周。书房里空无一人,窗户关着,门也关着。桌上的资料摆放整齐,只有这张复印件被动过。

谁写的?什么时候写的?他离开的这两个小时里,有人进来过?

不,不可能。老宅的门锁着,窗户也都锁着。而且,如果是人写的,为什么不拿走其他东西?为什么只留下这一句话?

除非……

除非不是“人”写的。

苏文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蔓延全身。

他拿起那张纸,凑到鼻尖。除了纸张本身的气味,还有一丝极淡的、熟悉的檀香混合焦糊的味道。

柳清音。

是她留下的信息。

“全谱在井底。”

哪个井?古镇有那么多口井:天井里的井,老街的公用井,镇西的废井……

突然,苏文想起祖父笔记中的一句话:“镇西老井,深不可测。乡老云,井底通阴河,不可久视。余尝于月夜窥之,水中似有倒影非己,惊而退。”

镇西老井。离渡魂桥不远的那口废井。

难道《渡魂引》全谱在那里?

苏文看着那行血字,心跳如鼓。

这是一个线索,也是一个陷阱。

去,还是不去?

他看向窗外。夜幕完全降临,月亮还未升起,只有稀疏的星光。

最终,他做出了决定。

不是今晚。今晚太累了,精神不济,容易出错。明天,明天白天去,带上工具,带上陈岩。

他将那张纸折好,锁进抽屉。

洗漱,关灯,躺在床上。黑暗中,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木梁阴影。

耳边似乎又响起那凄美的箫声,若有若无,似远似近。

还有那个女子的声音,轻柔飘渺:

“还会再见的,苏……文……”

他闭上眼睛。

是的,还会再见。

微信阅读

评论 抢沙发

登录

找回密码

注册